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 岱山。
天穹阴沉广袤,一阵寒风呼啸刮来,大乘印顶天立地金色法阵突然迸出龟裂——
喀嚓!
远处半空中, 长孙澄风和穆夺朱人同敏地回头。
此离宫惟等人从升仙台上无端消失,已经去了整整三天。只见这三日来一直如铜墙铁壁般牢牢圈禁着灭世兵人金光法阵, 突然毫无预兆地爬满了龟裂纹, 紧接着顶端那个金戈铁骨“宣”字不祥地闪烁了几下,仿佛火苗熄灭前最后猛烈晃动。
“……”长孙澄风神微微变化, 每个字都带着寒气:“法阵撑不住了。”
穆夺朱失:“大乘印不是人在印在吗?怎么会突然——突然——”
目光不由望向高空中那个急促闪烁“宣”字,一个可怕答案从心头升。
“……是。”长孙澄风艰难地, “怕是那一位姓宣前辈……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 四面光墙轰然粉碎, 在全天下人恐惧注视中爆成了冲天碎片!
“吼——”
也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拦灭世巨人,那庞大恶魔挣脱束缚、脱困身,仰天发出狂暴怒吼。紧接着,三天前它被宫惟斩断条机械手臂得到应, 从重重深谷中破土而出,半空旋转、组装,咣!咣!重响, 严丝合缝安回了兵人双肩。
那口整整憋了三天黑色火龙喷薄而出。
灾难顷刻降临, 火龙当空而降, 瞬间覆盖了整座临江都!
地面巨震, 城池坍塌,数不清百姓眨眼间被卷进了黑火中,哭叫惨嚎冲上天际。长孙澄风毫不迟疑御剑而,闪电般冲向灭世巨人,厉:“医宗请开金船转移民众, 我先尽量拖住它!”
此根本来不及推我让,穆夺朱一打响指,头顶层层诡云中现出一艘庞大金船影子,随即推云破浪,全速冲向燃烧中临江都。
刚好此灭世兵人冲向高空,一眼望见金船,顿尽全力抡圆巨刀,眼见就要将船身一斩段,长孙澄风却适赶到,不器剑锋惊天动地挡下了这一击!
仿佛九千年后宿命轮回,灭世兵人一次正面撞上了这把矩宗仙剑。
剑锋上宣静河留下最后一丝气息唤醒了它最狂怒记忆,登宿敌相见分眼红,另一刀当头剁向长孙澄风!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数泛着金光细丝从身后冲来,闪电般把长孙澄风拽出数丈,与恐怖刀锋擦身而——是兵人丝。
长孙澄风一回头:“白霰?!”
兵人丝收回袖中,白霰飞身而来,被长孙澄风一把稳稳接住,人共御一剑升上高空:“怎么来了?!”
白霰袍袖在狂风中猎猎飞舞,扬:“我是您兵人,自然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长孙澄风张口想责备,一眼看见发带松了,瞬间又忘了词,顺手帮把那飘扬发带系紧,又:“此处极度危险,须得将兵人拖住……”
这灭世兵人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不器剑吸引,把远处临江都惨叫民众抛到了脑后,那双黑洞洞巨眼中蓦地燃簇金火,怒吼着拔脚冲向人。
长孙澄风喝:“小心!”
不器剑猝然拔高,兵人巨刀紧贴背后当空斩下,在巨响中将大地震得四分五裂!
轰隆——
鬼垣,三途河。
震动隐约从头顶传来,宫惟敏地站住脚步抬头望去,只见阴间天空隐隐泛出血灰。
尉迟锐也艰难挣扎着抬头,狐疑:“天是怎么回事?”
“只要人间发生灾难,鬼垣天就会被血染成红色,死魂灵越多鬼子恢复速度就越快。”宫惟顿了顿,神不由发沉:“应该是圈禁兵人大乘印破了。”
尉迟锐立刻反应来:“宣静河死了?”
