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令狐绝带着野狼出了克罗城,平原上一片静寂,就像多少年来这里一贯的沉寂一样,冷清清的,空荡荡的;北风打着凄厉的哨儿卷过旷野,也卷过兴味寥落的心怀。
在离城大约一里外的地方,野狼揉揉脸,嗓子有些暗哑:“堂主,我们不会是走着去吧?”他这当然是玩笑话,在他的意识里,魔月是应该还在的。
带着些儿凄凉韵味的一笑,令狐绝略有些无奈地道:“野狼大哥,这里也没外人,你这堂主、堂主的,我听不习惯,还是叫我老弟吧。”
搓搓手,野狼傻笑道:“那可不行,等下叫习惯了,改都改不过来。”
令狐绝也没坚持,灵兽袋微解,墨云仙鹤带着一股光彩流离的氤氲出现在二人的视线内,同时而起的,还有一股强烈雄厚的气势。这?这是?野狼惊然一凛,双眸中透露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粗犷的面孔在阴影中有着极度的震惊,他唇儿颤抖着,却呐呐不能出言!
令狐绝一跃而上,侧脸望了望张口结舌的野狼,笑笑道:“磨蹭什么?还不上来。”他的话音刚落,一声清凉的鹤鸣在墨云耸翅扬颈时响起,体内的夜魅噗嗤的一笑道:“墨云不让他坐。”
令狐绝还真没想到这一茬,赶紧道:“那怎么办?”还没等夜魅回来,回过神来的野狼方始一跃,墨云便已鹤翅轻亮,一股罡风卷起,把猝不及防的野狼卷出三丈开外。同时。那清亮的眸子盯视了野狼一眼。神韵中,带着那么点警告的意味。
“堂主?这?”野狼十分窘迫的站在远处,涨红着他的粗脸道。
已经从夜魅口中得知没有任何办法的令狐绝有些汗颜和惭疚地道:“野狼大哥————”
他的话还没说完,野狼已经自嘲般地一笑后,道:“堂主,别说了,属下明白,你就先行一步吧。”神兽有神兽的尊严。王者有王者的风范,岂会轻易让人骑在它的身上?
令狐绝歉意的一笑后,轻拂墨云长颈,墨云迎颈轻啸,倏尔化为一道流虹直入云霄,那速度,让野狼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栗,喃喃自语道:“乖乖,真是王级神兽啊。”他半转身,还恋恋不舍的望了天空一眼。此刻那里还有墨云的踪迹,留下的。只是一股令野狼激荡在心怀间的亢奋与激动,那么深沉,又那么浓烈……
墨云急速飞行着,在飞过明特城的时候,令狐绝还特意往城内看了俩眼,耳边仿似听到幸存下来的妇孺在哽咽和哭嚎。他俊逸的面庞上,随即浮起一丝冷酷的黯然,只要看见这黯然里深沉而森严的寒意,那么,就能感受到其中所蕴孕的杀机是如何浓烈。他缓缓的闭上双眸,此刻,已没有眼泪流下,但这并不表示,他的悲痛已经远去,而是眼泪已经无法诠释他此刻的感受,默默地祈祷着:老爹,修达族长,各位长辈和族人,你们一路走好!
