徐清本不是一个脾气大的人,又能极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平时更极少见他发火。但是刚才他一听见那人嚣张的话,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很显然这话是说给裘芷仙听得,一想到有人欺负自己的徒弟,心里就跟扎了一根刺似的,怎么想怎么难受。他过去也没有个儿子闺女的,更没体会过做人长辈的心情,倒是没发现自己还是个护犊子的性子。就拿白灵来说,虽有时也逗弄戏耍,却不容它在别处受点委屈。
徐清眼中寒光闪烁,身影一虚已经进了罗府内院。前厅漆黑一片并无灯光,只见后院影影绰绰有灯火摇曳,刚才那剑光也正是在那边飞起。那是一个装修精致的小四合院,天井正中是一个丈许方圆的花池,里边种着尺许高的茉莉花,入夜十分散出阵阵芳香,暗香浮动,很是宜人。茉莉花白色见多,紫色逾见稀有,这一池茉莉竟皆是紫色花瓣,更添几分神秘之美。
远远就看见在天井当中站了六七个人,皆是气质彪悍的劲装汉子,手里拎着刀剑枪戟。穿着也各不一样,应该都是罗鹭府上的门客。还有两人身上已经挂了彩,鲜血淋淋,不过看其精神头倒无性命之忧。此刻这些人皆带着惊骇之色,楞楞的望着天上,显是被刚才乍起的剑光给镇住了。
再看正房门口站着一高一矮两人。那高个的少年也就二十来岁,身材挺拔势如山岳,剑眉虎目,鼻正口方,倒是一个难得一见的赳赳男儿。穿了一身极名贵的蓝色暗花织锦长袍,玉带高冠,浑身透出一股指怡气使的贵气。想必就是此间主人,号称‘小孟尝’的罗鹭,也就是芷仙那未婚夫。
罗鹭身边还有一个不过四尺多高的童子,看去也就十一二岁的光景,面如白玉,眼似朗星,樱唇宝耳,竟如观音身边的善财童子仿佛!只是头上扎了一个冲天马尾辫,身上披着一件别致的百纳敞襟马褂,脚上蹬着一双胡人常见的矮腰马靴,一身穿着特立独行,更显出一股叛逆难驯的性子。看他手上捏着剑诀,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正是驾驭那白色剑光之人!
此刻裘芷仙被逼在花池旁边,骇然的看着天上明显支持不住的玉虎剑,更不知如何是好。狠狠咬着下唇,两只纤弱的小手紧紧攥住拳头,绷起淡淡的青筋。可她空有一身力气,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飞剑青光渐弱,而无能为力。眼中雾气隐含,若非性子倔强,不愿在人前落泪,早就急得哭出来了。
说到这里众位看官或许疑惑,那罗鹭不是上青城山金鞭崖修行去了么,怎又出现在了成都家中,还将芷仙逼到如此窘境?此事说来话长,却说刚才裘芷仙别了徐清,独自驾驭飞剑到了罗府之外。虽然她也练了数日运气之法,但修炼之术博大精深,她虽有真气却不会施展,所有本领全都在那一双玉虎剑上。
芷仙小时也来过此处探望叔父,对罗府多少有些了解,直接落到一处偏僻之处,看看左右无人,翻墙就进了院里。这罗府深宅大院,看家护院好几十人,各种凶猛的猎犬更不下二三十条。裘芷仙一个大家闺秀,过去哪干过这夜入人家的事。刚才在徐清面前还信心满满,但一进了罗府顿觉一阵心虚,仿佛没课树后面都有人看着她似的。
“我这是做贼心虚吗?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琴,有什么可心虚的!我这不是偷……”芷仙不停的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硬着头皮向里走去。只不过才走出不远,她就有些发蒙,看着那仿佛迷宫一般的院落,仿佛处处都一个样,真不知他家送来的嫁妆都收藏在哪了。
“要是师父遇上了这种情况会怎么办?”芷仙心中暗暗想着,却也不难得出结论,那就找人问问呗。但这三个半夜的,上哪找人问路去?芷仙正踌躇不定的越过了一道小门,就来到了这个跨院当中。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从角落里穿出一道黑影,直向她扑了过来。
“汪汪汪!”随着一阵急促的犬吠,仿佛整个大院的狗都被吵醒了,此起彼伏的叫唤起来。不远处更传来混乱的人声,那些值夜的护院家丁都向这边跑了过来。
芷仙也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要逃跑,但一听那狗叫之声又放下心来。他虽然是个女儿家,却并不怕狗,原来家里也养了好几条猎犬看家。前几年裘友人的一个朋友还从青海带来了两条獒犬,更是体型巨大,生性凶猛,据说能独斗两三条野狼。便是那种大狗芷仙都不惧怕,更何况只是一条川中地产的土狗。
只见一条灰背黄腿的大狗飞奔而来,背心还有一条黑线,从尾巴尖一直贯到额间眉心。张着大嘴,两边垂下的腮帮子甩着黏糊糊的口水,满是黄渍的犬牙支在外头,仿佛就要一口咬死敌人。
芷仙开始也被吓了一跳,但她一见袭来的是一条狗,反倒安下了心思,暗道:“哼!你一个长毛的畜生也敢吓唬我!昨天那一人粗的大树都被我轻松斩断,更何况一条小狗!看我不一剑砍了你!”
