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高一时讷讷不能言，旁边的思龙已经吓傻了。
目前大陆上有大概几十万魂师，相对大陆整体数亿人口而言，这个比例可谓是相当低了。但全大陆的财富基本上也都全部积累在这些只占大陆人口千分之一的魂师们手里。
或许有一部分贵族、商人不是魂师，但他们也必定有某个魂师亲戚，或是投效了某个魂师宗门，不然根本无法生存。
而在这些魂师中间，财富也绝大多数都集中在皇室贵族、大宗门、武魂殿这三方手里。普通平民魂师只是每个月领领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的补贴而已。
当然，就算如此，那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奢望的财富了。
所以任何生意只有与魂师相关才算真正上了台面，他们铁匠之所以地位如此低贱，就是因为打造的器具，不论是菜刀农具，还是长剑铠甲，也都是普通人才需要，魂师老爷们根本用不到。
或许像楼高这样的神匠，打造的八宝如意软甲可以抵御魂圣级以下的魂力攻击，可以受到魂师追捧卖出天价。但那也只是凤毛麟角，八宝如意软甲的量产之路还长得很，能买得起八宝如意软甲的也必定是少之又少的高阶魂师。
哪里比得上这面向全体低阶魂师，出色一点的高级铁匠就能参与锻造的魂力锻体器材。
这世界上最挣钱的生意永远不是珍奇的奢侈品，而是粮食布匹食盐这些人人都需要的大宗货物。这个道理放在魂力锻体器材上也一样。
八宝如意软甲就算卖又能卖几件？但这魂力锻体器材是真的会被所有势力当成基础设施来普及的。
楼高在心里盘算片刻，很快估算出了一个令他瞠目结舌的数字。
他深吸一口气，却是把头摇的好似拨浪鼓，“不行，做不了做不了，这钱太大，我们这些小小铁匠怕是有命挣没命花啊。”
他们铁匠协会的生意能够撑起一座庚辛城的繁荣，但其实积累的财富也就那样，武魂殿但凡一个混的出息一点的主教都不太会看得上。
而他们虽然是毫无战斗力的器魂师，但总算等级摆在那里，好歹有一些力量，又有那位被他们捧成神匠的昊天斗罗的虎皮，这才能安安稳稳的在这庚辛城过自己的小日子。
可这魂力锻体器材真正铺开之后，在那多如天上繁星的金魂币面前，魂斗罗算个屁，封号斗罗又算个屁。恐怕只有两大帝国皇室，或是武魂殿，才有资格执掌这么一笔财富。
其他人，那就是小儿持金于闹市，等死吧。
石野笑笑，“老师你放心吧，这个生意也只有真正把魂力锻体法全面推广开，利润才会起来。而那个时候我大概也已经给咱们找好靠山了，协会安心挣金魂币就是了。”
而魂力锻体法想彻彻底底全面推广开，武魂殿的认证是一方面，关键还是得有一支修炼锻体法的魂师学院战队，以碾压之势横扫全大陆高级魂师学院精英大赛上的一切对手，拿到冠军才行。
那个时候，他大概已经死死抱在教皇大人那标致的大长腿上了，那还怕个啥。
“你说昊天宗？”楼高却是误会了石野所指的靠山，摇摇头道，“十年前还没封山的昊天宗或许可以，但这都十年了，昊天宗的山门又离得那么远，恐怕是鞭长莫及啊。”
“除非你们能再把武魂殿的教皇弄死一次，那估计只要你们一句话，天底下就没人敢动我们了，”他呵呵笑道。
石野倒是不怎么在乎楼高话里对于昊天宗如今状况的调侃，毕竟他就不是什么正经昊天传人。何况封山快十年，昊天宗的威望有衰减也正常。
他当即笑着说道，“老师这你可猜错了，我要给咱们找的靠山可不是昊天宗，宗门是宗门，我是我，这是我和你们的生意。”
“那还能是谁？”楼高好奇的问，“不是天下第一宗门的话，怎么着？小子，你还打算拉上武魂殿不成？”
说完，他自己便已经笑了起来。旁边，思龙不失时机的也陪笑起来。
石野仍是摇摇头，微笑说道：“老师，你说笑了，我一个昊天宗传人，怎么可能拉着武魂殿当靠山呢？”
“我找的是武魂殿的教皇。”
他说的云淡风轻，楼高两人脸上的笑容却是瞬间僵住了。
楼高的小眼睛从没像现在这么大过。
他呆愣愣的看着石野，第一反应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在开玩笑？他想要接着干笑几声，但最终却只是咽了口唾沫。
楼高能感觉到，这小子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个逼是认真的。
不待楼高发问，石野便直接接着说道，“老师你们只需要知道，十年前武魂殿上代教皇的死，远不是如今流传的这么简单。实际上，我爸当时只是把教皇重伤了而已，远远不到身死的地步。”
