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秋并没有把自己那支几十人的护卫队带进穆林的营地。一来表示他对穆林的信任,二来如果穆林有什么歹意,这几十人进入营地也于事无补,相反没有这些人,刘子秋反而少了牵挂,可以来去自如。快进大帐时,刘子秋看到帐门旁边有一块大石头。这块石头怕有千斤之重,在这里不知已有几百年,虽然对扎营多有阻碍,却也可以用来拴系缆绳。
看到这块大石头,刘子秋忽然有了主意,他好似随意地在石头上拍了拍,然后掀起帐帘,走进了大帐。
穆林正不明所以,就听“哗啦”一声,巨大的石头碎成无数小块,瞬间坍塌下来。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把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穆朵丽虽然知道刘子秋在床榻上的勇猛,也知道他好像有“刀枪不入”的本事,却没有真正见识过刘子秋的身手。看到如此巨石在自己面前碎裂,穆朵丽也是面无人色,但很快便喜上心头。突厥姑娘敬爱英雄,能够一掌击碎大石,除了她的情郎,还有谁能够做得到?她的情郎岂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穆林不愧是部落首领,虽然仍有些心惊肉跳,但脸上却镇静了许多,赶紧走进大帐,叉手说道:“不知刘大人今天光临小人的部落,有何贵干?”
“你是我的岳父大人,我来看看你是份内之事。”刘子秋摆了摆手,说道,“小婿此番前来,还有一件富贵相送!”
穆林当然知道刘子秋前面说的是客套话,赶紧拱手道:“请刘大人明示!”
刘子秋笑道:“我们汉人有句话,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小婿听说突厥有两大部族,担任突厥可汗的都是来自阿史那族的人,而岳父大人的阿史德族却只能成为后族而不能成为王族。不知可有此事?”
穆林立刻心生警觉:“这是我突厥各部千百年来定下的规矩,刘大人问这些干什么?”
刘子秋面色一沉,说道:“规矩是人定的!好的规矩要遵守,不合理的规矩自然要破除,要革新!当年制定这个规矩的时候,阿史那族强,阿史德族弱,这样也无可厚非。如今时势异也,阿史德族的实力已经在阿史那族之上,怎么还要死守这个规矩?”
穆林摇了摇头,说道:“刘大人从哪里听说阿史那族的实力不如我们阿史德族了?道听途说的东西作不得数。”
一百多年前,为了避免突厥内部争战不休,双方的首领才商定了这个规矩。当时阿史那族也只比阿史德族稍微强大一丁点。但自从阿史那族成为王族,阿史德族成为后族以后,整个形势渐渐发生了变化,双方的差距也越来越大。穆林的部落已经是阿史德族中最强大的部落了,其实力也只是和出事之前的俟利发部落相当,还不如现在的结社率部落。至于阿史德族当中排名第二的弘占部落,实力甚至只及咄宓部落的一半。
如今的突厥内部已经不再是两族并立的局面,而是阿史那族一族独大。这都是当时的阿史德族各部落首领错误决策的结果,当然,这个结果对整个突厥来说却是有利的。
穆林现在的处境其实并不乐观。弘占的部落现在成了王后部落,弘占在咄吉世的支持下肯定要扩张自己的势力。但是,弘占毕竟属于阿史德族人,他要扩张势力,咄吉世不可能允许他对其他阿史那族部落动手,而只能逐步吞并其他的阿史德族部落。阿史德族的部落本就弱小,弘占要想快速发展,最好的办法就是打穆林部落的主意。除了担心部落受到进入草原的汉人骑兵突袭,担心自己在南侵的战斗中实力受损,让弘占有机可乘,也是穆林撤军的一个重要原因。
刘子秋却哈哈笑道:“这可不是什么道听途说,而是小婿一手造成的!”
穆林想起女儿刚才说的话,不由变了脸色,说道:“刘大人此言何意?”
刘子秋扳着手指头,说道:“俟利发的部落已经被小婿全部歼灭。三天前,我的人马又攻陷了咄宓的部落。我的人虽然没有带走咄宓部落的牛羊和女人,但他们想要恢复元气,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实现的。接下来,我的人马还将横扫结社率的部落,直至攻克突厥牙帐!”
说到这里,刘子秋忽然顿了顿,脸现凶恶之色,厉声说道:“如果不是看在穆朵丽的面子上,你以为刘某有时间坐在这里慢慢和你聊天吗?刘某的大军就在十里之外,只要刘某一声令下,他们就将踏平你的部落!”
