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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修罗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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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近侍一期一振看见的,就是愁眉苦脸的琉星。对着烛台切嚎啕大哭一场后,琉总算是放下了一直悬停着的心脏。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挥之不去的歉疚。这份愧疚不仅对被排斥的太鼓钟贞宗, 还对被他情绪影响的付丧神们。琉星擅长自省,他发热的小脑子一冷静,便意识到自己做了太多让大家担忧的事,心里头惴惴不安,便显得没什么精神。直到早餐时烛台切端上了散发着焦香的煎饺, 琉星才露出了个甜甜的笑, 可当他看见烛台切身后跟着的太鼓钟贞宗时, 便又瞬间心虚, 恢复了满面的愁苦。……太鼓钟贞宗一定被我的态度伤害到了。琉星慢吞吞戳着盘子里的煎饺:如果我到初到陌生地方就被主人态度恶劣地拒之门外……一定会非常沮丧难过的。……得道歉才行。慎重地,郑重地道歉!但要怎么做呢?琉星苦恼地想。总不能在食堂里说呀!最好还要供奉上鲜花和点心,神明大人才会开心吧?琉星喜欢的东西很多,鲜花和点心更是他的心头好,便一厢情愿地认为所有人,包括神明也一定很中意这些。吃完饭, 一期一振去打理文书, 琉星准备去花园里剪一束花。他的儿童剪刀不太利,便跑去仓库里,翻箱倒柜地找起了花剪。但花剪没找到, 琉星却找到了付丧神们用来修建灌木的长剪刀。这剪子又大又沉, 有着和太刀差不多的重量,但琉星却不太害怕,他偶尔会给太刀手入, 觉得自己一定用得好。可惜他高估了自己,儿童稚嫩的手掌根本握不住它,琉星试了好几次,也没能让剪刀开合,最后手一滑,落下的剪刀差点扎在他脚上,还好有人先一步抓住了凶器。“小心!”对方显然也吓了一跳,拉着琉星的手把小朋友带出了仓库:“琉星大人,没有大人在身边就不能碰锐利的东西,我们叮嘱过很多次了吧?”虽然琉星保住了小脚丫,但还是被吓得脸色苍白。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又愧疚又沮丧地揪着衣角:“对不起呀,宗三。”他低着头不敢看宗三左文字生气的表情,“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想借用一下剪刀……”宗三左文字看着小朋友满脸的郁卒,实在说不出更多责备的话,只能叹口气:“那么,您要剪刀做什么呢?”琉星背着小胳膊乖巧地回答:“我想剪一些花。”“是想在插花课上使用吗?去找歌仙要不就好了?”“不是……”琉星提到用途又有些气短,但还是很诚实地回答,“我做错了事情,想……想送一束花表达歉意……”宗三左文字愣了下:“想把你花坛里的花剪下来?”琉星的小花坛是和小夜左文字一起打理的,漂亮的很,也宝贝的很,甚至不惜偷偷用灵力供养,不同种类不同科属的四季之花,却在同一个花坛里盛开,十分壮观。宗三左文字记得,前段时间次郎太刀突发奇想要泡花瓣浴,问琉星能不能摘几朵花,琉星苦恼了半天,最后和小夜去山上摘了不少野蔷薇送给次郎太刀,到底没舍得让次郎太刀碰他的小花坛。琉星点点头,扣着手指有点紧张:“我觉得,我种的花好看,比其他的都好看,所以、所以,这最能代表我的歉意了……啊!我不会都剪掉的哦!我会给小夜留很多很多花的!”宗三左文字失笑,揉了揉琉星的脑袋,笑容温柔而亲昵,“小夜不会在意的,他喜欢花,更喜欢你。”他很了解自己的弟弟。只要琉星开口,小夜左文字绝对不会吝啬把整个花坛送出去。琉星闻言,有点脸红,又有点高兴地重重“嗯”了一声,“我也很喜欢小夜呀!”琉星看看宗三手里的剪刀,扯了扯宗三的衣袖,满脸期待地问:“宗三,你能帮我剪一捧花吗?就……”他两只小胳膊环着比了个圈,“这么多哦!”其他本丸的宗三左文字,这时候可能会满脸忧郁地回一句:“你是想让王者的象征来服侍你吗?”但se64本丸的宗三左文字,只是摸了摸琉星毛茸茸的脑袋。“我的荣幸。”在宗三左文字的帮助下剪了一大捧花,琉星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起居室。姿态不一的花朵被平铺在桌面上,迥然不同的花香混杂在一起,刚走进起居室的长曾祢虎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啊嚏!啊——嚏!唔,怎么回事?那么多花?”他揉揉鼻子,大大咧咧地在矮桌边坐下。