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红岩学院,训导处,禁闭室。
红岩学院并没有真正关押犯人用的监牢,因为不需要,训导处终究只是学院私设的执法机构,管理的范围有限,权柄也有限,就算是处置些违反院规纪律的学生,大都也不需要长期羁押。
但红岩学院有禁闭室。
禁闭室深处地下,与停尸房比邻,因常年不见阳光而异常潮湿,也因为没有窗户灯火,每到夜晚,整个禁闭室内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没错,这就是个小黑屋,是训导处用来惩戒某些学生用的,也是一些‘坏学生’的噩梦。
哪怕再是桀骜的学生只要在这里呆上一夜,与黑暗和静谧中滋生的恐惧,就会令人有莫大的心灵折磨,绝对是经历了第一会,不会想第二次的恐怖经历。
当然,这一切问题对唐德而言,都是不存在的。
空无一物的禁闭室内,有细密的黑色闪电划破空间,唐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房间中,他左手举着一盏油灯,右手则提着一口狭刀。
将油灯放在木床上的一角,昏黄的灯火摇曳,照亮了静谧黑暗的禁闭室,而唐德盘膝而坐,手中狭刀横放在膝前。
他微微闭目,呼吸缓缓平稳了下来,吞吐间本能的开始沿着‘三十六口吞炁术’的节奏运转,丝丝冰凉煞炁自口鼻间灌入,与脏腑间扩散,也抚平了他心头的忐忑。
就在刚才,他在‘勇者之门’后完成了一轮修行,一个小时,死了三十五次,也砍了对方一十九刀,生死之间的转换和战场的悍勇拼搏,终于让他忘记了今天的变故。
而现在,当他回头看这几天内的经历时,已经放下了忐忑不安,多了几分旁观者的清明冷静。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旁观者的角度在看这事情本身,他又有了更多的发现和认知。
首先,红岩学院看似只是一个学院,但你要只把他当成一个教书育人的地方,那就错了,作为城市内有数的顶尖势力,仅仅是出于维护自身形象的原因,这件事都必然有个交代。
所以,若是想用些糊弄拖延的手段根本就行不通,再有李家和孙无妄推波助澜,若是真的坐实了罪名,他必然有性命之忧。
而这也是孙无妄布局的最终目的,合理合法的将他杀死,只要他死了,一个痴傻的唐老爷子也必然活不久,那么唐家就真的完了,所谓的真相也就不会再有人去追寻。
可唐德会死吗?
答案是他死不了,不是因为他强大,而是因为他有唐宅做后盾。
若真事不可及,他大不了躲入唐宅不出,里面存储的食物饮水足够他吃上一年有余,确切说,只要他一个月不出现,就足以让训导处抓瞎。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真要如此,代表着他将放弃红岩城的一切,包括身份,势力,房产和朋友,甚至老唐头,而这也是他无法接受的。
但退一步说,有了保障,很多事情就好操作了。
其次,他深夜找上李季确实是祸患的初始,但至少弄清楚了对手是谁,明确了目标,自然就有了针对的策略,具体到该如何探查,如何追寻,如何操作,就是下一步了。
再次,就案件本身而言,他没有杀人,那自然是有人跟着他后面做的,既然有人入场,必然会留下什么,能否从案件本身出发,证明他是清白的。
而且,这凶手肯定和孙无妄相熟,对学院也极为熟悉,不排除就是学院中的某人,就杀人的手法和后续来看,几乎必然是修煞者,且极有可能是学院的高等锐士学徒,甚至是讲师。
当然,破案这方面,他所知不多,但胡子叔黄安绝对是行家,若是他能够介入,肯定会有所得,可问题是,如何让胡子叔合理的介入?
最后,若是案件本身没有破绽,那他就得想想盘外招了,比如说诱供,比如说交易,比如说拖延,再比如说以势压人,不了了之什么的。
只是这些变数都太大,对手也强,只能算是没办法的办法。
不过,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必须想办法和外面联系上,否则,他一不知道事态变化,二不能有效的做出判断,憋在这里,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就这一点有能力帮助他的,唯有袁宏了。
就是不知道袁宏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愿不愿意蹚这浑水,而他若是想说动对方,又必须付出什么?
唐德的思维电转,点点灵性如一闪而逝的花火般跳跃,一条条思路如同喷泉般涌出,他不知道外界的事态,但他需要在现有掌握的信息下,将所有能想到的变故和应对都罗列出来,并做出预案。
也就是这时,唐德的耳朵不由得动了动,幽暗寂静的环境下,有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而他听到还在很远的地方,有细微的声音传来……
唐德眼睛一睁,又一眯,这么晚了,居然有人来,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他迅速的俯身,将油灯吹灭,又取下玉佛陀打开,左手握持,右手则快速提起油灯,只见细密的闪电自他的右手闪烁,速度极快,但却又在将要蔓延到全身时,又松开了握着玉佛陀的左手。
只见黑色闪电消散,唐德的身影不动,但那油灯却是被丢进了庇护室内。
而后唐德迅速起身,膝前狭刀被他轻轻的放在了床底拐角的阴影处,他则调整了位置,再次盘膝坐下,他的手微微垂下,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抽出狭刀。
数个月内,唐德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尔虞我诈,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简直没个底线,他现在深陷牢狱之中,也不得不防一手,小心有人狗急跳墙。
不过,当大门被打开,幽幽的灯火再次照亮整个禁闭室时,唐德终于看清了来人。
正是袁宏,袁金刚。
“袁总教官,就是这里了。”领头的训导处干员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一盏油灯。
袁宏微微点头,道:“辛苦兄弟了,这点小钱拿去喝酒吧。”
说着,他自怀中掏出几枚银元,就丢了过去。
那干员赶忙接住,殷勤道:“那袁爷您随意,我先退出去了,您有事叫我。”
“好。”
当这人领着其他人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后,唐德才苦笑着感叹:“似乎每一次见到袁爷时,都是这么狼狈啊?”
袁宏缓缓上前,走到了唐德身边,油灯的火苗闪烁,他的脸色也显得异常严肃,他盯着唐德,黑白分明的眼瞳仿佛能看穿唐德的心:“你知道嘛?我的管家总觉得你就是个麻烦,劝我离你远些,不要沾你这浑水。
之前那次,我也还不以为然,现在嘛?我深以为然。”
“可袁爷你终究还是来了,既然来了,就代表着你有蹚我这浑水的准备。”唐德笑容不变,微微歪着脑袋,道:“当然,我这里有麻烦,有所求,自然也有好处。”
说着,唐德就自怀中取来了一本不算太厚的小本子,递了过去:“袁爷,请看,这就是我唐家的‘凶瞳术’,我依约而行,双手奉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