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院,满园春色。七尺红墙围着一条碎石小路蜿蜒而建,皇家后花园便被包攘其中。时值四月,大片海棠开在氤氲的烟雨之中,清浅的花香融进淅淅沥沥的清凉,一呼一吸间满是甜美清新。那一簇红、或一簇白、或红白相间的花儿也开得热烈,似是想要蒸干这一城的烟雨。
今年,雨水好像比往年要多得多,虽然才四月,但临海的几座城池已经为了防水防洪在做准备了。
沐燿天背对着满园红霞,负手立在白玉廊桥上看着面前的半月湖,目光深邃如那深不见底的湖水一般。只是,湖水尚因淅沥雨丝而泛起涟漪,他的眼眸却没有丝毫波动,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公主,你慢些,莫摔了!”一个清脆却焦急的声音伴着脚步声而来,沐燿天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年约六七岁的女童从烂漫花树后跑出来。只见她梳着简约髫髻,垂下乌丝随意披散肩头,其间扎着两个红丝带以作装饰。着一身桃花粉落摆及地裙,袖间绣着精致而复杂的花纹,腰系明黄轻纱飘带,踏一双翘尖云靴飞扑而来。而在她身后,紧跟着一女子,年约二八,眉目清秀,一身简单的绿轻纱烟罗裙也穿出了几分脱俗气质。
“凝儿,何事如此慌张?”沐燿天迎上去问道,蹲下身抱起沐紫凝,眉眼间满是chong溺。沐紫凝的贴身婢女绫罗见了圣驾,连忙躬身行礼,沐燿天招手示意她不必多礼,然后便抱着沐紫凝走向了白玉桥旁的凉亭。绫罗本想跟上去,却被候在一旁的高长守给拦下了,无奈只得远远看着自家主子。
“凝儿,怎么了?”沐燿天极尽chong爱的抱着沐紫凝走到亭下坐定,正想看看她在来路上可有被雨淋湿,却见女儿紧紧搂着自己的脖子,心陡然一沉,连连追问:“凝儿,怎么不开心了?说与爹爹听可好?”
无外人在场时,沐燿天便不让沐紫凝唤他“父皇”。父便是父,不再是皇。
然而,沐燿天连问了半天,沐紫凝却始终不吭声。待沐燿天将女儿拉到身前,只见她满脸泪痕,平日里无忧无虑的明亮大眼里聚满了晶莹的泪水,好不让他心疼。
“爹爹……”沐紫凝哽咽着开口,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撅着小嘴一脸委屈。“娘亲今日又吐了血,鸳鸯急召太医诊治,却迟迟不见娘亲醒来。太子哥哥差人来探,那该死的奴才竟说娘亲药石无灵已至大限……爹爹,娘亲果真是要弃凝儿而去了吗?”
沐紫凝越说越伤心,那泪珠子颗颗滑落,却是颗颗都打在沐燿天心中,如铅石般沉重。
“一个奴才懂什么?何必为他的话伤心?宁妃那般疼你,怎舍得离开?走,随爹爹看看你娘亲去。”沐燿天安抚着女儿的情绪,同时抱着她往宁妃所住的静宁宫走去。高长守见了连忙走过来将伞撑在沐燿天头上,却不料被沐燿天直接夺过最后遮在了沐紫凝头顶。
宁妃喜静,所以大多宫婢都被安排在外院,内院中只有鸳鸯和锦鱼伺候。沐燿天去的时候,胡宁鸢仍旧卧床未醒,原本娇如花色的脸颊也因病痛而染上蜡黄。沐紫凝见母亲如此憔悴,不由得再次落泪,鸳鸯和锦鱼在一旁见了也忍不住伤怀。
“太医如何说?”任沐紫凝呆在屋内,沐燿天遂唤了鸳鸯和锦鱼出来问话。
“李太医说娘娘心有郁积,根深难消,再加上娘娘比之常人更为体寒,难养难调,恐怕……”鸳鸯突然噤了声,后面的话即便她不说沐燿天也是懂的。
“除此之外,今日可还有别的事发生?”沐燿天若有所思的问道,复又回头看了眼屋内,见沐紫凝仍在床边为母亲擦拭额头,这才示意她们俩答话。
“太子差德乙前来探望,奴婢见娘娘尚未醒来,便婉言拒了。这德乙刚出院子便碰见了宣妃娘娘派来送滋补药材的素儿,竟满嘴胡言说娘娘大限将至,恰好撞见了公主过来探望娘娘。”鸳鸯愤愤的说道,显然对这德乙心有怨恨。
“后来呢?”沐燿天追问。他感兴趣的,是他那宝贝女儿如何处理的这件事。
“公主一气之下割了那德乙的舌头,免得他再四处胡言。”鸳鸯有些得意的说道,似是解了恨了,却见沐燿天阴着一张脸。与锦鱼对视一眼,两人双双跪在了地上。“皇上圣明,公主与娘娘母女情深,自然不能容忍那奴才胡说八道,此乃人之常情,还望皇上万不要责怪公主。且公主年幼,德乙被割舌乃奴婢在旁协助,求皇上责罚奴婢便是。”
说罢,鸳鸯当即伏地请罪,锦鱼见状连连申明自己也有参与,意图与鸳鸯一同承担。沐燿天若有所思的看着长跪在地的两人,终究什么都没说便进了屋。
鸳鸯、锦鱼以及绫罗皆是宁妃随嫁入宫的丫鬟,三人皆是心细如发武艺超群且衷心护主。宁妃入宫后不逐利也不争chong,有了凝儿后更是将所有心思都倾注在了女儿身上,不免会遭到其他妃嫔的刁难欺辱,也幸得有这几个丫头的保护才得以安然度日。只是没想到,这几个丫头已经大胆到敢动太子身边的人了。要知道德乙可是太子身前的红人呢。
不过,是该说她们大胆,还是该说凝儿恣意妄为呢?她才七岁,似乎就已经跟其他孩子不一样了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