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军把调研的第二站放到了东峡县。市委办公室提前一个星期下发了通知。接到通知后,县委书记张梅马上叫马雨涵过来,写一个按语转发通知,让县直各部门、各乡镇做好准备。同时,张梅给王树高打了个电话。
王树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张梅说:“王县长,吴书记要来咱们县了。我看啊,主要是冲着你和我来的。”
张梅与王树高在北召县的时候,关系就不错,都是县委书记宋时义的同盟。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张梅与王树高搭班子,还真是很少发生过矛盾。张梅有时候脾气急一点,王树高作为男的也会让一让,更何况张梅还是女士。因此,东峡县的班子是南都市所有县级班子当中最团结、最稳定的。
在景卫东时代,张梅与王树高的团结是景卫东愿意看到的,吴天军却不愿意见到。吴天军也作过几次努力,试图在一块铁板上钻出一个眼来,但最终还是没能如愿,这两个人依然是景卫东的死忠分子。在景卫东与吴天军发生矛盾的问题上,张梅与王树高始终和吴天军唱反调。
吴天军来者不善,这是张梅和王树高的共同认识。“张书记,我听说,你我恐怕搭不成班子了,听说吉海洋要到咱们县,百分之百的可能是替代我当县长,我估计要到市委党校去养老了。”王树高笑道。
张梅倒是没有听到这个消息。王树高就替她分析起来当前的形势。吉海洋前几年被罗观上交到市委,在市政法委书记刘向阳的努力之下,提了一职到了市委党校。现在景卫东一走,吉海洋就立马动起了,怂恿刘向阳给他找一个好位置。
政法委书记刘向阳在南都市是有名的“妻管严”,吉海洋只要提出要求,刘向阳基本都会满足。就算刘向阳推掉,回家后妻子一发威,他还得照办。刘向阳估计找到了吴天军,吴天军也答应了,否则,吉海洋也不会忽然这么高调。后来吴天军到了旧野县调研,并且一路走一路对旧野县的各项工作提出了批评。
这时人们都明白了,吴天军这是要拿下罗观,最有可能是让罗观与吉海洋调换一下位置。吴天军拿下罗观,一方面是对景卫东手下干部的震慑和警告,另一方面是把刘向阳这个政法委书记牢牢拴到自己的战车上。
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吴天军在旧野县调研的最后一天,忽然改变了口风,狠狠地表扬了旧野县的班子特别是罗观。这让很多官场分析师们跌碎了眼镜。
吴天军这次到东峡县,恐怕就是冲着王树高来的。吴天军要把张梅拿下的可能性不大,一方面张梅是县委书记,拿下她,影响太大,会引起干部群众的不满和不安,另一方面是拿一个女人撒气,不是君子所为,这样会显得吴天军太小家子气。因此,拿吉海洋与王树高调换一下位置,是最有可能的结果。
听到王树高的分析,张梅不由得担心起来。王树高在这里当县长,和自己配合得非常好,完成了一系列重大任务,县里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势头良好。如果王树高一走,来一个别的县长,一切都还要从头磨合。特别是这样吉海洋,张梅虽然没有接触过,但心里已经对其产生了厌恶和排斥。
张梅是罗观参加工作时的第一任领导,罗观一步一步的成长,她都是在看在眼里的,对于罗观的人品和素质相当了解,当然也非常认可。罗观到旧野县,把吉海洋这个常务副县长直接上交到市委了,可见吉海洋的人品非常差,做事太过分,否则罗观不会这样做。
还有吉海洋这个人就凭着与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的关系,飞扬跋扈,不知收敛,张梅感到这种人就是彻头彻尾的小人,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但一想到跟这种小人搭班子,张梅就感到有些头大。
“得想个办法,不能让吉海洋来这里。咱们县发展得好好的,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张梅说道。
王树高当然同意,如果张梅硬顶着不要吉海洋,作为刚当上市委书记的吴天军也得惦量惦量,如果张梅真的很坚持,她代表的可是一个县,好几十万人,不像一般的局长,代表的只是几十号人。王树高早就知道市委办来的通知了,但他不好意思主动找张梅说。
现在张梅找到王树高商量如何应对,王树高马上就把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希望张梅能够拉自己一把。而张梅对于吉海洋的态度,让王树高看到了希望。
