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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鬼话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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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进了龙组,接触得越多,了解得越多,凌朗对于这些人间的妖精鬼怪,并不排斥,当然魔除外。

世人怕鬼,仙佛惧魔。

一般的鬼魂其实是与人无碍的,不过同在这片天地熔炉间,难免的交错罢了。

鬼道为六道中的三恶道之一。佛经中说鬼有两个特点:一是乞求;二是多畏。乞求者:鬼的处境很艰难,他们本身并不从事生产,其生活来源全靠四处乞求,或者后人祭奉的方式而得以聊生。鬼的另一特点是多畏,平常人们总以为鬼非常可怕,因此一想到鬼那青面獠牙的形象、张牙舞爪的情形,人们就会毛骨悚然。

却不知道鬼魂更怕人,通常人看不到鬼,而鬼却看得见人,人有阳刚之气,而鬼却是阴森之气。尤其是白天,太阳正盛,鬼见人,都要吓得赶紧躲藏起来。只能在太阴初升,才敢出来,所以常说走得夜路多,总会遇到鬼。实为人侵鬼之所,妨碍了鬼的行动,而鬼如果没有生前没有太大的执念怨念,都只会默默承受着。所以相对于人,鬼其实更可怜的多。

因此,佛教讲超度,对鬼亦讲慈悲;儒家说身正,重视自身,与鬼彼此不相犯;道家则重刑执,也通常是镇压那些害人的鬼魂,真正的有能之士,并不会天天嚷着捉妖拿鬼,要知道世上那家没坟,何处无鬼?

寺庙有施食法会,道观有大小醮会,大儒与大能者,也口能封正,甚至阴司地狱,都设鬼节。种种手段,令那些漂泊之鬼魂,能离苦得乐,脱离鬼身,投生善道。就算未获法益,也可饱得血食一餐,香火衣纸几缕,或消减痛苦,或作为滋身所用,解决一时饥寒。

鬼在智力上不如人类,绝大多数还由于生前所造的业力感召,鬼魂的苦痛是没有一刻停歇的。所以也因此,鬼的能量很多时候是不如人的,与人甚至不想有过多的瓜葛纠缠。因为人相处接触,同时又会造成新的业力,只会承受更多的折磨,再多就要入地狱道,而永不得翻身。

人对鬼的恐惧除了来自于恶鬼传说之外,实际上更多来自于对未知未见事物的恐惧,也是因为不了解而产生的。而恐惧畏恶亦是心魔的一种。

佛教认为,一切扰乱身心、破坏行善、妨碍修行,祸害秩序的邪念恶念均称可称为“魔”。所以又有万物万念皆可能成魔。人鬼妖灵精怪仙佛皆有魔,无能例外。邪不胜正,至正者,则无碍得道;善不抑恶,极恶者,则会堕落成魔。

恶灵,凶灵都算不得真正的魔鬼,因为他们都是心存怨念执念,魂有所缺,不分对错黑白,只想着报复,但事出有因,立场不同去看了。而那些盗取人的阳气精元,壮大自身,迷人神智,让人六识迷蔽,不得好死的少数鬼怪,才算得上魔鬼,魔怪。鬼王集众多怨念恶念,污垢浊气积郁而生,亦可称为魔鬼。鬼皇、鬼帝则其实已经不能称之为鬼。

鬼怕光,也怕黄,紫二色,但是真正的魔有**力,白天黑夜,紫黄之色对其无碍无妨。肆无忌惮,祸害万物众生,甚至窃取天地,危害最大。所以儒道释三教都有共识,魔当除,魔可诛。

仙佛只谈魔,而不说鬼,皆因仙佛知魔识鬼。而人谈鬼色变,是不知鬼,且将大多数魔的恶行,都归于鬼所为。偏鬼又无圣,何处得公平?

为鬼者,阴司可拘之役之,人可厌之欺之,道士术士僧人亦皆可驱之灭之。所以可想鬼之境遇之悲惨。

自从凌朗从龙组的一本典籍上,看到这样的论调之后,就开始对这片山野之间的妖魂鬼怪,几乎再无畏惧恐怕之心。小时候的确会一个人不敢半夜上厕所,听到风刮屋角的竹林,也会吓得发抖。但如今,有的,只是多了一份怜悯。

何处无坟,谁家没鬼?

