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星的白雪公主,最后好歹是讲完了。
一讲完故事,明石国行立马装睡,任琉星再怎么紧迫盯人都僵着身子,闭着眼睛,巍然不动――在大太刀看来,不像是睡着,倒像是死了。
看了十分钟,琉星确认明石已经睡着了,舒口气,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一脸干了件大事的表情,跟太郎太刀说:“讲故事好累哦!”
太郎太刀摸摸琉星的脑袋,又从怀里掏出一朵小红花,贴在了琉星的手背上。
琉星乐得嘴角不停往上翘,小手捂着嘴巴,怕自己笑出声。
果然做好事的话,就会得到夸奖!
最近琉星热衷于‘做好事’。
因为如果他能帮上大家的忙,大家就会给他小红花!烛台切光忠还告诉他,每当小红花集齐了十朵,就可以找他们兑换一份小礼物,想要什么都可以。
小礼物……要什么好呢?糖果?还是一盆他很喜欢的花呢?游泳圈他也很想要,池塘的水看起来好凉快,夏天的时候,他可以在池塘里玩!
并不清楚自己这个请求会被严厉拒绝的琉星,至今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
忘记了自己原本想来看雨,琉星乖乖地被牵着往餐厅走,却在玄关碰见了披着雨披从外面走进来的压切长谷部。
他刚从外面的漫天雨幕中归来,身上披着雨披,正站在玄关外面沥水,怕把水渍带到屋子里
“长谷部!”琉星赶紧打招呼,忘了自己还穿着室内鞋,啪嗒啪嗒冲到站在玄关外的压切长谷部身边。
“琉星大人!”压切长谷部一看见琉星就立马行礼,却没想到一弯腰,帽檐上的积水落到了琉星的脑袋上。
琉星呆呆地‘啊’了一声。
好奇怪哦,他今天戴着帽子的,为什么雨水还会落到脖子里……
并不清楚每个摸他脑袋的人,都会帮他把帽子取掉的琉星,一脸茫然地摸摸湿漉漉的脑袋。
压切长谷部一脸紧张地连连道歉,想伸手帮琉星擦干头发,又怕身上的雨衣靠琉星太近,将琉星的衣服也一起弄湿,纠结着在原地不敢动弹,手伸出了,却又不知该不该收回。
其实,帽檐上的积水而已,能有多少?琉星半点没觉得不适,小狗一样甩甩脑袋,把卫衣帽子重新拉起来后,难得主动邀请:“一起,吃饭!”
“好的,请稍等,我脱掉雨衣。”
即便脱掉雨衣,压切长谷部身上还是带着湿漉漉地带着水汽。
他是今天的马当番,马厩特意建的里住宅很远,是为了不闻到牲畜特有的臭味,所以每天来回也是一段不算短的路程。
平时多走几步没什么,下雨天就诸多不便了,甚至压切长谷部因为爱操心,怕雨水冲毁田垄,还绕道去田地里逛了一圈。
因而此刻拿掉雨衣,双臂,双腿,胸前,后背,也还是湿的――雨衣基本没起到什么作用。
湿衣服贴在身上,不停往下滴水,配上他那惭愧后悔的表情,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琉星偏着头,愣愣地问:“会……生病吗?”他皱着眉头,好像有点害怕说出这个词,“太郎太刀说,淋雨会生病……生病很难受的!”
很热,又很冷,头疼,喉咙疼,全身都疼,好像快要死掉一样!
很难受的!
回忆起生病,他瑟缩了下,小声问压切长谷部:“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被关心的压切长谷部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坦然回答:“不……我现在还没有生病……”他顿了顿,解释道,“不必担心,我去洗个热水澡,换一身衣服,就不会生病了。”
他们现在使用着人类的身体,吃五谷杂粮,自然也会生病……但比起普通人类来说,抵抗力实在是好太多了。
琉星立马拉着压切长谷部往温泉方向走,语气里充满急切:“洗!洗澡!”
看起来似乎很害怕压切长谷部‘生病’。
太郎太刀想了想,撂下一句:“我去帮你们拿换洗衣物。”离吃饭还有段时间,洗个澡是够了。
压切长谷部作为本丸第一振由主公锻造出来的刀剑(并不是),很有‘唯一心腹’(并不是)的自觉。
但是……在他的想象里,应该是他伺候主公洗澡换衣……并不是主公伺候他洗澡换衣啊!
他僵着身子坐在温泉旁边的小凳子上,任琉星笨手笨脚地帮他扒衣服。
其实琉星并没有自己正在‘伺候’别人的意识。
他只是觉得生病的时候很痛苦,压切长谷部现在也一定不舒服,便又嘱咐一句:“我帮你!不怕哦!”