虽然裘芷仙是这么想的,但那大树终不是活物,若是真让她施展辣手,将那扑来的猎犬给杀了,还真有些下不去手。眼见那猎犬扑来,芷仙猛地将真元灌入左手食指,一道青光自她袖中划出,点在那猎犬的来路之上。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在地上打出一个足有两尺深的大坑,土石飞溅全都打在那猎犬身上。那畜生哪里见过这等架势,立时吓得“嗷嗷”尖叫,夹着尾巴转身就跑。
芷仙正在得意之际却隐隐听见身后竟有“倏倏”破空之声,待她回头一看,竟然有三个彪形大汉已经堵在了后头退路。见其个个体型彪壮,肌肉健硕,手里都带着得意的兵器,就知不是普通的家丁。芷仙也知道罗鹭在府上养了不少绿林侠客,成名的拳师,一则能教他武艺,再也能防范盗贼。看那三人怒气冲冲,眼露凶光,显然是将她当作夜入门户的梁上君子了。与此同时从院里的花坛后面,又现身出来四个劲装大汉,竟然将她给包围住了!
为首一个眼神犀利的中年汉子,手拎拎着一柄三尺长剑,看那宝剑在夜色之中竟也灼灼闪光,就知道乃是一柄俗世之间难得的宝刃。看其手掌宽厚,指骨粗大有力,手腕更比常人粗了一半,隐隐流动真气,定是一个极厉害的剑手。
此人一看芷仙身前的土坑,还有萦绕在她手边的青光,不由眉头紧锁。刚才本待一拥而上将其制住,但此刻却打消了此等想法。他练剑二十年,行走江湖也十余年了,自然听过不少奇异的传说。那些能飞天遁地的仙家剑侠,掌控飞剑千里夺命,绝非寻常武者能够抵挡。
那剑客一抱拳,道:“在下任中虎,承蒙江湖上的朋友抬爱,送了个落雨剑的外号,不知尊驾如何称呼,夜入我罗府有何贵干!”
罗鹭府上最重要的门客有两人,一个是名叫申纯,乃是川中著名的六合拳宗师,另一位就是这落雨剑任中虎。这二人也是少年时传授罗鹭武艺的老师,与他亦师亦友,都是过命的交情。前日不畏凶险,跟着罗鹭去寻找芷仙的便有此二人。
申纯和任中虎都修炼童子功,既无家室也无后人,十来年相处早就将罗鹭看做亲人。而且如今知道罗鹭拜了青城山的神仙为师,知道这位小朋友时来运转。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二人与罗鹭的交情,日后他稍微透露一些玄妙仙法,对他们的武术修炼都有大裨益。甚至罗鹭早就父母双亡,孤身一人,若其顾念这些年肝胆相照的情意,渡化二人出家修道,也并非没有可能。因此在这种时候,任中虎也格外的卖力气。
不过卖力气也得分是什么人,办什么事,任中虎一看芷仙手边的青光,就知道来人不同凡响,绝非他们能应付的人。这才打消了动手的念头,客客气气的报了名姓,希望能够和平解决。不过他经验老道,看出了玉虎剑的不凡之处,但也有虎了吧唧的愣头青可不管那个。
就见一个浑身腱子肉的大汉,松松垮垮写披着袍服,显然刚才匆忙之间还没穿好了衣裳就冲了出来。上了一步喝道:“哪里来的贼婆娘,若是识相就给我束手就擒,否则你家爷爷手上的大环刀可不长眼睛!”说着一颤手上大刀,穿在刀背上的九颗铜环“哗铃铃”一阵乱响。
其实在裘芷仙心中也恼恨罗鹭薄情,但那终究是她表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她却更狠这些整日舞枪弄棒的闲人,若非他们鼓动,罗鹭小小年纪有怎会有厌倦女色之心!今日又见其出言猖狂,心下愤恨更浓。旦见一双娥眉向上轻佻,杏眼寒光隐现,恶狠狠地盯着那手持大环刀的汉子,也无废话,只喝一声道:“狂徒看剑!”