琉星左手拿着玫瑰,右手拿着牡丹,正在苦恼该如何搭配:“我要做花束,长曾祢,你觉得这两朵花放在一起好看吗?”长曾祢虎彻左右看看,不忍心打击琉星,便挠挠头自嘲:“我的审美被蜂须贺贬的一文不值,还是不插嘴了。”琉星便又开始苦恼。按照他的审美,那自然是越鲜艳越好看,但歌仙总说他不懂色彩融合,画出来的画不及格,导致他没有信心,对着满桌子颜色不一的花踌躇不定。“花束?作何用途?”起居室又走进来一位付丧神,琉星抬头,看见的是本丸里最为古老的神明——小乌丸。但琉星并不清楚面前这位是所有付丧神的起源,他只把小乌丸当成和其他短刀一样的小伙伴,语气中比对着长曾祢虎彻时更多了份亲昵,皱着脸冲小乌丸求救:“这是道歉用的花束,可我不知道选什么花搭配比较好,歌仙他说……说我给他选得礼物总是特别难看,大家也是……总说我是小孩子,不懂大人的喜好……”说到这里,琉星有点委屈,“明明就很好看呀。”粉玫瑰胸针超级漂亮的!但是大家都不拿出来用!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担心自己的花束不被太鼓钟贞宗喜爱。孩童模样的古老神明了然地拈起一枝百合,用辞略有些古风:“既是道歉……那淡雅一些如何?不必用玫瑰那般热烈的花,听说年轻人都认为玫瑰代表爱慕之情,用在道歉上,不太恰当。”琉星知道玫瑰的花语,便也觉得很有道理。他按照小乌丸的指点,挑了百合,马蹄莲,珍珠梅,最后是琉星执意要加在里面的蓝色桔梗。白色的一大捧里,中间戳出来蓝色桔梗花,要说好看,也是好看的。但包裹成花束时遇上了麻烦。包装纸包不严实,蝴蝶结系的不好,好不容易束好丝带,里面的花朵却散了型。琉星急得一头汗,反复尝试却总也不成功。直到长曾祢虎彻看不下去接过琉星的工作,看起来粗手粗脚的男人,动作也不多细致,出来的成果虽然还是不完美,但却比琉星的要好上一些。剩下的各色鲜艳花朵,琉星一朵朵插进花瓶里,放在了起居室的柜子上。

琉星爱不释手地抱着花束,翻来覆去地看:“谢谢小乌丸和长曾祢!”小乌丸微笑着端起一杯茶慢慢品鉴,挥挥手让他不必在意。而长曾祢虎彻抬抬下巴:“要尽快和好啊!”“嗯!”琉星认真点头:“我一定会和太鼓钟贞宗和好的!”他抿抿嘴巴,满脸坚毅,“我要和太鼓钟贞宗成为好朋友!”长曾祢虎彻看着琉星远去的背影调侃:“诶,小孩子真可爱,这样的小事在他们看来却和天塌地陷差不多,认真起来行动力还挺强……哈哈,如果浦岛也在的话,会更开心吧……”小乌丸偏偏头,声音里带着笑意:“在你看来是小事,在琉星看来,恐怕是头等大事呢。”琉星确实这么想。他将向太鼓钟贞宗道歉这件事的优先级调到最高,现阶段甚至比烛台切更高。他抱着花束,拿好准备的小礼物。“我要诚恳道歉,”琉星给自己打气,“大方承认错误!”太鼓钟贞宗刚来本丸,为了让他熟悉环境,这两天的工作都是内务,早上在厨房帮工,下午打扫长廊,只在中午有休息时间。他的房间被就近安排在烛台切光忠的隔壁,只隔着一堵墙,是非常方便又亲密的距离。琉星看看左边写着太鼓钟贞宗的门牌,又看看右边写着烛台切光忠的门牌,很有些羡慕。他也想和烛台切住的近一些,可烛台切一直没松口让他搬,琉星就只能乖乖睡在二楼。“真好。”琉星小声嘀咕,但很快就摇摇头把自己的想法给甩出去:“不行不行,不能比较!不能小心眼!我是来道歉的!”他想敲门,却又瑟缩地收回手,小脑袋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又像是在等个能让他鼓足勇气的契机……可他什么也等不着。他磨蹭了足足一刻钟,才伸出小爪子挠了挠门:“太鼓钟贞宗,你……你在吗?”说话时,声线因为紧张,有些微微发抖。“琉星大人?”里面传来太鼓钟贞宗惊讶的呼声,很快纸门就被拉开,“您怎么来了?”琉星愣了愣,慢半拍没有回答问题。他还以为自己会被关在门外——毕竟他也曾这么对待过太鼓钟贞宗。不过显然太鼓钟贞宗半点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爽朗地笑着让开路:“请进!”琉星完全拒绝不了带着热情笑容的太鼓钟贞宗,愣愣地踏进了房间,被太鼓钟贞宗引着坐下后,才猛然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琉星腾地站起身:“那个、那个,这个给你!”他举起怀里的花束。蓝色的桔梗花在一大捧雪白里,尤其显眼。琉星有点担心对方不肯接受自己的歉意,满脸着急地解释:“昨天我做了很多失礼的事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很难过,很生烛台切的气,不是讨厌你哦!我很喜欢你的!你的眼睛好漂亮,发色也很特别,像雨天的桔梗花一样闪闪发亮!”他伸直了胳膊,给太鼓钟贞宗看那朵蓝色的桔梗花,“它很好看吧?你比它还要好看呀!”太鼓钟贞宗被花香味扑了满脸,下意识将花束接到手中:“呃……谢、谢谢?”