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四下无人的小路上,秦凡听丁石头把话说完之后,后背起了一层薄汗。
他说人要是只是单纯的发高烧,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着急,毕竟都是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
平日里遇上个头疼脑热的,都是自己咬牙挨过去也就好了。
可偏偏这一次人不仅发高烧,嘴里还一直说胡话,那阵子看上去倒不像是单纯的生病,而有点儿像是中邪了。
“婶子这个人这么多年来,心一直没放下,总觉得何兄弟会回来,我看现在已经成了心结,要是找不到人,她也不好过。”
丁石头叹气,求着秦凡跟自己走一趟。
他们初来这个村子,认识的人不多,唯一有点交情的就只有秦凡,知道他年轻有为,不仅是村医,就连村长也要给几分面子。
如此晌午过后,见何婶子的烧没退下去,赶紧来求秦凡了。
“你先别想那么多,现在天气冷了,那屋子里又潮湿,很容易发烧的,婶子身体弱,一时间受不住也是正常。”
秦凡沉声,眉头狞的皱成了一个川字,几乎可以夹死苍蝇。
他心里在想着另外一桩子事儿,要是何婶子真是中了邪,那在秦家老家里就是第二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先前买下房子的李玉香两口子多年没有回来,对房子的了解不太多。
她家那口子生病之后回来没住多长日子,人就说这屋里风水不对,总是阴森森的,没过多久就把房子倒手又卖了出去。
先前跟着千疯道人云游四方的时候,秦凡简单学过风水命理之术。
他那个时候不过是半大小子,一心想着玩儿,就算学也只学了丁点儿的皮毛,倒是派不上什么用处,只能略微看一眼。
人也没曾想过,之前学的那些风水之术,眼下倒是能起个作用。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到了秦家老宅,院子里被人收拾过之后,看上去敞亮干净。
就连大门外的破门都被他们用水细细地洗刷过,恍惚之间像是这地方一直没有离过人似的。
秦凡来的匆忙,手上没提什么药品,只裤兜里揣着一盒银针。
刚进屋子之后,他立刻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喘息声传来。
声音微弱,间隔的时间长,像是一口气上不来,直接会喘死过去似的。
他快步迈上二楼,到了何婶子所住的那间屋子外,还没走进去就听见哭泣的声音顺着门缝飘了出来。
“儿啊,你这么多年来受苦了……”
“看你现在过成这个样子,我这个当妈的实在是没脸活下去,咱们娘儿俩倒不如一起到地下去找你爸。”
一个多年来饱受思子之苦的女人,到了伤心魂断的时刻,嘴里总会说出这些让人听着都感慨的话。
秦凡轻轻推开门进去,人刚到屋里瞬间就感觉到了,这里的气温比起其他地方来说要高一些。
明明是下过雨之后的凉爽天气,但因为害怕何婶子再次受凉,屋里没有开窗,整个屋子当中倒像是盘旋着热浪一般。
“你先去把窗户打开,现在需要通风透气。”
秦凡挥手,让蹲在一旁洗帕子的陈玉山去把窗户推开。
他们两个人算得上是何婶子的儿子,做起事情来亲力亲为,不仅给人盖好了凉被,头上还搭着湿帕子。
躺在床上的何婶子两眼空洞,眼睛里显得极为浑浊,模样有点像当时一心想要求死的姚庆。
不过就是这么一夜没见,秦凡觉得她整个人的生气像是被完全抽走了一般,迅速衰老下来,人躺在那里就如同一截枯死的树桩。
她面如菜色,又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嘴角干涸的起了白皮,两只眼睛定定的望着天花板,一面望,还一面说胡话。
“秦娃子,我做梦看见我儿子了……”
秦凡蹲在床边,想要伸手掏出银针给她扎进穴道当中,稳住人的精神,谁知手上刚一动作,却突然间被她有力的手给擒住了。
力气很大,死死地拽着,像是生怕自己挣脱开去。
这股力气倒有点儿像是回光返照的意思,毕竟平日里的
何婶子看上去,像是会被一阵风吹倒的人。
“婶子,我之前有学过算命这些,既然你能在梦里梦到何兄弟,那就说明他肯定还活着,你们母子二人迟早有一天会见面的。”
秦凡安慰,蹲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神怕她精神再次出现紧张。
“不……”
“你不用说这些话安慰我,我知道我儿子已经不在了,昨天我梦见他的时候,他……”
她像是发了疯一样,躺在床上拼命摇头,眼角里的泪水顺着流下,很快打湿了枕巾。
这个绝望母亲的眼神是如此的空洞哀伤,秦凡不忍心去看,想要让她早点冷静下来。
“婶子,你现在发烧了,有什么话等身体好了之后再说。”
“对啊婶子,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您连一滴水都没喝,这么下去,人的身子怎么受得住?”
丁石头和陈玉山在身后照样帮着说话,他们两人早就把何婶子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自打何坤生失踪之后,这两个人就决定了今后要省出一份口粮来替何婶子养老。
本来多年过去,他们几个人都渐渐接受了事实,但听着三石村这边传来动静时,却还是按耐不住想要过来看一看。
“我怎么多年能够撑下来就是因为我儿子,可现在坤子不在了,我怎么能够活得下去呀……”
何婶子垂泪,一个劲儿的认定儿子已经不在人世。
“婶子,我之前学过算命,自然也会解梦,您不妨喝口水,等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把昨天做的梦跟我们说一说?”
见她的情绪一直稳定不下来,掐得自己手上都出现了道道红痕,秦凡只好采取迂回的方法。
“真的?你真的会替人解梦算命?!”
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何婶子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手上的力道也使重了些。
“会,我相信世界上有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或许梦境能够给我们指示。”
秦凡点头,目光十分坚定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