芷仙扬手就甩出一道青光,比闪电还快,在空中划出一道长虹,直向那大汉袭去。要说罗鹭府上这些门客也真有两下子,那汉子一见对方竟有如此神通,也被吓了一跳,赶紧横刀抵挡。反应也真快,“叮”的一声那厚重的大环刀竟真将玉虎剑挡个正着。
随即“嘭”的一声,强大的冲力将那汉子撞出三四丈远,狠狠撞在墙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立时人事不省。索性芷仙还心慈手软,并未使出全力,否则那一柄凡铁大刀,又怎能抵挡玉虎剑的利刃。
芷仙轻袖一甩,极潇洒的收回飞剑,冷然道:“我此来不图罗家财产,也不想伤人性命,直想寻回自己的东西。尔等皆是凡俗剑客,绝难抵挡飞剑之威,若不想受伤便与我退到一旁,莫再呱噪。”
任中虎脸色一变,道:“姑娘此言诧异,我等虽是江湖莽撞人,也知受人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罗鹭兄弟待我等不薄,如今遇上强敌焉能退却!再说我罗府之中又何来姑娘东西!不若姑娘暂且回去,等我等禀明此间主人,若查明真有姑娘之物,定当原物奉还如何?”
芷仙又怎会理他,喝道:“废话少说!前日裘府送来嫁妆放在何处!”
那任中虎本是罗鹭亲信,过去也曾随他去过裘家坝。前日寻找芷仙时,裘友人还画了一张图形辨认。只不过刚才夜黑光暗没认出来,此刻芷仙一提裘府嫁妆,他才恍然大悟,这女瘟神不就是前日失踪的那位少奶奶么!
任中虎这认出芷仙,却还不及他呼出声,又生变故。从后面包抄的那四人中,有一个矮墩墩的车轴汉子名叫刘勇,乃是刚才那受伤汉子的妻弟。他一见自家姐夫竟被人打的生死不知,立时愤怒难当,还那等多想,晃动一条龙头杆棒就朝芷仙砸去。
芷仙一听身后恶风不善,顿时怒从心起。本来她一看任中虎说话谦和,还以为是个讲理之人。但此刻身后偷袭却让她误以为是设计好的,一人引她注意,另一人背后偷袭。就见那美如琼夜的妙目赫然射出两道凶光,飞剑出手还哪有留情。
见两道青光同时掠出,一则横在那杆棒前面抵挡攻势,另一则飞至那矮壮汉子身侧一旋。就听“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汉子握着杆棒的右手齐腕而断,露出白森森的骨茬,鲜血更是止不住的涌出来。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那刘勇的功夫在他们中间也是名列前茅,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一合都未能挡住,就毁在了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手上。刘勇倒也光棍,左手死死捏着断腕,疼得满脑门子是汗,眼神恶毒的盯着芷仙,仿佛要将她吃了。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今日惹上了这等能驾驭飞剑的奇人,今生恐怕都难报仇了。
裘芷仙都不曾杀过一只鸡,刚才也是激愤出手,一见将人手给砍掉了,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看着那落在地上还紧紧捂着杆棒的断手,她也说不清此刻心中是什么感情。见那血淋淋的残肢,似乎有些害怕,但心底还隐隐生出一种兴奋。那是一种强者掌握弱者命运的感觉,这一刻仿佛这些体壮如牛的汉子,都变成了随她一指就能捏死的蝼蚁。
但人常说‘乐极生悲’也真不假,就在芷仙俯视众人,刚刚体会到高高在上感觉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一声断喝:“呔!哪里来的妖女,竟敢在此行凶伤人!”话音一落就见一道白光匹练似的从天而降,直攻芷仙天灵要害。
“啊!”芷仙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会遇上真的修真,眼见那白光袭来,赶紧御使双剑挡在头上。霎时间三剑相交,只见青光白影搅作一团。那玉虎剑全凭徐清所留真元战斗,无人驾驭,对付若干寻常武士绰绰有余,又如何能抵挡住正宗修真的飞剑!
