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结构的低层次化，这个很突出。吴东省产业结构中最有名的比如低压电器、合成革、服装、制鞋，以及户阳的编织袋、苍平的纺织业、温山的制鞋业等。特别是编织袋，从70年代至1991年0余年内，户阳编织袋生产经历了木机──铁轮机──圆盘机三个阶段，销售价格几乎不到其他地方生产成本的一半。直至今天，仅户阳一地的产量仍占全国六分这之一。也就是说七年没有任何变化，少数企业能挣一点钱，六七成企业勉强保本，其他则在亏损边缘。这个是个很危险的信号。”白秋山的话让白忠山和罗观都有些汗颜，因为不管是辽东还是河洛，乡镇企业的档次和层次更低。罗观一想起吴天军提出的“六个一”，一县一业、一乡一厂、一村一品，老百姓居然不约而同地开起了砖瓦厂，少数的办起了养鸡场、养牛厂。
“人口结构的低层次化现在也越来越明显。从温山市来看，外来人口比重高达45.5％，比全省平均高9个百分点。全省外来人口当中，初中及其以下学历占85.6％，比全省平均高1.9个百分点。而温山这一人群当中，初中及以下文化的比重达88.1％，又比全省高个多百分点。可以说，低层次的人口直接导致了低层次的产业。今年吴东省乡镇企业效益仍在增长，但是增速明显放缓。”白秋山说道。
白忠山和白秋山所汇报的问题都不是官场争斗、计谋等问题，如果是这方面问题，其他几个人都是军人，不管军队还是地方，官场的道理都是相通的，都可以插上话。但是白忠山和白秋山所说都是经济问题，几个人不禁有些有心无力的感觉。
白忠山所说的还好说一些，林场的问题，就是工人的活路而已，相对比较简单。而白秋山提出的问题就复杂很多了，相对于林场而言，乡镇企业纯粹是一种新生事物，大家更加的不熟悉。因此，听到白秋山汇报出问题后，白家的会议室出现了冷场。
童书惠从未听丈夫说过他工作上的事，对于她来讲，管好一个企业已经是够费心了，丈夫提出的是全省的企业，难度可想而知，想解决白秋山提出的问题，恐怕把一帮子专家集中起来，也不一定能够找到办法。
而此时，大家又不约而同地看向罗观，看看罗观能说出什么，特别是对自己的岳父，他能谈出什么道道。
“爸，我曾经到过温山市多次，在学校的时候都去过，并且作过专题调查。温山市的乡镇企业是吴东省的缩影和代表。我非常认同您提出的两个低层化。我上次向吴三平吴教授交作业，我提出了温山市经济的三个凝滞。一是产业结构凝滞，在国内外巨大市场需求面前，温山以降低成本而促销，单一产品几十年如一日。资本结构高度凝滞，长期低工资扼制了当地及国内消费需求增长，服务业难以较快发展，且监管当局严厉规制，更使得产业资本难以向金融资本转变。治理结构高度凝滞，在全球经理人当道时代，温台的资产所有人仍亲力亲为，资本法治化水平长期较低。河洛省的开放程度低，企业更无法与吴东省相比，但是汉宫秋实业停业就实行了职业经理人制度。”罗观说出一大段话来。
白忠山及其他人这才明白，敢情罗观是全国著名经济学专家吴三平的学生，难怪对经济问题这么有研究，提出的意见建议这么专业。
童书惠听到罗观提起了汉宫秋，脑子就浮现了秋敏的样子，心想，还是港华旅的事情太多了，居然把秋敏这个人给忘了。
“造成这三个凝滞的原因，我感到主要是有三个变量的决定性影响。一是年龄变量，吴东省的乡镇企业家年青时一无牵挂，然而年龄与锐气反比，正像民谚所讲“人过四十万事休”，当初创业时义无反顾，现在则不由自主地思前想后，创新的勇气不足、动力不足。二是财富变量，当年这些乡镇企业家赤手空拳闯天下，无所畏惧，大不了‘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如今事业有成，财富反成了束缚，稳健是吴商一大优点，却也是吴东省‘产业结构几十年如一日’的一个成因。三是体制变量，创业初期根本没有去想产权等太多问题，如今仍时不时出现的姓资姓社和产权保护等纠结，顿觉所谓创业也不过是过眼浮云。”罗观滔滔不绝。
在童书惠鼓励的眼神之下，罗观信心大增，继续说道：“正是在这些情形之下，不免令人以不变应万变，以无谓的、看透了的眼光对待世事万象。或是拔腿走人，或是‘过小日子足矣’。大型骨干企业较少，重大转型提升不足，投机取巧甚嚣尘上。这样一些价值和行为取向，对乡镇企业家个人和其家族，或许是收益最佳化的最佳选择，对区域发展来说，则决非幸事。”
罗观的话让白秋山大为感慨，过去他多是从经济结构、人口素质等方面来分析和看待问题，而罗观则是从人性的角度来分析，还真的是直入人心。