所以现在无论是早起赶路,还是晚上回家。走过村头河边,路过山坟孤墓,见到那些暗淡磷火,还是隐隐鬼影,只差没出声打个招呼,最后一笑而过罢了。

对鬼尚且如此,作为人,凌朗无论对学生还是其他身边人,态度也更加谦和宽容。加上他班里学生的成绩,还有回家之后的各种表现,都很出色,狮冈小学的老师,对他从有点不认同,变得很赞赏了。包括一些学生家长,甚至会亲自拿着家里的番薯,青菜,南瓜,甚至还有拿米的,来到学校感谢他。

而这些才是最让他觉得开心的。被人认可,就是成就。无论大小,都当浮一大白。当然凌朗的酒量极差。所以他喜欢喝茶,正好他家的一片山地,种有几棵老茶,卖不了什么钱,闲时就去采摘一些,也不管老嫩,用土方法炒好,晾晒,抓一小把,泡起来,随时可喝,也是乐事。

当然,凌老师也不是没有烦恼的,因为班里有个“差”生,叫覃海平。成绩差也就算了,还经常撩事逗非,还偏偏脾气古怪,经常动手打架,人生得瘦高瘦高的,但是几乎没人打得过他。加上还喜欢扰乱课堂纪律,和老师拌嘴,为此,几个科任老师,都告到校长那里,愤愤说要把他给劝退了。

凌朗也是头疼,这一天决定放学后,让覃海平到自己的宿舍去谈谈,希望能开导开导他。结果这家伙,完全不给面子,一放学就跑了。

凌朗看时间还早,觉得要去做个家访。他觉得覃海平的脸色历来就有点不对,青黑青黑的,有点撞邪之像,而他因为一直恪守自己的原则,不轻易开灵眼看人。今天,刚好一齐看看去。

覃海平的家,离学校不远,在村子的南边,沿着村道走,过了一条桥,再上一段小坡,就到了。

覃海平的家是当地常见的泥砖屋,依山而建,但背后有浓密的松林,显得比较阴沉。房子是凸字形的,中间的一间高,连着的两边的两间较低。屋角种了些甘蔗,还有两棵枇杷树。看到大门的时候,凌朗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因为他的魂体,竟然有微微悸动。他不由得开了灵眼,略略得看了一下,但除了丝丝晦涩的灰气,并没什么异样,而这种灰气,在大多常年失修的老房子,通常都存在。而覃海平的家,绝对算得上破败,所以凌朗也没多想。

接待凌朗的是覃海平的爷爷,头发花白,皱纹满脸,瘦弱而佝偻,一双苍老的双手,骨节粗大,血管浮突,手掌上布满了老茧和小伤痕。

听说是自己孙子的班主任来家访,老人家显得有点拘谨,赶忙拿毛巾擦了擦椅子,还匆匆地拿起茶托上,那唯一一个沾满了灰尘的玻璃杯,洗干净,给凌朗倒了杯水。

小山镇的人历来很讲究尊师,但是这种待遇,凌朗还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看着老人家因为家里连茶叶都没有,而略显窘迫的表情,凌朗笑了笑,喝了一口水,轻声问道。

“覃老伯,覃海平的爸爸呢?”

想不到的是,听到凌朗这么一问,老人家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

“唉……凌老师,你是不知道啊……”覃老伯叹了口气,定了定神,这才跟凌朗娓娓说来。

覃姓,在凌朗的老家这边,跟姓罗,姓池,姓叶一样,都是小姓中的小姓,人口不多,甚至有些连宗族祠堂都没有。

覃海平的父亲在一次矿难中,去世了;而他的妈妈在三年前,因为积郁成病,开始时没太注意,后来越拖越严重,最后也走了。也就是在妈妈走了之后,从小乖巧听话的覃海平,开始变得暴躁乖戾,自暴自弃。覃海平的奶奶在一次上山砍柴火的时候,摔得很严重,尤其是腿,虽然勉强医好了,但还是留下了腿疾,一刮风下雨,就疼痛酸麻。而且平常有发烧感冒什么的,也会特别严重,经常卧床不起,成了半个药罐子。现在整个家庭,就靠老人家织点簸箕,竹萝,加上养点鸡鸭去卖,耕几分瘦田支撑着。

凌朗这才想起,好像覃海平这学期的学杂费都没交齐。

他默默地又喝了口水,听覃老伯用那压抑的声音陈述着自己家庭的状况,低头无言。凌朗一直觉得自己的那个家,算是多灾多难的了,但是今天跟自己的学生比起来,好像就幸运多了。自己好歹还有个坚强的母亲,还有个毅然挑起家庭重担的姐姐,还有懂事的弟妹,甚至还有别的亲人帮补。但是……

凌朗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一位老人家,他战战巍巍地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哽咽声,但那浑浊的双眼早已经通红。生活的艰难,家庭的不幸,已经压弯了他脊梁,但还能扛着,估计就是一口气吧,或许还有那个还放不下的孙子吧。

“阿公,我回来了。”一把声音在门口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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