“师兄手下留情!”就在那白色的剑光撞开了玉虎剑之时,忽听有人高喊一声。不知何时一个英俊的少年,连同一个打扮特异的童子,已经站到了正房的阶梯之上。那白光“唰”的一下纵回那童子身边,这才救了芷仙一命。
那童子盯着玉虎剑,眼中瞬间闪过一抹贪婪之色,略有不愈的冷道:“罗师弟为何要与这妖女求情?”
罗鹭赶紧躬身抱拳,道:“大师兄误会了,这人便是那日我曾提到的表姐未婚妻,可哪是什么妖女啊!”
那童子眉毛一皱,道:“她就是你的未婚妻?你不是说她被妖人摞去,生死不知了么?又怎会得了飞剑,在此行凶伤人?”
罗鹭也是一脸的疑惑,道:“这……我也不甚知晓,还请师兄暂且息怒,待我细细查问才是。”
那童子倒也未说什么,终归这新来的师弟深得师父喜欢,而且为人亲切又知孝敬,倒是不好让他难堪。
罗鹭上了一步,细细打量道:“可是芷仙表姐么?”
裘芷仙一见了罗鹭也有些不知所措,本以为他不在府中才前来取琴,如今一见更不知心中是何感情。不过她也早就决心断了与罗鹭关系,便把牙一咬,冷冷道:“原来是罗鹭表弟,前日听闻你上了青城山修行,表姐在这还要恭喜你啊!”
罗鹭脸色一僵,见芷仙面色不善,说话阴阳怪气,讪讪笑道:“这……表姐恐怕有所误会了,我……”
还不待他说完,就被芷仙打断道:“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如今你已是青城派的高足,日后一心修炼,总有一日成就仙道。咱们也不敢高攀,莫要说我这女子坏了你的升仙大道。若是还念在两家亲戚之情,就将我娘亲留下的古琴还我,小女子再不敢留在府上打扰。”
“表姐!你这是怎么话说的,这其中……一定有些误会,对!都是误会!前日我已恳求师尊救你……”罗鹭还要辩解,只不过他并非善于说谎之人,说出话来总让人感觉底气不足。他心里也非常清楚,前日在修真和娇妻放在他面前,让他二选其一时,他选则了修真,而放弃芷仙。既然已有此心,又如何能理直气壮的面对芷仙呢!
那童子却忽然道:“既然是罗师弟的未婚妻,就也一同上山吧。虽然师尊未必会开恩收为徒,但近水楼台总能学些长生驻颜之法,还能照顾师弟起居生活……”
芷仙一听其言辞傲慢,高高在上仿佛施舍一般,心中怒火更盛,喝道:“哼!你是何人竟大言不惭!有什么仙法还是自己留着吧,本姑娘不稀罕!若要修道也自有师父传我道法,更不用尔等惺惺作态,仿佛施舍乞丐一般。”
那童子心高气傲,如此说话本是想给罗鹭一个面子。让芷仙一同上山,即可全了夫妻之名,又不耽误修行大业。却没想到芷仙并不领情,反倒恶语相还,把他给气的够呛。
在他看来芷仙所言的师父,就是那日将她摞走的妖人。虽然玉虎剑的品质不错,但灌注真元暂时给芷仙使用的法子,却是旁门左道的雕虫小技。因此那童子只以为是那妖人看中了芷仙的资质美色,就以收徒传法的名义将其留在身边。而芷仙也是自甘堕落,仗恃一柄不入流的飞剑就敢行凶伤人。这才喝道:“今日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芷仙一听那童子猖狂之言,更加恼怒喝道:“我呸!我早已拜了师父,岂能又跟尔等宵小同去!师父待我恩重如山,芷仙绝无背叛之理!”
