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酒是色媒人。杨暕的酒劲上来,不由自主便向前走了两步,停了片刻,又向前走了两步,竟到了珠帘跟前。帘高一丈八尺,金线上串着各色玛瑙、珍珠、琥珀、玳瑁,光彩夺目,不知费了多少钱财。帘后云雾缭绕,香气扑鼻,桐油浴桶中,美人瘦削的香肩,裸露的后背,若隐若现。珠帘编得再紧密,也阻挡不了帘后的春光,清澈的水声更是直钻入杨暕耳中。杨暕忍不住血脉贲张,呼吸渐重。
帘后传来“哗”的一声水响,浴桶中的美人竟站了起来,虽然背对着杨暕,但那玲珑的曲线还是令杨暕为之窒息。
别人不知道萧嫔的来历,杨暕却一清二楚。当初太子杨昭进宫给杨广、萧皇后请安,一时未曾离宫,正遇上一名宫女,一见钟情,便向杨广讨要。杨广命人将那名宫女叫来一看,果然貌美如花,当时便临幸了她,还将杨昭赶去了长安。杨昭心情抑郁,以致染病不治。这名宫女便是萧贵嫔。不想后来萧嫔竟有了身孕。杨暕曾经恶意地想过,也不知道她肚子里究竟是杨昭做的好事还是杨广下的种。
现在,这位令杨广不惜夺子所好的美人儿就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中间只隔着一幅什么也挡不住的帘子,杨暕又怎么能够控制得住?保况萧嫔先失身于太子,又委身于杨广,也是水性,今天召自己前来,只怕正是为了……
杨暕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便听得帘后传来“啊”的一声惊呼,刚刚站起身来的美人儿似乎脚下一滑,重新摔入桶中,“扑通”一声,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杨暕想都没想,直接掀开珠帘闯了进去,急切地问道:“母妃,你没事……”
一个“吧”字还没问出口,从珠帘两侧各窜出一个小太监。左边一人直接扑到杨暕身上,双手将他牢牢钳住。杨暕比那个小太监高出足足一头,却愣是挣不脱分毫。右边那个小太监却厉声喝道:“大胆淫贼,竟敢偷看娘娘沐浴!”
萧嫔却倦缩在浴桶里,哭哭啼啼喊道:“快传侍卫!”
杨暕情知中计,酒也彻底醒了,大喊道:“母妃娘娘,我是阿孩……”
“阿孩”是杨暕的小名,若是平时,他断然不会在萧嫔面前以小名自称,现在完全是急眼了。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右边的那个小太监一伸手,将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只一愣神的功夫,杨暕的神情便委顿下来。
“好好好。”李渊拍着巴掌从凤帐后面转了出来,也不顾萧嫔还光着身子坐在浴桶里,笑嘻嘻地一拱手,“剩下的事情就看娘娘的了,微臣先行告退!”
萧嫔沐浴的时候,李渊一直躲在凤帐后面。杨暕只看到了她的背影,李渊却将正面会看了个光,现在,李渊的下面还支着顶小帐篷呢。萧嫔哪敢答话,头都不敢抬起。
那两个小太监便是李渊的一对双胞胎儿子李世民和李玄霸假扮的。以李玄霸的力量,想要制住杨暕易如反掌,但李渊却说以防万一,坚持要留在这里。偏偏她的心腹李诚也赞同李渊的主意。萧嫔为了儿子,也只好咬牙答应,却让李渊父子三个饱了眼福。她却不知道,李诚与李渊同是陇西人氏,本来就是一个“李”,李渊对李诚的家人还多有照顾,这本就是他们两个商量好的。
……
很快,齐王杨暕闯入萧嫔寝宫,意欲行奸的事情便在皇宫内传了开来,陈稠、陈穗、王夫人和一众嫔妃陆陆续续前来探望萧嫔,其中也不乏幸灾乐祸的。
就在这时,李诚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高举着杨玄感发布的檄文,大哭道:“诸位娘娘,皇上,皇上他,他驾崩了!”
这个消息对众嫔妃来说不啻晴天霹雳。这些人当中,除了萧嫔生有一子以外,其他人都无所出,杨广一死,等待她们的就将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可是,她们个个青春年少,貌美如花,谁也舍不得那一头秀发,也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萧嫔的寝宫内顿时哭成一片。
刚才还悲悲切切的萧嫔反倒止住了哭,大声说道:“姐妹们,我明白杨暕为什么突然如此大胆了!他,他肯定事先得到了皇上驾崩的消息,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姐妹们且莫忙着哭,商量大事要紧。”见众嫔妃只顾伤心,没人听她说话,萧嫔冷笑一声,道,“杨玄感立杨浩为帝,早晚必将攻打洛阳,到时候,只怕姐妹想出家亦不能够!不如帮助小妹,共同扶保杲儿即位。杲儿年幼,姐妹们便是不出家,呆在宫中又有何妨?”