宫惟:“还没有,但怕是……快了。”
神格完全转移到徐霜策身上同一瞬间,宣静河彻底丧失神力,大乘印灰飞烟灭,兵人随之脱困而出——这一系列完全是连锁反应。徐霜策牵着宫惟手,略抬剑鞘向前方示意,:“须得尽快返回人间。”
顺着剑鞘所指方向望去,前方隐约有一吊桥连通天地,那是鬼垣通往人间“九井”之一。通这条悬如发丝吊桥就可以赶回人间,们必须尽快回去斩杀兵人,否则死亡人数越多,鬼子神力就会越强。
宫惟眉心紧皱着:“我还是担心宣静河。我怕鬼子扣住神魂不让入轮回……”
话音未落徐霜策脚步一顿。
——只见奔涌三途河似乎静止了刹那,紧接着无数血鸦嘎嘎长叫,从吊桥方向铺天盖地而来,翅膀遮住了整片天空。那场景足以令人毛骨悚然,但接下来画面更加惊怖,密密麻麻血鸦落地变出真身,化作了形态各异妖魔恶鬼。
触目所及、漫山遍野,憧憧魔影数以亿万计,团团包围了们三人,随即如山呼海啸一般冲了上来!
铿锵一白守出鞘,宫惟大怒:“曲獬——”
“想走?”鬼子眼底闪烁着一丝寒光,“没那么容易。”
巨大黑暗深殿中,一面巨大法镜悬浮在半空,正实映出对面激战景。鬼子端坐在祭坛血池正中,左臂弯里揽着已经陷入了昏迷宣静河,右手双指并拢按在眉心,源源不断注入神力。
乌黑鬓发盖住了宣静河苍白面容,气若游丝,元神已经开始散了,魂魄数度险些离体,但都被鬼子硬生生一手按了回去。
“是我亲自备下厚礼,不远万里迎接进门。”曲獬略偏头,在宣静河耳边轻:“永远也别想离开鬼垣。”
面前法镜中正映出三途河上景,只见徐霜策与宫惟人背抵着背,扇形剑光映亮苍穹,将大片妖魔拦腰斩断,腐败黑血冲上天空。
但紧接着,天上地下更多妖魔恶鬼疯狂涌来,霎将们身影完全吞没!
“徐霜策——!”尉迟锐头朝下脚朝上地奋力扭动,一次艰难挣扎抬头,简直出离愤怒了:“为么还不放我下来——!!”
宫惟:“……”
徐霜策看都不看,一剑横劈而至。
那根悬浮在半空中粗壮树杈应而断,倒吊着尉迟锐双脚缚仙索化作飞烟;冲劲让剑宗整个人砸进妖魔堆里,就跟火炮似地哐!哐!哐!撞出了一片空地。
仅仅眨眼功夫,魔影度蜂拥而上,尉迟锐就地一滚翻身而,拔剑怒吼:“剑出法随——”
罗刹塔剑魂呼啸而,将周遭方圆数里恶鬼斩除殆尽!
徐霜策与宫惟背抵着背,面对巨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冲上来妖魔恶鬼,每一剑光都清出数十丈白地。但远处血鸦还在源源不断地冲上来,落地即化作高如山丘妖兽或瘦骨嶙峋恶鬼,不断拖慢们前进脚步,仿佛永远都无法抵达前方那座通向人间吊桥。
这头顶天空又是轰然摇撼,宫惟一眼望向上方,那分明是从岱山传来动静。
苍穹比刚才更加鲜烈如血,灭世兵人正疯狂屠杀,无人能挡!
唰然一剑光如雪,徐霜策将几乎逼近宫惟面前成群恶鬼斩成冲天灰烟,喝:“我殿后,带尉迟锐上桥!”
这根本来不及推让,宫惟:“好!”紧接着飞跃身,凌空抓酣战尉迟锐,一手拽着后领飞向吊桥,如影随形上百妖魔被不奈何剑闪电般剖开,残肢如同暴雨漫天而下。
然而下一刻狂风中传来尉迟锐狂吼:“桥!桥!!”
宫惟抬眼一看,吊桥上空赫然出现了一黑袍血剑身影,是鬼子!