好在运动服的拉链很顺滑,就算是小孩子也能顺利地把大人的衣服给扒下来。
几次被同僚质疑穿衣品味的压切长谷部松口气:运动服果然方便!最棒了!
虽然被人脱衣服实在是羞耻,不过既然这人是主公……他就没什么不能忍受的!不如说!这是荣幸!是的!他是这座本丸第一个被主公脱衣服的刀剑!
……好像哪里不对。
不过琉星大人,唯独内裤我没法妥协――实在是不能忍受玷污孩子的打刀如此说道。
琉星也顺带被长谷部迅速扒光衣服,好好地搓洗了一遍。
洗头的时候琉星紧紧闭着眼睛,害怕洗发水进到眼睛里,瞎子摸象一样,死死扒着压切长谷部的腿不肯放。
直至泡进温泉,一大一小才舒服地叹了口气。
本丸里的温泉对琉星来说有些深,所以琉星是坐在压切长谷部腿上,才能勉强把头露出水面。
他又像小狗一样甩甩脑袋,关切地问压切长谷部:“难受?”
压切长谷部还不太习惯洗澡时身上多出一个孩子的重量,有些紧张地回答:“不难受,谢谢您的关心。”
反倒是琉星,因为每天都要洗澡,已经习惯了坐在别人身上泡温泉,半天没察觉到压切长谷部的不适应,追问他:“难受要说!”
“请您放心,我没有生病。”
琉星紧绷着的小肩膀总算放松下来,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太好了!”
压切长谷部凝视着孩子放松下来的神情,难得失礼地摸了摸孩子红润的小脸蛋:“您很害怕生病?”
琉星紧张地揪着小手,别扭地回答:“……害怕的。”他心有余悸地小声说:“生病比挨打要可怕的!因为,挨打很疼,但只疼一下下。可是……生病要疼好久的。”
要疼好多天,才能结束,就算向神明大人祈祷,病也不会立刻就好……一定是神明大人也拿‘生病’没有办法!
压切长谷部藏在水面下的手倏地握紧,神色霎时比梅雨季的天空更沉。
琉星察觉不出他的脸色,语气有些沮丧:“伤口……伤口只要摸摸就好了,可是生病……”他伸出手,摸了摸压切长谷部湿漉漉的发丝,“这里会很疼的!很疼很疼!”
“所以,你不要生病,”他抿着嘴,小眉毛纠在一起,满脸认真:“你不要疼。”
压切长谷部怔住,刚才心中充斥的愤怒被这句话一扫而空。
琉星还在碎碎念,难过地说:“我能治好伤口,可是治不好病……我好没用的……”
压切长谷部拉住琉星的手,有些心疼地看着琉星自己掐出来的红印子:“请别这么说,”他轻声道,“您是个小福星呢。”
琉星惊讶地瞪大了眼,回视压切长谷部。
“多亏了您,我现在很好,没生病,不疼,没有不舒服,”压切长谷部笑着,亲了亲琉星的指尖:“谢谢您。”
琉星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啊……被……被亲了!
他下意识地抽回手背在身后,不停揉捏着指尖,半天说不出话。
第一次被亲吻,虽然只是指尖,也还是让琉星无所适从。
他忽然觉得脸颊很烫。
哎呀,好奇怪哦。
为什么我没有生病,但是却好热……
他眨了眨眼,银色的瞳孔里流转着水晶一般的光华,害羞地问:“我……我帮上你的忙了吗?”
压切长谷部笑着说:“当然。”
“那你会给我小红花吗?”
“您想要几朵?”
“我、我不知道,我可以多要一些吗?”
“想要多少都可以。”压切长谷部毫无原则地许诺。
琉星已经在学十以内加减法了,虽然总是要靠数手指来过关。
“我现在已经有八朵了,你能给我两朵吗?”他掰着手指数:“一、二、三……八再加二……九……十!”
他不确定地又数了一遍,确定自己的十个手指没出错,才开心地说:“我还差两朵!就可以和烛台切光忠换礼物了!”
“主公想要什么小礼物?”压切长谷部算算自己的小金库,觉得如果不贵,他可以偷偷给小主公买。
“我想要游……”琉星顿了顿,摇摇头:“ 秘密!”
那天中午的午饭非常好吃,雨后冒头的蘑菇非常鲜嫩,做成汤琉星喝了一大碗,撑着小肚子在太郎太刀怀里睡着了。
两天后,本丸的休息室窗棱上,除了风铃多出了个小玩意儿。
窗外细雨仍然绵绵不断,而白色的晴天娃娃挂在窗口轻轻摇晃,象征着他们主公的小小心愿――希望明日是晴天。
太郎太刀不解地问,您不是很喜欢雨天吗?
小红花从十变回零的琉星害羞地捏捏指尖,摇摇头。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