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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我有娇魇待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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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寐正酣,忽闻急促叩门声,迷糊听得月梅房中鼾声起,她睡得深,定然闻不得的,也罢,我随手披了件衣裳,睡眼惺忪往庭院去。月入石阶清缓流,凉风寒气重,倒是精神了几分,对着门喊了声:“是哪位?”无人应答,急促叩门声倒未停歇。

一路接连几个哈欠,亦是唤了几声安好,同样未有人应答,人儿不知何处去了。我开了门,立着鸦青长衫的林驰,面色着实怪,几分阴气,手中叩门动作蓦然止住,定定凝着我,眼中有怨。我与他相对片刻,不知他此番为何来,几分心虚问道:“林公子,不知你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外头寒气重,要不……进来歇会?”

我愈说心下愈发没底,他依旧定定凝着,一腔怨气却是愈发深重,我隐隐觉得不对,不知哪来的气力忽是将门合上,合上之际,有手将门卡住,其下一把银刃,在凄冷月色映衬下愈是渗人,他这般,来意不善,我恐是有性命之忧。

我慌乱间喊出了声,在寂夜中分外刺耳,惊了枯藤上的雀儿。随即我借着月色,无磕绊往房中跑去,将房门严实闭合,甚是屏息凝神,心下唤着安好,却是良久也未回应。心惊胆悬了许久,一如在姑儿山这般胆颤,倒是身旁却无沈重卿,分外盼着他出现。良久,门外渐渐无了声响,寂静如初,听闻月梅鼾声,听闻风声,听闻夜色浓重各自睡意酣,一切如初,仿是一场梦,适才渐渐缓了下来。

骤然一阵敲门声,用利刃敲击,急促且惊魂,声声重声声,声声宛若索命,方才宽了的心这会煞是提了起,依是静躲着未出声。少焉,听得月梅窝火道:“清歌,这半夜你折腾什么?让不让得人安睡了?”门外声响戛然止,渐闻脚步声循着月梅方向去了,我惊觉不妙,推门而出,于林驰身后唤道:“月梅姐,别过来,快跑。”

月梅适才瞧清阴影处的人,方才气势煞时灭了,战栗往回跑,偏是不忘叮嘱一句,“清歌,你多加小心。”须臾,林驰回身,与我相向,我已不知何处躲藏,遂是转身往着庭院跑去,月光清明,影影绰绰,我一度混乱,不知所措,奔走呼喊着:“安好安好,快来救我。”安好适才回应道:“姐姐,何事?我在五里外的酒巷,这便来。”此番依是惊险,亏了安好应答,心下总有了几分底气的。

我与林驰兜了好些圈子,不过方寸的庭院,且我哪赛得过一个男子,着实无了力气,瞧着他步步逼近,我想我大抵是栽了,可林驰今夜始终未发一言,缘由也不曾交代,瞧着失心疯了一般,我知,与白萝仙有关。他大抵,真想取我性命的,我也不知死后是否会与安好一般成鬼,如我成鬼,我定要将这仇报了,怎么说,也得死得明了。

方才正想着认栽,蓦然听闻一声钝击,我抬眼一瞧,月梅抡了梨木板凳向着林驰砸去,不过一声闷哼,他一抬眼皮,转向月梅,利刃相向,我不过半踌躇,忽是伸手拦着,利刃生生划向掌心,仿佛手掌劈断般生疼,我叫唤了声,忍着痛,道:“月梅姐,快跑。”月梅打量着我的手掌,殷红血不止,眼底尽是疼惜,须臾,战战栗栗跑了开。

这儿也剩我了,我知我逃不掉,且带着这伤。适时我佯装平静道:“林公子,你是为白萝仙来的吧?你那时求我帮帮萝仙,我也未有推辞,你知道的,我不会害萝仙的,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提及白萝仙,他眼底神情稍是变化,果真,白萝仙便是他的软肋。

他抬着的银刃松了几分,渗着殷红血,忽是向被激怒一般,眼底阴骛,全然不似我见过的温和的模样,到底是我说错话了,蓦然,他向我而来,银刃架我颈上,颈间凉凉,一股温热意,银刃刺得生疼,可不好受。他略是急促道:“是不是你,你知道怀胥公子要纳萝仙,你就对萝仙怀恨在心。怀府的人,整日都未给萝仙送饭,倒是日暮时,送了毒酒,一定是你教唆的。蛇蝎心肠……”

我当真是极冤的,这些罪名应是怀胥的,倒全赖我。我作解释道:“这与我无关,怀胥一早便看上了萝仙,我要是有这想法,早下手了,当初也不会替萝仙求情。”面上与林驰小心周旋,心下却是一遍一遍催促安好。

他一愣,不知如何辩驳,也便恼羞成怒道:“最毒妇人心,你这么深的城府,欲擒故纵也说不定……”银刃往颈间刺得深了几分,我未听他多言,瞧着他身后,悄然落下一人,胭脂红薄薄罗裙,灵秀小人儿蹙蛾眉,对我这境遇非但不同情,竟不厚道鄙夷了一番,也罢,我知我的救星来了便好。