墨云的速度是无与伦比的,当东方的天际出现一抹凄生生的紫红时,它已经飞入了迷丝达山脉,晨蔼冷雾淡蒙蒙浮沉在森林的上空,有着一股子冷瑟而苍凉的味儿。映入眼帘的景色,令狐绝是熟悉不过的,俩年前,他去参加四族大赛,就曾经从这里经过,可景物依旧,人事全非,世事真是无常。
怕墨云太过招摇,令狐绝在距离辛晶部落还有几百里的时候降了下来,时值隆冬,森林里大部分的枝叶,早已凋零光了,半秃的树丫在寒风中轻颤。令狐绝把墨云收入灵兽袋,踩着树叶荒无目的的走了几步,眼眸中有一丝惆怅和寂寥,要是往年这个时候,部落里应该是最轻松悠闲了。
有山风急来,卷起漫天的落叶飞舞,其中几片贴上了他的衣袍,令狐绝轻捻起一片落叶,在树叶化为粉末落入尘土之时,他入鬓的双眉微拢,嘴唇紧报成一道往下弯曲的优美弧线,看上去,在冷漠中,别有一股子坚毅强悍之气……
这次,他放出来的不是烈炎,而是魔可。魔可仿似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一出来,就是一声狂啸山林的长嘶,硕大的头颅倏抖,颈部鬃毛长飘之时,令狐绝飘身而上。魔可倏尔疾跃,四腿有节律的敲击在地面上,倏尔扬起,又顷刻飘逝。时间,在他们的行驰里无声无息的流去,目的地,也就一寸一尺的接近了……
令狐绝虽然没去过辛晶部落,但知道大约的位置在那里。估摸着还剩十几里的时候,他让魔可停了下来,找了一处干净的所在,取出干粮和水囊,坐下,胡乱的硬塞了几口后,拔开囊塞,喝了几口水 ,然后,他长长嘘了口气,抹掉唇角的水渍,朝树干上一靠,施展了“大鹰眼术”————
鹰眼随风而逝,飘飘忽忽的,周遭除了一些零星的低阶魔兽在觅食外,没有丝毫的动静。可随着鹰眼范围的扩大,他蓦地被东北方向一宗事物吸引住了,由于距离远,又隔着森林,他只看见有七、八个人影在晃动。
想再缩小范围,看得精确一点,灵台已微微作疼。无奈,令狐绝只有收回大鹰眼术,同时习惯上的本能反应,使他警惕注意起来!那些人绝对不是猎手,那么出现在杳无人迹的森林中,就有些古怪了。
要不是此地离辛晶部落不远,令狐绝或许不会去管这闲事,但此刻,他却不能不有所行动。把魔可收入灵兽手镯,令狐绝像一只出弦的怒矢,起落如飞的朝东北方向射去,他虽然走的是直线,却巧妙地借着树木掩护隐藏着身形,快得令人惊异,就在那么一丁点的时间里,他离那几个人影晃动的地点不过百丈。
在一块斜斜伸展的山石后面隐蔽起来,令狐绝窥视过去。这时。他看清了。那是六个白衣人,和一个身穿黑色魔法师袍的老者,而其中俩个白衣人尚挟持着一个矮且壮的大汉,那个大汉用力挣扎扭动,但却无济于事,左右挟持他的白衣人,只是轻松且粗暴的一拽,他推向一棵枝丫突兀的大树下。
一个白衣人单掌把大汉抵在树杆上。而另一个人手臂挥动,一根绳索抛过那棵大树横伸的枝丫搭垂下来,这搭垂下来的一头业已打好了一个套结,显得是准备把那个先前被他们夹持的大汉吊死。
那个大汉终于侧转脸来,朝到了令狐绝这个方向。令狐绝悚然一惊,这个大汉他竟然认识,是辛晶部落族长的儿子,和他曾经也交过手的米莱特,无异,和当年的狂妄嚣张相比。此刻,他的脸上挂满了惊恐和畏惧。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他应该是被魔法禁锢了,张大着嘴,就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令狐绝愕然了,他想不出这山脉里,还有谁会对米莱特下此毒手?救是不救,当然这救不是因为他仁慈 ,而是因为他想解开心中的疑团。
这时,那绳索的套结已经套上了米莱特的脖颈,他似是极度的悲愤,极度的怨恨,拚命反抗,头颅也在奋力摇晃,可一道泛着磷光的奇异光芒从那个黑色魔法师的手指间射出,在没入米莱特胸口的瞬间,米莱特不动了,只是眼珠儿极其夸张的凸出,显示他还有意识。
