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脚步声在距离他大约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修斯缓缓地,脚步往后挪,尽可能的不发出一点声响。就这样,他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兄弟们休息的地方。负责警戒的图鸣见修斯这么快就回来,有点奇怪,迎上来刚要发问。
修斯用指比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他向来处观察了一下,见依旧是静寂黝黑的一片,便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身上有一种脱离压迫后的轻松感觉,疲倦的坐了下来,刚要说话。灵锐的听觉立即发出了警告——那是草叶挤擦声及轻微的衣衫穸索声。
悚然警惕,修斯猛地站起身望去,那绿色的光点再现,从各个方向朝他们的憩息地围了过来。修斯立刻明白了,他刚才就被这些绿色光点给盯上了。抹去脸上的汗珠,缓缓地解开缠在血狮刃上的布条,红色的刀芒映出他线条鲜明的面庞上那丝冷酷的笑意。
图鸣曲指入唇,一声尖利的口哨划破了夜的宁静。黑暗中,立刻响起一片急促的衣衫奚蔌声与脚步移动声,很快的,所有猎鹰兄弟都聚到了修斯身后,他们目光充满了深邃而森严的寒意,可见那里面所蕴含的杀机是如何浓烈。
绿色光点的移动更快速了,很快,他们离修斯等人已不足十丈。此时,修斯才看清,这那是什么绿色光点,分明是生有一双双绿色眼眸的怪人。头发是赤红色的,头顶处长有几寸高的肉角,两侧茸毛细密,鼻孔大而朝天,还穿有黑色的铁环,皮肤赤红泛紫,看上去宛如地狱里勾魂厉鬼一般无二。
修斯等人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但看见如此怪人,还是不由心弦一紧,握住刀把的手愈发坚定。目光环扫,修斯心神微定,这怪人并不多,几个方向加起来,也不过十人。他上前几步,与对方大约隔着七八丈之遥,厉声道:“你们什么人?”
叽里咕噜的低声言语着,其中一个怪人上前一步,瞪突着眼珠,斜着浓眉,声如闷雷般吼道:“你们,投降,不死。”
虽然对话的话语生硬且不太标准,但修斯等人还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用力摇头道:“不可能。”
突然又是一声叽里咕噜的雷吼,倏地,楚媚等人藏身处传来了一种凄厉的惊呼:“不,放开我。”修斯等人心腔骤缩,侧身望去,只见俩个黑影拉扯着使劲挣扎的楚媚母女三人走了出来,和对面身高俩米出头的怪人不同,这俩个黑影身材瘦小,全身裹着一件黑色斗篷,就算这样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也给人一种隐约飘忽的感受。
直视着那俩个黑衣人,修斯双眸含血,宛如要吃人般咆哮道:“放开她们。”
篷沿掀起,露出的脸庞有股充满野性诱惑的粗矿美,要不是头顶处同样有赤色的肉角,几乎和平常的人类女子没有多大区别,她凝视着修斯,说的话也比刚才那位要标准流利许多,只是声音略微嘶哑:“人类,你们有没有在附近看到过一群矮人?”
虽然满腔的愤怒,但修斯还是让自己保持冷静,冷冷地道:“没有。”
似乎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那个女子用了瞄了已被她捏住喉管的楚媚一眼,而此时,楚媚全身正在激烈的颤抖,双腿亦在轻微的痉挛着,两只眼睛黯淡失色,还带有点神经错乱的意味。把眼神再移过来,那名异族女子冷冷地道:“那你帮我们找到那群矮人,我就放了她们。”
修斯深深呼吸了两次,缓缓的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目光中煞气毕露,那名异族女子,有些不屑地道:“那你试试。”
喉结上下移动,修斯艰难地道:“好,我答应你们。”图鸣站在一旁,有些纳罕的注视着修斯,他实在不明白,平时宁死不屈的修斯,怎么会答应。
从怀里掏出了一物件,那异族女子扔了过来,修斯伸手接过,是一块刻有符文的玉符。“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要是找到了,就捏碎玉符,如果没找到,那后果你们知道。”说完,朝几个方向的族人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倏而越身而起,只留下琳娜被捏着喉咙所迸出的叫声,那叫声很痛苦,也很惊恐,更含着一种绝望的颤抖。
见怪人都已经离去,猎鹰们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注视着修斯。图鸣也一言不发,嘴唇却在微微颤动。那股沉重的翳闷与僵冷,几乎将每个人的心肺压炸。
伟岸的身躯肃立着,修斯突然变得和善,有那种罕见的那种温柔,他目光四扫,缓缓地道:“兄弟们,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们都不怕死,但她们母女呢?我们可以利用这三天的时间,找矮人的机会找图苏他们,就算都没找到,三天后,我们就捏碎玉符,那时候我们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那才是拼命的时候。”
图鸣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眼神也逐渐变得柔和,心里的那丝芥蒂也倏地消失。图鸣走过来,拍拍修斯的肩膀,却发现,修斯和善的表情已完全消失,他挺立在那里,全身僵硬,两眼睁得几乎破裂,目光中泛映着血彩,脸上的肌肉抽搐,好像在忍受着什么锥心刺骨的痛苦,而他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血丝隐隐渗现。
图鸣明白他的心里感受,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琳娜被掳走时那声绝望的惨叫,如针般刺进了他们每个兄弟的心,猎鹰,何时受过如此的侮辱。
缓缓的,修斯一步一步朝远处走去,他的步履沉重,宛似拖着万斤之物。倏地,他双膝跪在泥水里,昂首向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在泣血的吼声,宛如是一个刚刚受过绝望打击的落魄武士,向上苍申告他的无能。
于是,夜色里,荒野中,飘荡着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
雷雨过后天放晴,平原上,到处是清新带有芳香的泥土气息,修斯等人走在齐胫的野草中,谁都没有说话,脸上都流露着一种受过屈辱后的悲愤。缓缓朝前踏进半步,图鸣道:“修斯,怎么漫无目的的找,不是办法啊?”