那童子冷笑一声:“哼!你这女娃别冥顽不灵,我家师弟念着旧情,愿与你一同上山修炼,就已是对你的恩典。待到日后师弟飞升之日,也能带你同游仙阙,岂不两全其美!你那师父不过是一个妖山邪洞的无名妖人,也敢与我青城派相提并论么!莫要自甘堕落,与邪魔为伍。”
罗鹭也在旁边劝导:“芷仙姐!你就听我一句,随我一同上山吧!你我怎说也是夫妻之名,还有姑表亲戚,难道我还能害你吗!大师兄也是一番好意……”
还不待罗鹭说完,芷仙再也忍不住眼中泪水,发疯了一般喊叫出来,仿佛要把嗓子都给撕破了:“住嘴!罗鹭!你还有脸跟我提什么夫妻情分,亲戚之谊!你拍拍良心想想,自从我俩定下婚姻,你可曾有一日将我视为体己的贴心人!整日间与那些狐朋狗友纵酒狂歌,‘只慕英侠,不好女色’之言从不离口,仿佛我裘芷仙就赖上你罗鹭了。若非有父母之命,我裘芷仙就是一块朽木,丢在路边,你看都不会看一眼!”
“我!”罗鹭有心辩解,但又不知如何说起,那些话也是出自他口。且这些人都还在场,让他如何向一个女子低头。
裘芷仙冷笑道:“你?你什么你!前几日我刚被妖人摞去,你却后脚拜了师父,上青城山逍遥去了!罗鹭!你……你真是好样的啊!”说到后来芷仙已经开始咬牙切齿。本来她对罗鹭倒也谈不上恨,只想日后陌路不见罢了,却不想今日再见竟是此等情形,越说越生气,是越说越堵心。
“不是!是师父他老人家有急事……”罗鹭也自酌理亏,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那日裘友人和罗鹭带着几个门客寻找芷仙下落,正好遇上了要赶往成都的伏魔真人姜庶。此老早就有心收罗鹭为徒,渡他上金鞭崖修炼道法,此一见面正是时机。这也正是罗鹭梦寐以求之事,自然是欢天喜地千恩万谢。
不过罗鹭也并非是没心没肺之人,只顾自己仙缘来临,就忘了裘芷仙还在蒙难。但就在他想要恳求姜庶之时,却忽然见天上掠过三道光彩驳杂的剑气。那伏魔真人本就是要去慈云寺支援朱梅,正巧看见罗鹭在此,就下来定了师徒名分。此刻一见妖人御剑逃窜,立时飞身追击而去,将罗鹭丢在地上,只留言让其自己上青城山金鞭崖。而那罗鹭眼望绝尘又能如何?后来他又跟着友人找到半夜,也觉希望渺茫,心中又记挂修道长生之事,这才最终放弃了寻找。
那童子见罗鹭哑口,断然喝道:“哼!师弟莫要与她多讲!此等女子不知好歹,自甘堕落,索性不要也罢!念她是你姑家亲戚,我且留她性命,只将妖剑收了,就驱赶出去吧。”
罗鹭见芷仙神色决绝,毫无回旋余地,也有些气恼。且他这几日相处,也了解这师兄的个性,就是说一不二,更不敢有拂逆之言。但终究念及多年情意,恳求道:“大师兄!切莫伤了她性命啊!”
芷仙一听此言更加伤心,喝道:“呸!哪个要你假惺惺来求,我已经死了一回,便是再死一次又有何可惧!飞剑是师父恩赐,绝不可落入他人之手,想要我的飞剑就先杀了我!”