那魔法师老者口中念念有词,有黑气从树根底部冒起,那棵树似在突然间变得阴森,变得诡异,变得邪恶可怖起来,树皮掉落,瘰沥斑结,枝丫伸展突兀成一个怪诞的姿势,彷佛一个奇形的,多手多臂又暗里狞笑的巫魔,一股奇异的摄人魂魄的气息散发开来。
“是死灵族的在抽取活人的魂魄。”体内的玄风毕竟活了百多年,见多识广,思索了片刻,就看出了这个魔法,正是死灵族的收魂秘法。
死灵族!令狐绝默念一句,有一股火山爆发似的愤怒从心底升起,霎时让他的眼眸布上一层杀气,死灵族就是百族中扶持死灵宗的势力,他抿着唇没有出声,身形立腾--有如一抹流光,连闪连翻,足不沾地,瞬息间便到了那株吊人树下。
几声惊呼尚未发出,令狐绝以凌空暴旋,清冷带着无尽煞气的语音飘落于空中:“法则、轮回。”妖冶的轮回神火瞬间从虚空浮现,面对只有候级境界的白衣人,轮回神火的威力才真正的显现出来,黑白交织的火焰一闪,被沾染上的三个白衣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就化为灰烬,步入轮回之路。
剩下的白衣人,包括那个黑衣魔法师都明白了这是怎么回子事,几声叱吼起处,连退数丈,可令狐绝岂会让这些仇人在这世间多留片刻,电射风旋般越过轮回神火,黑龙枪分成不同的角度飞泻敌人。
退到最后的那个魔法师老者眼眸内一摄入令狐绝的形貌,不由面色大变,一声尖锐而恐怖的长叫出自他的口中:“令狐绝。”话音未落,黑雾冒起,整个人倏尔往后飘去。
而其他三个白衣人,却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寒光蓦闪,一道美丽的银河闪烁着繁星纵横七丈,又在其中一颗繁星冥灭的同时,三颗头颅已带着三标热血冲天而起。以令狐绝现在的境界,全力出手加上天枢灭,狠绝地足可以让这些中阶的候级对手连死都不带一丁点的回忆。
那个只有高阶候级的魔法师老者魂都吓出了窍,使出吃奶的力施展着悬浮漂移魔法,虽然他知道,这根本就是徒劳无功,在死灵宗内,有令狐绝的画像,同时还标注着他的境界,中阶魔爵,初阶战爵。可现在依他看来,这境界估计是标注错了!
霍然一条人影掠空而起,是令狐绝,这次,他没有用黑龙枪,掌沿化锋一展,闪耀的光辉中,尚有无数道急剧颤动的光点!
一股血箭几乎是在同时自魔法师老者的口内喷出,一声恐怖的惨叫响起之时,他已捂着胸口踉跄地退了几步。令狐绝冷冷的立于原处,黑龙枪微微斜指向天,枪尖赫然插着一颗首级——颈下血肉光滑,张口突目,正是方才三个白衣人中的一个。
那魔法师老者面青唇白的呆立不动,他不能再逃,也不敢再逃了,目光恐惧的凝注着挂在枪尖上的头颅,嘴角在神经质的抽搐不已——
目光是深寒的,没有一丝的情感意味。令狐绝缓步逼近,一种毫无平厌犹如自地狱阴府传来的幽冥声音从他的口中飘起:“想过有今天吗?”
那魔法师老者虽然境界低,但修炼的毕竟是和精神有关的灵魂系魔法,意志比一般人要坚韧许多,知道自己是没有生路了,横下心豁出去了,阴凄凄的一笑,冷冷地道:“令狐绝,老夫在下面等你。”说完,一股黑色的火焰中他的双膝处冒起,他仿似一个殉道者般,倏尔狂笑,一声凄怖的,带着血的怨诉幽冥的响起:“令狐绝,你很快就会看到真正的冥王,那时,你的灵魂将永坠黑暗和痛苦之中,永生不得超生!”
尾韵还在疯狂的狂笑中飘荡,黑色火焰已带着老者的躯体化为虚无,空气中残留着恶毒的咀咒带来的那股冷森意味。
令狐绝的目光愈发森寒,手腕轻抖,滴血头颅凌空飞去,他倏尔转身,在收起黑龙枪的同时,朝米莱克走去。他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辛晶部落的少族长竟然会落到被收魂的地步!(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