他这声“我爸”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随后石野止住话头，只留下一个意蕴悠长的微笑。
话说到这儿就足够了，接下来的交给老师楼高和师兄思龙自己去脑补就好。
果不其然，楼高和思龙对视一眼，默契的略过了这个问题。
水太深了太深了，鬼知道这些顶级宗门和武魂殿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虽然七大宗门，尤其上三宗向来都和武魂殿敌对，但在楼高这些人眼中，那些大人物其实都是一样的。神仙之间会打架，可毕竟都是神仙，哪一天不打架了，坐下来一起分贡品，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对于他们这些供案上的肥肉来说，其实被谁吃都是吃。
“那这个分成……”楼高看向石野，主动提起分成事宜。这也意味着他已经完全心动了。
能生产专供魂师的修炼器材，还有教皇大人的大腿可以抱，这种旱涝保收，躺着挣钱的生意，他可以不在乎，但也总是要照顾铁匠协会其他那些铁匠的。
“分成就三七开吧，”石野想了想说道，“七成是教皇的，交给教皇的人，两成归协会，剩下一成我拿。老师你们帮我换成各种铁料和金属原矿就好。”
“嗯，我还建议，协会和我各自拿出半成，作为协会铁匠们，因为年老或是事故而失去劳动能力时的生活保障金，以及对于年轻学徒的生活补贴。”石野的语气波澜不惊，却无比坚定，显然这些话都不是临时起意。
“……”
楼高深深看了石野一眼，卖给魂师用的修炼器材，价格自然得在成本上滚他个几十上百倍，不然魂师老爷们还会不习惯，觉得他们这些铁匠以次充好。
所以别说两成，就是一成，都足够协会的铁匠们活的很滋润了。
而石野所说的，对于失去劳动能力的铁匠的保障，更是前所未有的好事。以往这样的铁匠，只能指望自己的学徒或是儿孙足够有良心，而且足够有本事，不然就只能生活无着凄惨无比。
协会倒是会帮扶一些，但能做的也极其有限，毕竟大家都不容易。
至于给年轻学徒的补贴，那自不必说，未来的铁匠行业必将因此而愈发兴旺。
“可你这样，”楼高顿了顿，还是情绪复杂的开口说道，“忙来忙去，到最后就拿半成，还要都换成原矿和铁料，你小子跟金魂币有仇？”
“要知道这些东西，包括魂力锻体法可都是你研究出来的！”
石野笑笑，没有直接回答楼高的困惑，而是问他道，“老师，你觉得财富是什么呢？”
“财富？”楼高一头雾水，“财富不就是金魂币吗？哦，还有银魂币和铜魂币。”
石野摇摇头，沉声道：“钱币只是财富的表现形式，而绝不是财富本身。在我眼中，财富永远都只是人的劳动。”
他说这话时，脸上流露着一股奇特的神情，自信、坦诚、无可辩驳。
“所以比起那么点金魂币，我更在乎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培养，成长起来的，大批掌握了精密锻造和机拓齿轮结构的铁匠们。他们才是真正的财富之源，谁能获得他们的支持，谁才能真正拥有财富。”
劳动才是财富的源泉，有技术的熟练劳动者才是经济发展、社会进步最宝贵最坚强的后盾力量。
在石野的印象中，他前世某个灯塔国，与其说是衰落在产业空心化，不如说是衰落在产业空心化带来的劳动者的退化。
一个国家没有愿意踏踏实实干活儿来创造财富的人了，大家都只想去偷去抢，去通过金融炼金术不劳而获，那这个国家也必将流氓化，然后迅速衰败。
相应的，某大国能够在世界各国都烂出新高度的时候，还能风景这边独好，日子红红火火，根本原因也不是别的，而是那亿万有组织有纪律有知识有技能的劳动者们。
他们才是这个国度最根本的力量所在。
但这样可爱的劳动者们，这样可爱的人民绝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绝不是自古就有自古就如此的。
这批人以前素质没那么高，甚至还蒙昧的很。
是经过长久的思想启蒙，产业培育，福利保障，经历了一个历史的，实践的，物质的发展周期，前人播下的种子才最终开出了最美的花。
所以重要的从来不是金魂币，而是这些新增的就业岗位，是在这些劳动岗位上历练出来的劳动者。
何况，拿那七成金魂币的教皇的人，大概应该可能，也会是他的人？
什么叫两头通吃，旱涝保收啊（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