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记看向自己的时候,罗观就感到了一种气势,一种久居人上的威仪一下子散发出来。罗观前世见过的大官不少,他还在省长的屋里待过,难道这老头比省长的官还大不成?
“他就是罗观。”宋时义答道。
“哦,罗乡长啊,我考考你。”李书记向罗观招了招手。
罗观走前几步,离李书记有五步远站定。一般说来,两个人对面而站,要想达到理想的交谈效果,两步到三步之间最为合适,但现在李书记是坐着的,罗观是站着的,如果还保持两步到三步,李书记会觉得压抑,与罗观说话的时候还得仰着头。
因此,罗观离李书记保持了五步的距离。
“李书记好。”罗观鞠了一个躬之后又站得笔直。
“你在乡里工作,你觉得乡里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李书记问道。
“最大的问题是路。我现在乔庄乡,碰到了和愚公一样的问题。”罗观回答道。
“你还真是不谦虚,跟愚公相提并论。”李书记讥讽道。
罗观脱口而出,不加思索是说出了“路”的问题,是因为他现在把大部分心思和精力都用在了“路”上,这是解决乔庄乡所有问题的关键所在。
而且罗观还存在了一个小心思,这个李书记应该是个不小的官,虽然退休了,但是虎威犹在,过去的门生故吏还在,如果把他说高兴了,说不定就能为乔庄乡说上话。
“李书记,要想富、先修路,乔庄乡要想甩掉穷帽子,首先要解决路的问题。”罗观说道。
“有一股子气势,但是你有什么方法没有?”李书记问道。
罗观感到没法回答,对于溜皮沟的事情,他还不想公开。因此就只好硬着头皮说:“那我只好四处化缘了,往市里跑,市里不行往省里跑,省里不行往中央跑。”
“我看你和基层其他的干部没什么两样,有事就知道往上跑,有没有一点先想想自身原因?愚公是怎么干的,向上级要过钱吗?”李书记有些不满了。
“我不往上跑怎么办?乡里老百姓本来就穷得叮当想,难道我还让他们集资吗?”罗观有些不服气。
“罗乡长,你们乡的问题,不是路的问题,而是路线问题。”李书记站起身来说道。
“人们常说,什么走上层路线,在修路的问题上,不走上层路线就是不行。”罗观仍然梗着脖子争辩。
“你知道群众路线吗?”李书记问道。
“我是党员干部,当然知道。就是植根群众、服务群众,一句话,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罗观回答。
“总算是知道一点皮毛。还有一句话,依靠群众。刚才的话,你是太依赖上级,而不依靠群众。我们党的根本在群众、血脉在群众、力量在群众。你把群众这个最大的倚仗给弄丢了。你说你这是不是路线错误?”李书记显得很激动。
“你说得倒轻巧,你到乔庄乡去让群众想招去?”罗观心里腹诽道。
看罗观不说话了,李老头说:“不要小看群众的力量,淮海战役,还不是群众的小推车给推出来的?”
罗观明白了李老头的意思,就是把全乡的村民组织起来,如同过去那种大会战,过去为了挖渠,有的村民自带干粮,走上几十里去干活,还没有什么怨言。但是时代与时代不同了,你现在想把他们发动起来、组织起来,难度太大了。
“李书记,你说得没错,过去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但现在情况早就变化了。那时候,全国基本没有多少人员流动,农民死死地被绑在土地上,也不敢出去,出去就成了盲流。而现在,你就算想组织他们,也没有多少人在家。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你总不能把他们从南方拽回来吧?”罗观解释道。
李书记显然没有想到罗观从这个角度进行了解释,又坐回沙发说:“唉,时代不同了。”
不过,罗观对李书记提出的依靠群众倒是十分认同。当年他就是依靠酒厂的工人,把范捷从县委书记身边赶到了外宣办,这也是依靠群众。
“爷爷,宋叔叔。”一个穿着花格子衣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宋时义互相介绍了一下,花格子的年轻人叫李尚源。李尚源伸出手与罗观握了握说:“久闻大名,果然不凡,把我爷爷说得没话说了。”
“呵呵,哪里哪里,那是李书记不跟我一般见识罢了。”罗观谦虚地说。
人到齐了,大家开始落坐。
秋敏把酒打开,准备倒的时候,李书记说:“小敏,你让服务员倒酒吧,你也坐下。”
秋敏闻言说了声谢谢,坐到罗观的身边。李尚源看了看秋敏和罗观,说道:“真羡慕啊,我在国外待了六年,都没有见过像小敏这样的美女,哥们儿,你高!”