“哼!”那童子冷哼一声,白嫩嫩的小手张起,快速的变了几个手印。就见天上的白色剑光猛地一震,剑气更加凌厉,刚才还能堪堪抵挡的玉虎剑,已经全无还手之力。“噗”的一下,终于徐清灌注双剑中的法力告罄,青光敛去,二剑显出原型,直直落向地面。
再看那白光猛地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将玉虎剑卷入其中。那童子招手收剑,就要夺了玉虎剑。
就在此时西厢房顶上一道匹练似的的银光陡然射出,皎洁如月,飞也似的向那空中的剑光袭去。同时本来已经失了控制,显出原想的玉虎剑,竟猛地绽出两道数丈长的青光。双剑在白光之中上下搅动,隐隐有虎啸之音,仿佛真如一只猛虎,想要挣脱老龙重归山林!
那童子怎也没想到在成都竟然有人敢管他的闲事,而且袭来的剑光凌厉之极,银光赫赫竟有盖过他飞剑的势头。而且那已经落入掌握的两柄飞剑,竟也爆发出更前大的威力,竟比刚才强大数倍。他也马上就醒悟过来,来人定然是裘芷仙口中那师父。
那童子虽然有心强行将玉虎剑抢来,但是此刻内外夹击,即便他修为不俗,也难占到便宜。心中恨道:“此人究竟是谁,竟敢坏我好事!看其剑光中正大气,绝非邪道之人!而且力道强大,法力高深,莫不是哪位前辈修真?我需得多加小心才是。”
想到这里那童子索性放了玉虎剑,收回自家剑光小心戒备。也不知是何时,空中竟立了一个英俊的少年,面带淡然笑意,单手背负,气质洒脱,一身淡色长袍随风而动,飘浮升天,真仿佛神仙一般。
“师父!呜呜……”芷仙一见徐清身影,又见到了希望,一腔的委屈酸涩立时涌了出来,那眼泪泉涌般淌了下来,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徐清缓缓落在芷仙旁边,也不知是逗弄白灵习惯了还是怎地,竟自然的抚在了芷仙的头上,仿佛抚慰小狗般轻轻的拍拍她的脑袋。挥手将那玉虎剑招致手中,周身涌出一片绿光灌注其中,随手将其丢在芷仙面前,道:“你这丫头叫人忒不省心,还不把自家东西收拾好了,可不要便宜了那些明里道貌岸然,暗地里却男盗女娼的人。”
徐清这话说的可是一点面子也不留,今儿也是不想和平解决了。人常说‘冲冠一怒为红颜’,他也算是体会到了。虽然此刻还没有决定对裘芷仙的态度,但是一见那小可怜儿雨带桃花的模样,心里莫名就涌出一股邪火。
芷仙见那失而复得的宝剑,心里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抬头仰望徐清,直觉身影高大,仿佛一座山岳。刚才她已萌生死念,此刻而又见生机,这种感觉可远比‘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要让人心震撼。
徐清也没有低头看她一眼,淡淡道:“你这丫头不是挺坚强的吗?难道被人欺负,除了坐在地上哭,就没别的法子了?”
“呃!……”芷仙身子一震,醍醐灌顶般,那并不多响亮的话,仿佛直接轰进了她的脑袋里面。
“记住仇人的长相,记住今日的耻辱,待日后修炼有成,若认不出自己的仇人,岂不贻笑大方。”徐清眼神死死的盯着那童子,又轻描淡写的开导着芷仙。
虽然徐清说话相当不客气,但那童子却不见怒色,反倒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一番,道:“看道友气度中正,不像邪魔之人,为何要与我青城为敌?”
徐清洒然笑道:“哈!真是好笑!你这话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什么叫我与你青城为敌?难道任由你在这欺侮我家弟子,在旁边视而不见就是不与你青城为敌了么!再说……”说到这里徐清眼中赫然显出轻蔑之色,扫视那童子连同他身边的罗鹭,冷然道:“再说你又是何人门下,竟能代表青城阖派上下说话了?尝闻青城当代掌教乃是二老之一的矮叟朱梅,且上面还有极乐真人坐镇,唯此二人说出此言还差不多,莫非尊驾就是其中之一?”
