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贺眠呛咳的时候, 娄府管家让人贺家母父的东西搬进院子里,说房间已经收拾好,直接住进来就行。
娄夫子跟夫郎今天趁着天好, 带上陈夫子一家外出访友了, 收到管家送去的消息后才立马赶回来。
见到娄夫子后,贺母贺父免不得作揖感激。娄夫子笑着摆摆手,“也是这孩子聪明, 不然再好的老师也没用。”
提到贺眠, 几人不由扭头看向坐在椅上人。
她从刚才咳到现在,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喝了几口水顺顺才好不少,会儿林芽正站在她身后替她轻轻抚着背,目露担忧。
娄夫子努嘴说, “瞧她高兴的。”
听说要娶夫郎,激动的吃颗花生米都能卡着喉咙。要是洞房花烛夜, 她怕是连口酒都不敢喝, 就怕再呛着。
还没见着沈家父母呢, 她们就已经讨论到酒席要办几桌, 在哪儿办了。
贺眠生无可恋瘫在椅上, 斜眼睨着聊热火朝天的四人。
人类悲喜果然不相通, 她都半死不活了,自家双亲还跟娄夫子热烈讨论怎么去沈家提亲事儿。
娄夫子说她在京城好歹有些名气, 为了贺眠个关门弟可以亲自去沈府走一趟, 想必沈翎会给她这个面子。
至于到时候下聘用的东西, 娄夫郎拉着贺夫郎的手说,“允儿的亲事也是今年,你若是有什么不懂, 尽管来问我就是。”
贺眠,“……”
事不应该先问她吗?她这个当事人都还没来得及表态呢!
贺眠仰头看向身旁林芽,觉得患难见真情,也就芽芽是真关心自己。
她趁几个大人不注意,偷偷勾住手指攥在掌心里,晃了两下。
林芽感受着那滚烫的热意,眼睫颤动,像是被烫着了似的,呼吸发紧。
红着脸低头垂眸,正好对上贺眠微亮眸子。
刚才大人们说话也不避着跟贺眠,林芽听的耳根发热,连带着脖都红了,会儿有些不好意思跟贺眠对视,没忍住的别开脸,可贺眠故意似的偷偷捏他手指,林芽这才慢慢把头扭回来。
两个人明明什么话都没说,可眼神碰在一起的时候,也不知道谁先开头,就这么无声的笑了起来,攥在一起的手握的更紧。
坐在上位四个大人悄悄撇着两个孩子举动,彼此使眼神。娄夫郎跟陈夫郎更是捂唇偷笑,心都软了。
贺眠孩子特别耿直,她要是不喜欢不想娶,你就是说破天也没用,就跟上回们有意撮合贺眠跟张叶一样,她连个多余眼神都没有,临走还送人几本书,若是懂得半分男女情意,正常人哪里干的出那事。
如今张叶也都定亲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出嫁。
娄夫子跟贺母说,“你们就在京城多住几日,两天沈翎两口子还没回来,你们留下来一是等她们,二是等贺眠殿试名次。”
贺母颇为感慨的说,“原本就指望她能考个秀才就行,像今天这样却是没敢想过。”
“那你现在倒是可以再往上多想想了。”娄夫子意味深长的端起茶盏说,“孩子运气好能力也不差,将来能走多高还真说不准。”
听她么一说,贺母微微怔了怔。
晚上睡前贺母跟贺父提起事,看娄夫子话里意思,将来贺眠可能是要留在京城任职。
留在京城?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回不去莲花县了?
贺父本来还觉得贺眠考好是件好事,会儿却不那么想了。
京城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然当年陈夫子怎么不愿意留在这儿?更何况自己就她么一个女儿,分开两三个月还能忍受,要是分开两三年,甚至更长时间,让他如何接受?
贺父心里顿时失落空荡起来,当夜就没睡好。
“眠儿明日殿试,你别跟她多说。”贺母轻声叮嘱贺父,担心又做什么糊涂事。毕竟上回执拗拦着林芽进京的人便是他。
“我怎么能连个都不懂?”贺父眼睛都熬红了,“我不提就是了。”
而且殿试还没考呢,结果如何还真说不准。
怕贺眠进皇宫考试会怯场,赵珍青个当师姐还特意过来看看她,跟她和李绫沈蓉笙她们讲讲过来人经验。
古往今来,有多少才能出众贡士因为紧张而跟一甲前三失之交臂遗憾不已。
在大殿应试,时候考都不是知识了,而是胆识。毕竟该考东西从乡试到会试翻来覆去的考了无数场,殿试上也翻不出多少新花样,但胆识可不同。
皇宫大殿那可是天与诸臣上朝议事地方,是多少读书人的梦想之地,如今就让她们坐在她们梦寐以求地方写卷子,时候激动兴奋有,紧张忐忑也有,心态稍有不稳都容易影响发挥。
跟她们一起应试都不是庸人,大家知识水平差不多,能拔得头筹都是胆识过人定力更足。
“那你可真是小瞧她了,她像是能怯场害怕人?”娄夫子问。
赵珍青心说贺眠虽然胆大,可那毕竟是殿试,进也是皇宫,刚才自己跟李绫沈蓉笙她们说起些时候,两人恨不得将她说话拿笔记上。
贺眠也是莲花县出来的,辈还没进过皇宫,会儿指不定紧张偷偷啃手指呢。
见她不信,娄夫子带她走到窗户旁边,推开窗让她往院子里看。
赵珍青脑海里那个紧张边啃手指边背诵文章贺眠,会儿正坐在石桌旁跟林芽两个人玩翻手绳呢。
赵珍青,“……”
属实跟自己想象有点差别。
贺眠不仅看不出有丝毫紧张,反而放松过头了吧?
