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玉春震怒交加。换做往常他早就拍案而起了，但一来他现在站着，本就无“案”可拍，二来他心念如电，很快便觉察到事情非比寻常。虽然宋坤林这个怪老头在印象中就没怎么按套路出牌，却不是轻率冒失的货色。现在对方作出如此鲁莽粗暴之举，只怕是有什么事让他急了眼。
嘿嘿，你也有今天啊。转念至此，曾玉春脸上的怒意顿时烟消云散，他诚心摆出一副揶揄的姿态嘲弄道：“这碗面没得罪你吧，让我多吃一口也不行吗？”
宋坤林如同看犯人似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无声无息地从身上掏出一部手机，举着。
这玩的是哪出？曾玉春纳闷，宋老头想让自己打电话？
“你被抓来的这些天，肯定有不少人想要救你吧。”宋坤林蓦然问了一个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曾玉春神情陡凛，心底没来由地沉下去。这怪老头的脑回路确实异于常人啊……唔，难道他已经觉察到神秘的纸条联系人的存在，或者是起了疑心、借此试探自己的口风？警觉起来的他干笑几声，好让准备说出口的话多在脑子里转几圈以免露出破绽。
“这话倒是不错。我曾玉春没别的本事，几个患难之交还是有的。怎么，你害怕了？害怕的话，趁早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我也快没有耐性，陪你们再玩下去了。”
“很好。这部手机给你，打给最有可能救你的人，告诉他——我不会去查什么匿名电话，也对他的位置不感兴趣。可他如果想让你活着，那就按我说的做。我相信，这句话由你向他复述一遍，会比我跟他讲管用得多。”
“你等等，等等，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曾玉春确实有点被他绕过去，“什么匿名电话，什么复述一遍？可以把整件事情说清楚、讲完整，再让我打这个电话吗？还有，你叽哩咕噜地喷了一大堆，究竟想要我打给谁啊？”
宋老头没有答腔，却骤然朝对方身后的医护机器人下达指令：“把他制服在地上。”
不等曾玉春反应过来，监视他的两台机器人登时杀气毕露，和他们身上披着那件象征白衣天使的医护服完全是鲜明的反差。他俩从曾玉春背后一扑而上，将他狠狠地按倒在地，正如前段时间按住他、给他打肌肉松弛剂的那般冷酷无情。
妈的，机器就是机器！几百万头羊驼从曾玉春心头上同时来回奔腾。脸被按在地板摩擦的他奋力想挣扎，却仅仅能抬起小半个身子，而手脚仍有四分之三被金属枷锁扣住一样动弹不得。如果意念能转换成嘴炮的话，这两个该死的铁器早被他轰成原子状态了。
“想起来了吗，用不用我再帮你一把？”宋坤林很欠揍地蹲下身，和声细语，威胁性的话从他嘴里蹦出来倒真像是在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忙。
该死的老家伙，你要不是心智错乱，那就绝对是人格分裂了！曾玉春咬牙，很不甘愿地说：“把电话给我！”
手机被放在他跟前的地上。他揉着酸痛泛红的手掌，在对方的注视下捡起了它。实际上，他确实需要一部手机。只有手机，才能联络外界；只有联络，他才能求援；只有求援，他才有逃生的机会……但现在手机有了，却是在这种环境中拨打电话，而且听宋老头的口吻，明显是让他劝最有可能营救自己的人放弃……这他妈简直是命运最大的讽刺和玩笑！
“想清楚打给谁了吗？我可没有功夫，等你一个个打完。”
曾玉春捏着手机。是啊，到底该打给谁呢？最有可能营救自己的人……秦枫？陈海东？还是柳艺馨？还有一个问题。自己真的要听从宋坤林的命令打出这个电话吗？
情势已不容他多思考。他叹了口气，拨下一组号码。事到如今，听天由命吧。
电话通了。陈海东中气十足的嗓门旋即响起：“喂？”
“老、老总，是我，曾玉春。”久违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熟悉，曾玉春也忍不住激动得有点结巴起来。
“我先不追究你为什么换了号码，打给我什么事？还有，知不知道你已经旷工半个月了？你的手机呢，人找不到，电话也打不通。你究竟是想跳槽走人，还是跟我玩捉迷藏？”
“我……”曾玉春望向宋老头，此刻他反倒希望对方能暗示个像样的借口给自己，否则完全没法向陈海东交代。可宋坤林只是冷眼注视，似乎不想参与他俩之间的通话。
等等，我怎么这么蠢？差点把它给忘了！脑子里灵光陡现，曾玉春连忙对着手机急速说道：“我在回家探亲呢！”
“回家探亲”并不是什么好理由，却是一个好暗号。因为它正是他与陈海东当初约定的遇险暗号。
原来，早在翼能成立之初，为防执行任务时出现万一，他们每个成员都对彼此定下了各自遭遇凶险时的求救暗号，对外则绝对保密。暗号要求越简单越好，可对持有者本身来说却有着特殊的意义。曾玉春选了“回家探亲”，是因为他恰恰反而是一名孤儿，无亲无故。但凡翼能其他成员收到他发出这一信号，在明知不可能的同时，自然而然，就能明白他落入险境且无法脱身。只不过这个暗号他从来不曾使用过，以至于如今才从遗忘的边缘被重新拾起。
曾玉春坚信，就算陈海东不是那个想要营救他的神秘联系人，在获悉暗号后，也会开始行动了。但愿文绮能追踪到这部手机的位置，如此自己获救的可能性就会大很多了。
电话那头陈海东沉默了两秒钟，突然说：“既然是探亲，我姑且原谅你这一次。替我向你的家人问好。”
“一定，一定。”曾玉春心花怒放。对方后半句话正是与之呼应的暗号，显然，自己的意思陈海东已经心领神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