“嘿嘿,外国的月亮不比华夏的圆,外国的美女,那能算美女?那是蛮夷,未开化的。你看不上是对的,说明你还是有品位的。”罗观说道。
“No,外国有很多比华夏强的东西,比如说制度,比如说民主。”李尚源说道。
“又来了,又来了,什么民主,天天叫着民主,你那是资产阶段的民主!那能搬到华夏来吗?”李书记顿起了脸。
“你就会讲道理,爷爷,你那一套已经过时了。”李尚源对李书记一点也不在乎。
罗观对只知道争论、不知道干实事的海龟派特别不感冒,特别是他们动辄就是美国如何如何,华夏如何如何。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种人最让罗观反感。
“过时的都是不好的吗?流行的都是好的吗?”罗观忽然出了声。
罗观说完,李书记就把身子靠在了椅背上。
“那当然了,如果是好的,能过时吗?如果不好,怎么能流行?”李尚源说。
“流行感冒好吗?”罗观反问了一句。
众人都不禁莞尔。
“你这叫诡辩。”李尚源说:“民主就是一切事务由人民作主。而在华夏,群众能作什么主?都是领导说了算。”
“刚才你不让李书记讲大道理,那咱两个都不要讲大道理了,美国的院校不是流行案例教学吗,今天咱们就抛开阶级,抛开政治,从具体的事情说,怎么样?”罗观说道。
李尚源原以为一个贫困山区的乡长没什么见识,没想到他还知道美国的事情,还知道案例教学。
“那行,那就说民主选举吧。”李尚源说道,因为他对美国民主选举非常熟悉。
“好,现在咱们讨论一下,如果在华夏海选领导人,你将怎么开展?”罗观提问道。
“好办,只要是华夏国民,年满十八岁,都可以参与投票。只管选嘛。”李尚源认为罗观的问题简单是白痴。
“你说的基本是废话。我再问细一点,你怎么把选票发下去,怎么把选票收上来?”罗观问道。
“这多简单啊,从省、市、县、乡、村一级一级下发,然后一层一层收上来就行了。”李尚源开始不想跟罗观辩论了。
“那我就告诉你一个事实。北召县946平方公里,80万人口,其中百分之九十的人在山区。离县城最远的王营村,不通公路,你骑着自行车还在扛,从县里过去,得走两天。而王营村的住户非常分散,看着对方住在那边的山上,你走过去还得半天时间,这一个来回就得1天。村长送完选票、收齐选票得10天时间,加上从县里来回的时间,半个月过去了。”罗观说完停顿了一些,让他有时间消化这个数据。其实罗观对数据也有所夸张。但他相信,李尚源根本不了解这些数据。
宋时义根本没去过王营村,看罗观有理有据,也就信了。而罗观这样讲,等于是给李尚源出了一道难题,仅送、收选票的事就难以解决。
“我还想告诉你,北召县的村民住的还是相对集中,密度算是大的,如果你到大西北,呵呵,有的人家你去找吧。你不会连天山、青藏高原都没听说过吧?还有内蒙的沙漠、戈壁滩,有的地方就住一户,你不把选票送到,这还算是民主吗?”罗观说道。
“这暂时且不说,你打算用多少人去送、收选票?这么多地方,这么多村,没有人监督,你能保证没有人作假?”罗观又说:“美国之所以全国海选,是因为他们经济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美国的城市化、城镇化水平高,大多数人都集中到城市,而没有住在城市的大都是在农场,交通也比较方便。”
“好!小罗,你让我刮目相看!”李书记显得十分高兴。
李尚源一时无言以对。
罗观又说:“我们为什么搞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为什么把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作为根本的政治制度?原因就是如此,平常,人大代表会去征求大家的意见,代表着一定范围的人群行使权利。我想问的是,你能不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
“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李尚源说道:“我还想说的是,你说的这些不是民主的本质。”
罗观马上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说什么本质不本质,你先反省一下你现在的本质。我告诉你,我刚才的问题你解决不了,你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就不要在我们面前谈民主,因为你你不够格,因为你不了解华夏国情,你只是有看法,没办法,你这种人,谈民主,我都觉得羞愧。”
罗观的话非常重,把李尚源说得脸上时而发红、时而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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