“那你说怎么办?”心急如焚的修斯喉头咕噜—声,此刻,他已乱了分寸。
“要不,我们进帝都,抓几个昨天追杀我们的人问问。”图鸣舔了舔嘴唇,冷静的道。
“好。”修斯没有任何的犹豫,点头道。他现在心里时刻担心着图苏等人的安危,进帝都,至少能知道,图苏等人到底怎么了?
于是,把兄弟们叫到一起,商量了一番,最后决定,修斯和图鸣进帝都找线索,其他的猎鹰兄弟,则寻找矮人族的消息,毕竟这也关系到楚媚母女的生死。
帝都永远是那么得繁荣,城门口到处是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商旅和人群。修斯和图鸣各戴着一顶斗笠,相互对视了一眼,低着头朝城门走去。这时,一个人影从虚空中隐现,拦在他们的身前。是枫姨,自从昨晚图苏四人被吸进魔法阵后,她就来到了帝都城门处,她了解猎鹰兄弟之间的感情,其他猎鹰没有得到图苏四人的消息,一定会到处寻找。而帝都是他们最可能来的地方。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看到了修斯和图鸣。
“跟我走,城楼上有暗哨。”枫姨双手格捏住俩人的手腕,拖着俩人往后退去。俩人凝神望去,果然,在城楼偏僻处,有几个身穿红色铠甲的武士正拿着画像远远地比对着,不时窃窃私语。
修斯和图鸣下意识地把斗笠压低了一点,跟着枫姨,迅速的离开了。在距离城门,大约俩里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枫姨把遇见图苏等人后的事情完整的说了一遍,当她说到矮人族的时候,修斯和图鸣双眸一亮,相互会心一笑。
可说到图苏四人被吸进魔法阵后,一种忧虑又顷刻间爬上心头。就在修斯想把他们发生的事告诉枫姨的时候,城门处的上空传来一声熟悉的怒吼:“钟离潮,你给我出来。”
是老大。极度惊诧和狂喜立刻爬上了图鸣和修斯的双眸,他们转过身,远远地看见,帝都的上空有一团熟悉的黑影,不错,正是魔月。
刚刚赶到帝都的令狐绝站在魔月背上,背挽着手,意态极其霸气的俯视眼前的一切。他在等待,等他想等的人。而此时,城门口已经乱成一片,到处是惊慌失措,四处奔走的人群,发狂的马匹,撞倒了几箱货物,乱七八糟的东西洒落一地。
城楼上,那沉重的巨大的机械弓弩已对准了魔月,只要魔月稍微的降低高度,那迎接它的将是如蝗虫般的弩箭,而别小看这些弩箭,要是魔月真的下冲,就算有令狐绝的魔法保护,十有八九也要身受重伤,毕竟这些弓弩都是刻有符文的魔武。
一排排的士兵也冲了出来,顷刻间,布满城楼的各个角落,弯弓搭箭,在阳光下,一支支泛着寒芒的箭矢扬起。
令狐绝目光扫射着,果然,在远处有俩道熟悉的身影跃起。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嘴角勾起一抹温馨的笑容,这笑容,只有在见到兄弟的时候,才会浮起。
魔月倏地侧身,双翼猛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这样急速飞远。在刚刚得到讯息赶来的钟离潮只能目送着魔月的背影,凝重的意态流露出些许的阴冷。
在离城门口挺远的荒野,令狐绝和尾随魔月身影而来的修斯、图鸣紧紧的抱在一起。一番的生死离别更让他们体会到,兄弟间那抹不掉,挥不去,断了骨,连着筋的深厚情谊,一份温暖,一种沉淀,弥漫着彼此的心头。
手是热的,血是暖的,就连呼出去的气都是连着心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