陈穗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齐王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如果齐王登基,她们只有出家一途,唯有护持年幼的杨杲坐上帝们,她们留在宫中才不怕人闲话,只是想到齐王是河南尹,洛阳都在他的掌握之下,陈稠又担心起来:“便是我等愿意,只怕齐王殿下也不肯答应。”
陈稠不吱声,心中却另有盘算。杨暕知道杨广死了,便打起了萧嫔的主意,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过陈稠自信美貌犹胜萧嫔一筹,就不信打动不了杨暕,大不了到时下嫁杨暕便是,大隋朝又不是没有先例。
此时,抱着这种想法的嫔妃只怕不在少数,许多人面色犹豫,默不作声,显然是存了讨好杨暕的心思。
“有人想做陈宣华吧?可你们还记得宣华夫人的结局吗?”萧嫔只一句话,她们便打消了念头。
陈宣华是南陈后主的妹妹,杨坚的宠妃。杨坚死后,竟为杨广所纳,然而一年后便病死了,死状甚为凄惨。当时宫内流传,据说是被杨坚索命而亡。这件事也就发生在两年前,许多人对当时的情形还记忆犹新,现在想起来都令人毛骨悚然,谁还敢再蹈陈宣华的复辙?
王嫔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舅舅李渊在背后谋划,也不知道杨暕已经被控制住了,还胆战心惊地说道:“就算咱们愿意拥戴杲儿为帝,也无能为力啊,洛阳可在齐王殿下手中。”
萧嫔见众人已经有些动心,这才说道:“可是杨暕现在我的手中!”
原来,众嫔妃只知道杨暕闯进萧嫔寝宫行奸未果,却不知道杨暕已经被人擒下。当然了,萧嫔并没有说出李渊父子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只说她宫的太监正好赶来,用木棍将杨暕敲晕,才保住了她的清白。
只要杨杲顺利登基称帝,萧嫔便是太后了,这些嫔妃今后都要仰她的鼻息,谁会在这些细节上和她争执,她说白便是白,说黑便是黑了。陈稠更提议道:“杨暕在洛阳党羽众多,可千万不能让他出宫!”
不让杨暕出宫,自然是不让他活着出宫了。陈稠的这番话正合了萧嫔的心意,她却故意皱眉道:“如此大事,小妹一个人怎做得了主,但凭诸位姐姐处置便是。”
人都已经在她手上了,别人还会说什么,自然赞同陈稠的提议。可怜的杨暕也不知道被李世民喂了什么东西,带到这里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个年轻美貌的嫔妃,立刻两眼发直,口角流涎,那副急吼吼的样子,好像多少年没见过女人似的。
众嫔妃见了如此情景,也难免会有人暗起了疑心,却不敢说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诚带着几个小太监又将杨暕拖了出去,就用三尺白绫,把他勒死在院子里。这处寝宫虽然脏了,不过萧嫔很快便要搬到别处,却也不在乎。
此时天色已晚,宫门早就关闭了,没有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玉腰牌,任何人都不可能进来,即使奉召也不行。拥戴杨杲登基,捉拿杨暕的余党,发布安民告示,在赦天下,组织义军讨伐杨玄感,这一系列的动作只有等天亮以后召集群臣再慢慢去做了。
李诚所持的檄文是李渊交给他的,洛阳城中的官吏百姓还不知道杨广的死讯,依然过着歌舞升平的日子,却不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
天亮以后,威定城外人喊马嘶,热闹非凡。
文昊和桂海求一刻没敢停留,半夜便赶回了军营。此时,军营中的士兵已经跑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并非个个意志坚定。也得亏柳郁没有隐瞒杨广驾崩的消息,在文昊和桂海求离开不久,便陆续有从威定城的驻军来到这里。大家因为早就知道了杨广驾崩的消息,反而显出柳郁等人的诚意,有一些想要返乡的士兵也决定留了下来。
但是,当文昊和桂海求转达了刘子秋的意思,让大家开进威定城的时候,又有不少士兵选择了退缩。因为谁都清楚,如果慕容伏允现在,威定城首当其冲,那里将会是双方争夺的焦点,也是战斗最惨烈的地方。虽然许多人嘴上喊着不怕死,可是真正面对死亡,又有几个人可能淡然处之?
于是,四万大军最终来到威定城的只有五千六百人,加上威定城原有的六百人,也不过六千二百人。不过,刘子秋还从西海族中挑选出两千精锐的游牧骑兵。
隋军以步兵为主,依托威定城的城防是最好的选择。但刘子秋深知再坚固的堡垒也容易从内部攻破的道理,他亲自督促着赵凌等人,对新来到的这些士兵进行逐一登记、编组,然后才让他们进城。
正忙碌间,就见远处雪花飞溅,一队骑兵飞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