张梅这时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人和一个念头,这个人就是罗观,这个念头就是也许罗观有办法对付吉海洋,甚至是对付吴天军。
罗观给张梅的印象太深了。除去在组织部工作时的低调,其他时候都是在与不同的人斗争,在县委办的时候,被范捷嫉恨上了,为范长贵和陆德一两大常委所不喜。当乡长的时候,又与县委书记王文元闹了矛盾。到东峡县之后,更是间接与市长吴天军对抗。到旧野县之后不仅与市长吴天军对抗,更是得罪了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刘向阳。
如果是别的人,一路上与这些人对抗过来,恐怕骨头都被吃得连淉都不剩,就算是不死也得是脱了好几层皮。而罗观则是屡屡化险为夷,每一次脱险迎来的都是一次新生,每一次新生都带来他人脉的扩大,到现在连市委书记吴天军都不得不重视罗观的存在。
而这一次吴天军更是不顾市政法委书记刘向阳的感受,暂时把吉海洋的事放在了一边,让罗观的旧野县县长当得更加稳当。这就是说,罗观这几年在斗争中成长,在成长中斗争,具有丰富的斗争经验。张梅感到,如果罗观没有办法,她也就没有办法了。
张梅向王树高说出了罗观的名字。王树高的眼睛一亮,也许罗观真的有办法。
吴天军已经在赶往东峡县的路上了,一起来的还有市委常务副秘书长范捷。在国道进入东峡县的入口处,县委书记张梅带着一众常委站着,等待市委书记的到来。
一众常委们有说有笑,显得非常轻松。但是张梅却显得有些急躁,因为王树高没有到场。张梅终于打通了王树高的电话,王树高说自己在外边有急事。张梅有些恼怒:“老王,有什么事,那么着急?你连市委书记都不接了?”
王树高连忙道歉,说自己的确有急事,就算现在赶到路口,估计也晚了。
“老王,王县长,你这是态度问题。你在哪里,有什么事?”张梅提高了声音。
张梅的声音陡然增大,正在谈笑风生的常委们都看过来。大家也都奇怪了,王树高作为一县之长,怎么没有来接吴天军?
王树高已经被吴天军盯上了,他已经是继王文元之后又一个被吴天军清洗的对象。也许吴天军正在发愁找个什么理由,让王树高乘凉去。欲加之罪,总得有辞。王树高今天避而不见吴天军,岂不是让吴天军找到了很好的理由?
常务副县长季洪业还不知道吉海洋要到东峡县的消息,但他知道王树高快要倒霉了。今天王树高不来接吴天军,这就加速了他下台的进程。王树高这一下台,季洪业就有机会了。
张梅问王树高在哪里有什么事,但是王树高却是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张梅就很奇怪,王树高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婆婆妈妈、拖泥带水的?
吴天军过来了,仍然和上次调研旧野县一样,三人一车,轻车简从。吴天军与大家一一握手之后,忽然发现王树高不在,就问道:“王县长呢?”
“喔,王县长今天有点事。那个,给我请过假了。”张梅硬着头皮答道。
吴天军看了看张梅,也没有说话,直接就到县里,先进了会议室进行汇报。快到会议室的时候,张梅这才想起了一件事,身上马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按照预先安排,主要由王树高进行主汇报。王树高不在,张梅就得亲自汇报。而汇报稿由是由县政府办准备的。张梅马上让马雨涵到县政府办找一找稿子。
马雨涵告诉张梅,县政府办的打印机坏了,为王树高准备的稿子是手写的,已经交给王树高了。也就是说,县政府办连个备用的稿子都没有。现在正是年底,一些数据都是刚刚统计收集上来,张梅对这些数据根本不熟悉。现在再进行准备,已经是来不及了。
车到县委、县政府大院。张梅陪着吴天军往楼里走。张梅也不可能分身去找县政府的人了,也不可能给马雨涵打电话了。等一会儿汇报的时候,只能是脚踩西瓜皮----溜哪儿算哪儿。
到了会议室,所有常委也都进来了。张梅开始汇报,几句套话一讲之后,吴天军毫不客气,直接就问张梅今年全县的经济发展情况。吴天军当过常务副市长、市长,对经济工作非常熟悉。问了全县的GDP、一般性财政收入、城乡居民人均收入、居民存款、全县用电量等等。
结果张梅都没有回答出来。
“张书记,这些数据我以为你已经烂熟于心了,根本就不用稿子。你不能光抓干部,不管经济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你不明白吗?”吴天军的脸终于板起来了。
如果张梅不是个女同志,吴天军恐怕早就发飚了。
张梅心想,王树高啊,王树高,关键时刻掉了链子,不仅断了他的退路,更是把自己也连累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