鬼子魂魄三天前才在升仙台上被宫惟活生生打散,受创极重,被迫回到神躯修养。但此刻可能是因为灭世兵人已经开始屠杀缘故,地府里死魂灵越来越多,让加速了恢复程,此刻又强行把魂魄从神躯里分离了出来,当空降临在吊桥上。
只见那张总是笑嘻嘻少年面孔没有一丝表,眼底寒光四溢,缓缓抽出了血剑,一字字阴冷:“把神格给我。”
锵!
白守迎面重重撞上血剑,宫惟厉:“把宣静河神魂还来!”
鬼子只吐出个字:“休想!”
把根生同源天神剑激烈交战,气劲连环爆发,震动了整条三途河。鬼子一步步将宫惟逼迫退后,正当这不奈何杀到,一击将鬼子逼退数十丈。
徐霜策面容肃杀:“——快走!”
下一刻转身,剑光扫清身后连绵不断妖魔恶鬼,反手“当!”扛住凌空而降血剑,竟然是一剑镇住全场!
宫惟知徐霜策一人足以应付,毫不犹豫御剑而,一手拽住尉迟锐后衣领,一手拢在嘴边作喇叭状,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徐白上啊!弄死!!”
尉迟锐兀自跃跃欲试,想要加入弄死曲獬队伍,却被宫惟一把强行拖住,头也不回冲向远处吊桥。
鬼子转身想要阻拦宫惟,但血剑刚挥出就被徐霜策悍然挡下——锵!
磅礴气劲横冲出去,将漫天扑来恶鬼一扫而光!
“……”
人隔着死死相抵剑身彼此对视,鬼子眯眼睛,那双天生冷灰色瞳孔盯着徐霜策,突然唇角一勾:“镜子爱上了吗,东天上神?”
不奈何蓦然发力,将鬼子凌空逼退数步,才站稳身形。
只见徐霜策拂袖挥剑,平静:“我此生已无不奈何之事。”
随即眼底浮现出一丝嘲意:“——呢,曲獬?”
鬼子像被钢针捅穿,霎面容剧变!
“……可惜,我平生竟不知‘不奈何’三字是如何写法。”鬼子眉眼一弯,恢复了惯常笑容,只是那眼底寒光让人格毛骨悚然,牙缝中一字字喝:“凡人终死——”
血剑爆出耀眼强光,剑势竟然前所未有地凶戾狂暴,一剑斩向不奈何!
位神明交战那开天辟地气劲从身后传来,尉迟锐顶着飓风回头,嘶力竭问:“徐霜策能行吗?!”
宫惟毫不犹豫:“徐霜策一定行!”
尉迟锐半边脸被风刮得变了形,但仍能看出眼底深深怀疑,这宫惟半空脚步猝然一顿,惯性差点把尉迟锐甩出去:“干嘛?!”
吊桥已近在咫尺,宫惟却停在半空,回头望向远处被徐霜策硬生生拖住鬼子,喘息:“长生,我突然有个计划。”
尉迟锐:“啥?”
“待会解释,咱俩动作必须快,否则长孙澄风们怕是撑不住。”宫惟一把拎住:“跟我来!”
尉迟锐连反抗都来不及,便被拉着急剧转向,顶着刺骨气流垂直向上飞冲。
眼见吊桥在脚下越来越远,此刻又完全无暇开口追问,人一前一后御剑直上了足足半刻钟功夫,头顶高空云层稀薄,终现出了一座悬空、巨大深黑建筑。
们竟然原路返回了三天前匆匆离开地方——鬼子寝殿!
十二扇殿门森严紧闭,气势恢宏。宫惟一个急刹停下身形,白守剑铿锵出鞘,神和音都是紧绷:“长生,我现在要强行破开这门,但门一开曲獬就会得到应。万一杀回来话,我负责拖间负责抢人,明白了?”
尉迟锐指关节咔咔几嘣响,已经明白了计划,从怀里摸出捕魂索熟练地甩了圈:“动手吧。”
宫惟一点头,眯瞳孔中映出巍峨寝殿,手中那把白守剑呼地燃熊熊烈焰,这不知想么,突然又冷笑了:
“曲獬啊曲獬,当初跟北垣一闯上沧阳山,砍坏了徐白为我精心打造宫殿,有没有想家大门也有被我砍一天?”