忽然塞了一堆道歉的话,间或还夹杂着夸奖,说他的眼睛与发色好看……太鼓钟贞宗开门前正在搬柜子整理家具,满身的汗与灰尘,觉得自己和琉星嘴里的‘好看’扯不上半点关系。如果开门前整理过头发就好了。一向大大咧咧的少年难得有些窘迫地想。琉星不明白少年人的心事,一个劲儿地说着:“明明你刚来到本丸,什么都不熟悉,我、我却对你使坏……我太过分了……对不起。只是,你长得好好看呀,又帅气,性格很开朗,看起来还很聪明……而我、我很笨,又不可爱,总是让烛台切操心……所以我担心……担心烛台切会觉得你更好,只喜欢你,不喜欢我,才那样对你……对不起……我太小心眼了。”听到前半段,太鼓钟贞宗被夸得还有些飘飘然,但听到后半段,却下意识皱起了眉。刀剑们大抵都是喜欢被主人夸奖的,太鼓钟贞宗也不例外。同样,刀剑们也很少有喜欢听主人被贬低的。“昨天……最后我还哭了,好像吓到你了。”琉星说道这里,很是忐忑地抠起了手,“我不是故意的,对——”听到这,太鼓钟贞宗终于开了口:“不是你的错。”琉星不解地抬头。“是小光的错吧?”太鼓钟贞宗耸耸肩,“那家伙总是对没有必要的事情投入过多的注意力,本末倒置。”“他觉得我刚来本丸什么都不懂,必须要在我身边事事照顾……”太鼓钟贞宗叹口气,“真是个笨蛋。”“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活了几百年的付丧神,被放置在仓库的时间一点不比他少。”少年抱着花,笑容里有些许无奈,“虽然不想承认,但对于付丧神来说,孤独才是常态。所以付丧神们大多都是害怕寂寞的家伙,比如我……比如小光。”琉星有点惊讶地睁大了眼。“哈哈,你没听错,烛台切光忠是个害怕寂寞的家伙,从和我共事的时候起就是如此了——毕竟人类的寿命很短,付丧神的主人总是在变,时移世易,会感到寂寞也是理所当然的。”“付丧神们排解寂寞的方法各不相同。小光他……他一个人待不住,总爱找些事情让自己变忙碌,甚至只有被依赖,被需要时才会感到安心,尤其是后来被大火……呼……总之,小光就是这样的家伙。”“不过这次见面他变了很多。”“虽然还是爱操心,但却不会在我拒绝的时露出寂寞的表情,也不会漫无目的地忙碌,知道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嗯……也不对,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比以前忙得多了。”“我和他在一起一整天,他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说你。”太鼓钟贞宗叹气,“琉星喜欢的食物,琉星喜欢的游戏,琉星这个学期的成绩,琉星最近的剑道进度,琉星琉星琉星……全都是你!呜哇,只是回想我都觉得头疼……所以我觉得他不是因为在意我而忽略你。”太鼓钟贞宗无奈地说:“小光应该是难得找到个肯听他说话的树洞,所以不停往我这倒关于你的事情,忘乎所以!”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也就一开始还肯跟我叙叙旧。”琉星瞪大了银色眼眸,这番话让他有点高兴,又点生气,纠结着不知该做什么表情:“烛台切他、他怎么能这样!”和弟弟久违的再见,怎么可以这么敷衍!“噗哈哈哈哈!”太鼓钟贞宗大笑出声,“人类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嗯……对了。”

“有根的浮萍——没错吧?”“当人类遇到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时,就会用这个形容词。”“……我觉得很形象。”蓝发的少年垂眼,凝视看着手中花束,和他爽朗活泼的性格不符,表情中竟有些有寂寥。“付丧神的一生都在漂泊,永远到达不了对岸。那样的空虚感,让我们尤其重视同伴,家人。”“可我们毕竟是只是武器,是任人买卖的物品,我们有羁绊,却无法拴住彼此。”“但你不一样。”太鼓钟贞宗将花束中的那朵蓝色桔梗抽出,放在琉星的手里。“你是他的主人,是他的孩子,是他心甘情愿为之奉献一切的珍宝。”“我们做不到的事,你做到了。”“他终于找到了他的根。”少年的笑容,像是很满足欣慰:“一见面我就明白!”“是你,拉着他,扯着他,让他停在原地。”“从此他不再漂泊。”“从此你在哪里……他在哪里。”琉星听得似懂非懂,却本能地觉得这段话很重要。他牢牢捏着手中那朵蓝色桔梗,小心地护在心口,生怕手一松它就消失。“我是烛台切的根?”琉星问。“是。”太鼓钟贞宗回答,“有了你,他再也不是无根浮萍。”“……我会牢牢拴住他。”琉星小声说。从此我在哪里,他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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