穆林咬了咬牙,冷笑道:“刘大人有些过于自信了吧。我的部落有两万精骑,岂是任人拿捏的软杮子!”
草原上并没有杮子树,穆林恐怕都没见过杮子,却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了这句话。
刘子秋放声笑道:“刘某当然有这个自信!刘某听说结社率的部落离此不过百里,明日刘某便将挥师扫平结社率的部落,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不妨随刘某的大军前往观战,到时候就知端的!”
穆林心中天人交战,半晌方才说道:“好,老夫便随刘大人走上一遭!”
当晚,穆林要在大帐中设宴款待刘子秋,却被刘子秋婉言谢绝了,双方约定明天清晨在营地以北十里处会合。在离开穆林部落营地的路上,刘子秋终于忍不住问道:“穆朵丽,你对你父亲究竟说了什么?”
穆朵丽狡黠地一笑:“我警告他,如果苦恼了你,你就踏平他的营地,抢走他的女人,就像抢走我一样。”
刘子秋一时无语,说道:“有你这样说你父亲的吗?”
穆朵丽“格格”笑道:“老爷别生气啦,我是逗你玩的。我告诉他,你有十万大军就是数里之外,如果他敢对老爷不利,就要做好让全部落人陪葬的准备!”
刘子秋摇了摇头,说道:“我明天要去哪里变出十万人马给他看?”
穆朵丽脸色一苦,说道:“老爷,奴婢知错。奴婢也不知道老爷要邀请他一起观战。”
说话间已经到了大军驻扎的草原边,两个人一齐跳下马来。刘子秋在穆朵丽丰满挺翘的两瓣肥臀上狠狠在拍了一巴掌,凶巴巴地说道:“叫你乱说话,看我今天晚上怎么惩罚你!”
穆朵丽“嘤咛”一声,脸现痛苦之色,心中却是暗喜,这说明刘子秋根本没有怪罪她。
……
第二天清晨,刘子秋点齐一万精兵,前往北方与穆林汇合。穆林早已经等在那里。虽然说好了他只是观战,并不参与,但为了保险起见,穆林还是带了五千精骑。看见刘子秋只带了约一万人马,穆林不觉有些诧异,拱手说道:“刘大人,听说你有十万精兵,如何只带这么一点人?恐怕结社率部落留守的兵马也不止这些。”
结社率部落也就是始毕可汗咄吉世以前的部落,共有青壮牧民两万五千人,是漠北草原最强大的部落。穆林刚从碛口回来没有几天,知道结社率带走了一万五千名精兵,部落里应该还余下上万人马。再加上部落里有战斗力的少年和老人,紧急情况下仍然可以动员起一支三万人的军队。以一敌三,穆林心中有些忐忑。如果不是昨天听穆朵丽说刘子秋有十万大军,他才不愿意冒这个险呢。他却哪里想得到,自己被女儿给坑了。
刘子秋却不假思索地挥了挥手,说道:“刘某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看,在兵力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刘某的将士是如何以一当十,大获全胜的!”
本来,按照既定方针,刘子秋的三万大军总是一起行动的。但是为了迷惑穆林,也为了替穆朵丽圆谎,刘子秋决定只带一万人马。当然,有弊就有利,草原上尊崇强者,如果刘子秋的一万军队真能横扫结社率的部落,穆林肯定会佩服得五体投地,接下来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为了让穆林更加心服口服,刘子秋没有采取突袭的手段,而是先派了一支千人队前往结社率的部落进行骚扰,然后便撤了回来,在结社率部落以南五里处结阵以待。果然,得知汉人军队只有一万人上下时,结社率部落中兵马尽出。居中的是那一万名青壮,左右都是能够骑马射箭的老人和少年。其中许多老人也是从无数次战火中幸存下来的,年纪虽然大了,骑射的技艺却没有落下分毫,他们的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视。
再往南五里的一处高坡上,穆林亲眼目睹了这场战争,和他站在一起的就是他的女儿穆朵丽。本来,穆朵丽是坚持要和刘子秋并肩战斗的,但刘子秋明白这一仗的残酷,无论如何也不许她身涉险地。
战斗异常残酷,先是你来我往的弓箭互射之后,便进入了贴身相搏的白刃战。结社率部落的骑手都穿着各式皮袄,灰的、白的,看上去好像一片湖水。而刘子秋的手下却都穿着统一的黑甲,宛如一条黑龙正在翻江倒海。从正午一直打到太阳西斜,有一方终于呈现出不支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