“……”
尉迟锐动作顿住,狐疑地看向,忍不住问:“徐霜策给精心打造那不是监狱么?”
宫惟置若罔闻,悍然挥剑——轰!!
十二扇巨门应而倒,爆成无数碎片,巨响撼动了整座鬼垣!
远处三途河上,鬼子面容僵住,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去。
紧接着断然撤剑,不顾一切冲向寝殿,不奈何剑光闪电般却拦在了身前!
当一震耳欲聋亮响,鬼子挥剑厉喝:“莫挡我路!!”
与此同宫惟:“长生抢人!!”
根本不用吩咐第二,十二扇巨门爆裂瞬间,尉迟锐已经一头冲了进去。
大殿地面余震不止,只见高高祭坛血池上,鬼子神躯仍然笔直端坐,双指按在宣静河眉心,源源不断输入神力来维持这具躯体活性。然而宣静河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哪怕用肉眼都能看出接下来只是在熬间而已。
尉迟锐毫不犹豫,金光熠熠捕魂索当空一抛,准确无比套住了宣静河……脚。
随即猛力一拉,尚未完全断气生魂顿被倒提着脚,唰!一离体,凌空划弧线飞来!
宣静河整个魂魄:“?”
尉迟锐顾不上解释,一手握剑一手拎捕魂索,掉头就往冲。
谁料这殿高空,鬼子已风驰电掣赶到,速度前所未有地快,森寒无比厉喝由远而近:“还给我——”
守在殿宫惟岿然不动,一剑迎上,白守与血剑撞出了惊世电光!
“快!快!”尉迟锐拎着捕魂索冲出殿门,冲宫惟狂吼:“走走走!”
鬼子一眼瞟见捕魂索末端套着宣静河生魂,顿整个脸色都变了。
遽然发力甩开白守,闪身就向宣静河冲来,宫惟一剑竟然没拦住;正当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远处剑光飞驰,徐霜策度及杀到!
锵!
不奈何剑势惊人,横插进来硬生生挡住了鬼子!
局势瞬间又变成三对一,鬼子根本无法绕徐霜策去抢回宣静河,一间无与伦比戾气自心底而,连周身都隐隐泛出银色神光,一拂袖阴冷:“我才是黄泉之主。们真以为自今天能活着走出这座地府?”
宫惟和尉迟锐人挡着身后被绳索套着宣静河,闻言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却只听最前方徐霜策淡淡:“我突然想一事。”
鬼子眯眼睛:“何事?”
“宣静河对下同生共死咒,若是身体死了,神躯也将灰飞烟灭。”徐霜策目光从鬼子脸上转向面前这座巨大巍峨神殿,缓缓:“宣静河身体应该还在里面,只剩最后一口气……”
鬼子瞳孔微缩。
下一刻,不奈何剑魂苏醒,清啸穿透三界直上九霄。
徐霜策问:“当初与北垣闯上沧阳山,砍坏了我为宫惟建禁殿,当可曾想到有今天?”
最后一字落地,鬼子已来不及阻止,徐霜策挥出了毁天灭地一剑!
轰隆——
剑光壮丽撼动黄泉,仿佛连空间都被生生撕裂;大殿中梁爆为齑粉,巨石如冰雹般漫天砸下!
屹立万年鬼子神殿,在剧震中轰然塌了。
连血灰苍穹都在狂震,三途河水当空倒灌,发出瓢泼巨响。
没有人能在这恐怖震动中保持站立,宫惟被飓风迎面冲出数丈,一头撞进了徐霜策怀里;紧接着尉迟锐紧拽着迎风飘摇宣静河,跌跌撞撞奔了来。
“自都承认是禁殿了!”尉迟锐一手指着面无表徐霜策,在轰鸣中竭尽全力对宫惟耳朵怒吼:“清醒一点!!”
宫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