安好稍是一翻手,他手中的银刃便落地,颈上霎时舒坦些。他错愕之际,安好将他悬上屋顶之高,再重重坠地,砰然声响彻,坠地之时他手脚亦是挣扎,安好再度悬起,往地面坠去,这番才没了动弹,我未有怜悯,倒安心许多,缓了神,瞧了他许久,当真再未动弹,才试探问道:“死了?”安好过去探了探,道:“只是晕了去,还有气息。”

月梅听闻这般动静,也探出察看,瞧得是林驰趴地下,分外讶异,磕磕绊绊问道:“你……你是如何制服他的?平日可不知,你还有这等功夫。”我舒口气,道:“凑巧他绊了一下。”掌心血已殷红结块,仍有血不止,我道:“月梅姐,我先去处理伤口。” 随即我又道:“你且将他安置一下吧,总不好真在我们院子里出个人命,将他绑结实了,他也不能造次。”月梅斟酌半刻,才撇嘴道:“瞧他这般也伤的不轻,不想让他死了还得上点药,清歌你下手可不轻啊。”

我与身旁随着的安好转述道:“你这下手可不轻啊。”安好嗔道:“姐姐你还说呢,若不是我赶来,这会儿躺地上的便是你了,瞧这血,我下手可不及他。”瞧她颇是嗔怨的小模样,我宽慰道:“姐姐可没怪你,幸亏是你,我才保住了性命。”

寻了盏白瓷瓶的药,安好执起药瓶,将褐色粉末细细撒于伤口,煞是锋利刺痛,我抽口凉气道:“疼,你该不会是撒盐吧?”她哼声训道:“你倒是知道疼,深更半夜来人的,铁定不是些好人,哪有你这般随意给你开门的。你大可先唤我一声,我回头替你打探来人。”她这般头头是道,竟叫我有些难为情,我道:“好了好了,知道了。”她随即寻了白纱,层层将伤口包裹,颇是紧实,指头也未好舒展。颈上伤口浅,薄薄上了层药便作数。

这会儿颇是想找怀胥算账的,他怀府与白萝仙的恩怨,净算于我头上,这掌心一道伤,可是拜他所赐,可要让他仔细瞧瞧了,心头竟分外委屈,泫然欲泣。罢了,此番倦得很,宽衣就寝,算账之事也得推明日了。

迷迷糊糊之际,伤口疼得很,如蚁噬,如刀割,隐约听闻安好唤我,欲是答应,偏是口难开。眉眼沉沉,一片混沌,我愈想清醒,愈觉昏昏沉沉,如若淹没泥淖中,挣脱不得。须臾,安好不再唤我,似是离了去,我也便昏沉睡了去,无了知觉。

再度醒来之际,床前多了个茶白人儿,靠着椅子小憩,眉目温润,瞧着有些疲惫,见着沈重卿,我便觉欢喜,不自觉盈了笑意,我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袂,蓦然睁了眼,问道:“你醒了啊。可觉好些了?”我欲是坐起身,偏有些昏沉意,轻蹙了眉,他见状将我扶起,叮嘱道:“你可别乱动,担心牵扯着伤口。”

我瞧着手掌新缠了白纱,颈上又缠得紧,我甚是疑道:“昨儿上了药,我便睡了去,尔后迷糊间身子不舒坦,安好竟是将你请了来?”他凝着我,四目相对,我知我此番眉眼分外柔,不自觉盈盈笑着,他伸手刮了我鼻尖,道:“受了伤还笑成这般,安好都与我说了,日后你可别再大意了,谁都得提防些。”

我忽是问道:“若我昨日就此丧了命,你可会难过?”他未思量,道:“会。我亦是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活你的。”骤然心头暖沉沉,笑道:“如今我可不是还好好的,劳你担忧了。你可是一宿未眠?”

他侧目瞧了窗外,道:“如今已是晌午了,安好来时隐隐闻得鸡叫,差人寻了大夫,忙了一个时辰,晨曦之际才退了热,尔后稍有反复,我便一直守着,得空才小憩会。算不得一宿未眠,不过算是起早了些。你可饿了?我吩咐月梅端碗粥来。”

月梅循声而来,青瓷碗,白米粥,间着些许青菜豆腐,温温笑道:“清歌姑娘,你可算醒了,身子好些了?大夫嘱咐着吃些清淡的,才好养伤,公子早便让我温个粥了,不知你何时醒,怕饿着你。”我当真未能习惯这般娇柔的月梅,浑身疙瘩得很。

我方才想伸手端粥的,纱布缠绕得紧,沈重卿接过粥,道:“还是我喂你吧。”调羹勺了一口粥,放唇边轻轻吹着,适才喂给我,问道:“烫吗?”我咽了去,温温入喉,嫣然道:“温的,刚刚好。”他这便慢条斯理一勺一勺喂着,我凝神瞧他,一肌一容,一颦一笑,瞧得入了神,心下已然翩翩,如似自在娇莺恰恰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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