那童子脸色一变,眼中恨意更浓,冷道:“阁下还真是一副伶牙俐齿!我乃伏魔真人姜庶门下大弟子五岳行者陈太真,若有胆便留下姓名。”
徐清冷笑道:“你就是陈太真?早听说伏魔真人门下大弟子修为了得,为人正义,甚有侠名……”说着却摇摇头:“今日一见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陈太真怒撞顶门,双手微微一颤就要御剑相攻,不过他修真时日也不断了,自然知晓轻重缓急。心中暗道:“对方说话虽然可恶,但听了我青城派的名号,竟然还敢如此放肆,定然背后有所倚仗!我却不能莽撞形势,摸清了形势再说。就算要打也要等他先动手,只要站住一个‘理’字,就算日后掌教师伯垂问,我也好有应对之词。”
“阁下言辞犀利,有意挖苦,看来是真未将我青城派放在眼里。若真有胆量就报上名来,也让陈某人领教领教!”陈太真心中有了计划,也压住怒火,不紧不慢的与徐清周旋。
徐清微笑道:“在下不才,在凝碧崖碧筠院修行,徐清!不知陈道友可曾听说过?”
“咝!”陈太真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道:“竟是这厮!这倒霉丫头的师父竟然是徐清!看来今日恐怕不好应付。”
也无怪乎陈太真心中惊愕,极乐真人虽然已经隐退,但其威名谁人不惧,且在青城派中的影响力依然强大。前几日徐清对弈取胜,促成极乐真人的修为更上一层楼,更成了青城派这些日谈论的一段佳话。加之慈云寺投书,极乐真人赠送乾坤针,更让徐清名声大振。
陈太真倒也不是恐惧徐清名声,相较于此,更让他忌惮的却是徐清与极乐真人的关系。如今朱梅虽是青城掌教,但伏魔真人姜庶也同样权势了得,是派中唯一能与朱梅分庭抗礼的长老。这其中固然是因为姜庶的实力强悍,但更重要的也是因为极乐真人的暗地制衡。虽然极乐真人本身并无多少权利之心,但他又不得不为日后的弟子考虑考虑。
现在极乐真人并无嫡传门人,但难保日后不会遇上中意的弟子。若是让朱梅在青城派中一家独大,待他飞升之后,遗下的弟子又如何在教中立足!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一定程度上支持姜庶,以限制朱梅的势力发展。
陈太真作为姜庶最信任的大弟子,对于这些内情辛密自然了然于心。在他看那来徐清其人到不足为惧,不过如今修真界中谁不知道,徐清与极乐真人乃是忘年之交。他却不能不多多思量,免得惹了老祖宗不快。
陈太真左思右想,终于还是不愿因此与徐清做下不解之仇。且他深知那乾坤针的厉害,刚才又见了徐清飞剑之威,自酌若是动手也未必能占到上风。抱拳笑道:“哎呀!原来是峨眉的徐清道友啊!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徐清抱拳还礼,露出淡淡笑意道:“陈道友乃是同道师兄,在下可担待不起‘失敬’二字啊!”
这下那罗鹭和一众旁观的武师都有些发愣。本来那任中虎等人一见陈太真的惊天实力,就料定裘芷仙完了,那受伤断腕的刘勇更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却怎也没想到,瞬时就峰回路转,又从天降下一个英俊少年。非但破了陈太真剑光,夺回了芷仙的飞剑,还三言两语就让那气势汹汹的童子露出了退却之意。
陈太真见徐清也收起了凌厉高傲的气势,心知今日之事还有转机。他心里也清楚,虽然他不愿意招惹徐清,但反过来徐清又何尝愿意翻脸呢!若将此事闹大,其中牵扯峨眉青城两派的面子,到时候孰是孰非也难说清。
“原来这位姑娘竟是徐道友的高足,看来这其中确实有些误会啊!适才多有失礼,还请道友多多见谅啊!”陈太真若无其事的收起剑光,一脸笑意的说道,与刚才那凶狠夺命之态判若两人。
徐清也是笑意盈盈,不见了刚才眼神阴寒,口舌寒毒的架势,道:“陈道友这是哪里话来,贵派与我峨眉皆是正道盟友,同气连枝,你我日后还要多亲多近才是。”
陈太真道:“徐道友之言甚是,前日我家极乐老祖还曾提到道友,言辞溢美真让人羡慕啊!”
徐清笑道:“我与真人只是意趣相投,倒是当不得他老人家如此推崇。”说罢又望向了罗鹭,眼神就没那么和善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冷冷的问道:“你…就是罗鹭!”那几个字仿佛带着寒冰,听的罗鹭心头一凉,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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