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彤彤的夕阳之下,一片广袤的平原之中,一条土路笔直延伸向西北方。
土路之上,一辆黑色马车徐徐行驶着,这马车卖相很惨,用来固定马车的铆钉大多已经露出外面半截,整个马车厢随着马车的行驶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子一般。
马车的车儿板子上,分坐着两个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少年,右边的少年一身粗麻布袄,看上去十分清秀,双腿啷在外面,跟着马车的摆动有节奏地摇晃着,饶是穿着大棉裤,那裤腿依然很是纤细,能够看出来这孩子瘦骨如柴,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左边的少年一席黑衣,盘着腿坐在车儿板子上,长相很是普通,如果不是那对眸子异常明亮,恐怕寻常人看了一眼,看第二眼都想不起来和他见过一面。
黑衣少年一会左看看,一会右看看,一会挥舞一下鞭子,一会揉着太阳穴,看上去无聊极了。
终于,黑衣少年忍不住了:“我说小涛啊,你这孩子不厚道啊,我这从车厢里出来陪你赶车,你怎么跟个闷瓜似的一句话都不说?”
棉袄少年陈小涛回道:“少爷,小涛心里愧疚得紧,不知该和少爷说些什么……”
少爷轻笑了一声:“有什么愧疚的?你不说话,才应该感到愧疚。”
“少爷,我以前对您不够尊重……”
少爷挥起鞭子,轻轻地抽在马屁股上,自嘲一笑:“我唐渊一个庶出的少爷,身份还不如你们下人,最起码你们能拿到酬劳,我可是一文钱都从家里拿不出来。”
唐渊纳闷,自己前世也是少爷,这一世也是少爷,同样是少爷,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前世的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是自己现在寄托的这个身躯,就因为是唐家家主唐明远酒后和一个婢女亲热之后的意外产物,便以庶出少爷的身份处处遭受别人白眼,甚至连那些下人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陈小涛闻言,脸色微红:“可是你却愿意为了帮我赎身,参加这家族业试。”
“想要赎身孝敬父母,少爷我深明大义,自然要支持。”唐渊仰头骄傲道,却又立刻低下头去,这阳光真特么刺眼。
“说起这件事,我还要谢你呢。”唐渊揉了揉眼睛。
“谢我?”
唐渊干笑了一声,却没答话,暗道要不是你小子给我贡献100好感度,我哪年哪月能激活君临系统去?没有君临系统,我上哪能够得到【醇香玉液】去?酿酒神器啊那可是!否则谁会愿意大老远跑山城去进行业试?
不过显然这些事唐渊绝对会让它烂在肚子里,于是他拍了拍陈小涛的肩膀:“没什么,跟着少爷我混,不止帮你赎身,以后还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陈小涛撇了撇嘴,压根就没信,唐渊见陈小涛的表情,也不吱声,心里却琢磨着,想我前世堂堂银行家的儿子,自幼耳濡目染,在这看上去尚未开化的世界,还不创出一片天来?
这踏上人生的巅峰的第一步,就在眼前,做生意这种东西,小时候跟前世的老爷子学了多了去了……
不,不能提老爷子……
想到这里,唐渊突然嚎着嗓子唱了起来:“雨量我则压僧罢给放纵滴爱既有……”
陈小涛被唐渊突如其来的变态吓得一哆嗦,只见唐渊豪气干云地大吼一声:“驾!”
拉车的马吃痛,惨嚎一声,拔蹄子就飞奔起来,车晃得更厉害了,甚至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呻吟声,唐渊盘膝坐在车儿板子上,感觉下面一下一下地撞上来,感觉有些怪异,便换了个姿势,倚着车厢,半躺在车儿板子上。
嗯,这下子感觉正常多了。
最起码姿势是对的……
……
……
在夕阳即将落到山下之时,马车停到了山城的一个宅院之前,宅院门楣上悬挂牌匾,上书“唐记”两个大字。
陈小涛下车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大口地呕了起来,这少爷太不靠谱了,驾车技术更是让人慌得一批,自己这小身板子如何消受得起啊……
吐爽了,陈小涛才走到了唐记门口,就在这时,一个只穿着棉布坎肩的汉子扛着一个大麻袋走出来,看到二人,好奇道:“你们是谁?”
陈小涛上前:“去和这里的管事说一声,唐家小少爷唐渊来这里进行业试,让他快快出来迎接。”
汉子挠了挠头:“可是管事老爷正在盘库存啊……”
“管他在做什么,怠慢了少爷他担得起……”陈小涛眉毛倒竖,大声嚷道,却被唐渊拉住。
“无妨。”唐渊看向那汉子:“我是唐渊,麻烦你带我们先去看看酒坊吧。”
汉子这才后知后觉道:“妈呀!唐家少爷来了!我这就去叫掌柜的!”
说罢,还没等着唐渊说话,便一溜烟地跑了。
唐渊无奈对着车厢道:“到地方了,下车吧。”
只见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着婢女服饰的女孩,大眼睛圆脸蛋,小鼻子小嘴,生得十分可爱,只不过女孩似乎被折腾的不轻,脸色苍白,鬓角微乱,下车时竟然脚下一软便要跌倒,还好唐渊眼疾手快将她搀扶住。
就在此时,一个头戴无角幞头,身着麻衣,眼睛比黄豆不大不到哪里去的老者走了出来,正好看到唐渊搀扶婢女下车,便笑着拱了拱手:“前些时日听说咱们唐记要来一个少爷,没想到,来的竟然是一位小姐。”
唐渊闻言脸色一黑:“我是唐渊,这是我的婢女灵芝。”
老者露出了恍然的表情,重新拱了拱手:“前些时日便听说咱们唐记要来一个少爷,没想到,来的竟然还真是一位少爷。”
唐渊脸更黑了,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你就是这里的管事,陆柏生?”
老者直了直身子道:“正是。”
唐渊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陆柏生:“这是方伯在我出门的时候让我带给你的。”
老者将三人引入正堂,便拆开信,看了看信,又看了看唐渊,又看了看信,又看了看唐渊,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阖上信,陆柏生道:“三位远道而来,想必甚是辛苦,还请略微休息,好好将养一下。”
唐渊摆了摆手:“先带我们去看看酒坊,我做事喜欢讲究效率。”
陆柏生问道:“看酒坊做什么?”
唐渊皱了皱眉:“我要接管这里,难道不应该先熟悉熟悉么?”
陆柏生盯着唐渊看了好一阵,唐渊甚至有些怀疑这老头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
直到唐渊都有了转身就跑的冲动,陆柏生才呵呵一笑道:“接管?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