“小罗，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这是我们党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三步曲。前两步走了，轮到第三步了。如果你是省长，你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白秋山问道。
“如果从大的方面讲，那就是以人为本。把人的问题解决了，什么事都好办了。要从政策上着手，通过政策这个杠杆，把乡镇企业家的创业的胆气和创新的勇气激发出来，让大家从低层次的产业中跳出来，让广大的乡镇企业家竞争起来。具体来讲，我认为要扶强扶优，谁越强就扶持谁，鼓励和支持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在经济发展上，不要扶贫帮困，往往直越扶越贫、越帮真困。”
罗观讲完这段，大家听得十分新鲜。不要扶贫帮困，如果是在文革年代，在越穷越光荣的时代，罗观说出这话，绝对是惊世骇俗，绝对要被拉到街头批斗的。
而白秋山在吴东省工作时间不短了，思想比较开明开放，听罗观讲这话倒也没有吃惊。
“对于做到年产值达到多少的企业，对于年交利税达到多少的企业，政府要大张旗鼓地给予表彰，可以利用电台、电视台和党报，把这些企业的名称、老总的名字登上去，让他们有一种光荣感。对于企业家来讲，赚多少钱可能不重要，但是让他们在家乡人面前露脸最重要。其实这也不费什么钱，但是大家都会争着做大做强。与知名的企业联合，设立创新奖，由财政资金与企业资金共同负责，对于取得国家名牌、国家知名商标、国家专利的给予奖励，并且设立严格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为企业创新营造良好的政策氛围和舆论环境。”罗观继续说道。
白秋山飞快地在本子上记着，白镇海看向罗观的时候，双眼慈祥中带着欣赏。
“还有，我建议，每年召开一次吴东省创新发展大会，评选出年度十大创新事件、十大创新人物、十大创新企业，由省委、省政府联合发文进行表彰，评上十大创新人物的，其待遇相当于省级劳动模范。运用市场运作的手段，对创新人物、创新企业进行物质奖励。这个创新发展大会最好由省委书记、省长讲话，省四大班子领导都出席，并且为大家颁奖。”罗观又提出一个建议。
白秋山本身是学经济的，从经济本身考虑问题的时候多。但是罗观提出的意见和建议，不仅有经济方面的建议，更有政治方面的考虑，特别是每年召开全省创新发展大会，不得不说是一招妙棋，把领导拉进来颁奖，这对于吴东的乡镇企业家来讲，是一种荣誉，这种荣誉是用多少钱是买不来的。
说白了，这还是人心。重要的是人心，只要把人心了解透彻了，办法自然不难想出。白秋山今天得到了最重要的体悟和收获，而这是从自己女婿身上学到的道理。
白海山是黄岛舰队的司令员，白长山是空军师的师长，他们各自汇报了成绩以及工作中遇到的问题，这些问题都是专业性非常强的军事项目，罗观对此是一窍不通，也就没有发言，最后还是由军委副主席白镇海对他们进行了点评，并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罗观在白家年度民主生活会上的表现迅速在白家内部传扬开来，罗观尽管是白家的外人，但在白家年轻一辈中的名声也响了起来，就连一向看不起罗观的白忠山的老婆章琳，态度也有了明显转变。
罗观向景卫东请了假，既然请一次，那就好好玩几天，顺便处理一下在燕京的事务。
这天，李尚源给罗观打电话，说是淘贝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准备面试几个人，其中就有一个叫牛耕的人。李尚源问罗观要不要亲自见见这个人，李尚源记得罗观亲自交待过这个人，一定要把此人挖到公司里来。
罗观说：“我不用见了，你一定要把他留下来。如果他不留下来，我再想办法见见他、劝劝他。”
李尚源现在还是亩千里乡的党委书记，现在由于亩千里乡只有一件工作可干，那就是帮助群众搬到汉兴城去。有乡长在家里，李尚源也就放了心，刚好国家水利部要做网站，于是李尚源就回到燕京跟他们谈一谈。
李晓红现在在公司的管理上以及对外业务上很是精通了，但是在与国家部委打交道上还差一些火候，因此，李尚源就亲自出马了。毕竟，淘贝公司是个股份有限公司，李尚源在里边占有股份。
刚好李尚源回京的时候，听李晓红说公司要来几个人面试，其中就有罗观一直强调的牛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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