“孩子比你懂得多,”娄夫子手背在身后跟赵珍青说,“大考前面不应该书,而是调整心态,不然总担心个不会那个没看,还没进考场自己就把自己吓退了。”
赵珍青恍然大悟,正要点头,就听见外头的贺眠隐约说了句,“最后一次啊,翻完次我可就得看书了,还有那么多篇文章没背呢。”
谈恋爱净耽误她学习!
其实是林芽担心贺眠看书看眼睛吃不消,才拉着她翻了半盏茶的手绳,帮她休息休息。
听完话赵珍青扭头看向娄夫子,脸上表情明晃晃写着“老师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她。”
小师妹分明也在抓紧时间看书,并不是什么放松心态为了考更好。
娄夫子,“……”
娄夫子“啪”下窗户关上,赵珍青特别配合别开脸看向别处,全当没有刚才那番话,就怕老师火气撒在自己身上。
翌日一早,贺眠起床去考殿试。
殿试跟春闱会试也没有太大区别,不过就是应试地点从礼部换成了皇宫,主考官也从寻常官员换成了当今皇上。
听芽芽说皇上是严肃,上回进宫匆匆一见,连头都没敢抬,贺眠心里好奇,毕竟除了影视剧里扮演者,她还没见过真皇上呢。
今天倒是可以趁着考试空隙偷偷看两眼。
坐着娄府马车到宫门口,贺眠跳下去才发现众贡士们已经提着竹篮在等着了。
时辰一到宫门大开,有内侍官上前引着她们去大殿。
些贡士们大部分是没进过皇宫的,包括宋荣这个世女都极少进宫。
只有逢年过节办宫宴时候,她才会作为嫡长女随母亲过来,就这也是坐在最外援,离皇上隔着远距离,看不清天子容颜。
但矮子里面拔将军,自己怎么着都是比她们见识多。
宋荣瞥着走在前面的贺眠,故意跟旁边的沈蓉笙说起各大宫殿的方位,以及她们要去的宫殿在哪里。
像贺眠种小地方来的,别说皇宫了,她就连皇宫的大门可曾见过?到时候一紧张一自卑,指不定就发挥失常了。
“女进过皇宫?”
“你问的都是什么话,宋女可是镇国公府嫡长女,怎么可能没进过宫。”
“就是就是,说不定进宫对女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见宋荣跟沈蓉笙说起皇宫,众人没忍住加快两步走在旁边听。
对于她们来说,能进皇宫就已经代表身份尊贵了。
群人围着宋荣转,话里羡慕跟恭维几乎毫不掩饰。
虽说现在镇国公府不景气,但只要宋荣有出息,国公府迟早能被重用。
宋荣现在也是这么想的,原本她是打算放弃女身份入赘沈家,换取沈家帮扶。
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沈家说凉就凉,个时候再入赘怕是不划算了,但她倒是可以娶沈钰。
如今旁人都躲着沈家走,以前上门求娶的会儿全都不见人影,时候自己取得殿试好名次开口求娶,估计沈家主不会拒绝。
跟贺眠个无权无势的比起来,自己身后的国公府时候就能拿的出手了。
宋荣已经让人打听过,沈家主过几日便会回京,到时候殿试名次出来她就上门提亲。
宋荣丝毫不觉得自己种行为有股“趁火打劫”意味,反而觉得她是雪中送炭。
现在沈家已经不是皇商,沈钰的县主身份也不过是个摆设,沈家唯有跟国公府合作才能达到共赢。
只要是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后面众人讨论的热烈,走在前头的贺眠却不感兴趣。
她撇撇嘴,左右打量,觉得皇宫不过如此。
自己穿书前也见过各种宫殿府邸,感觉皇宫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半点稀奇感,走在宫里头也没感受到半分紧张忐忑,总体来说,心潮的波动程度还没有芽芽早上偷偷抿她耳廓来的刺激。
只能说后面那群人,见识太少。
到了大殿,大家找到各自对应位置坐下,便等着发卷答题了。
贺眠好奇看来看去,想看皇上来了没有,结果等拿到卷子也没见皇上出来。
内侍官跟她们解释说,“陛下怕影响各位贡士答题,只在旁处观察,还请贡士们端正坐姿,莫要殿前失仪。”
意思就是皇上不来大殿了,但有可能不知道躲在哪里偷偷观察她们。一想到身后有皇上在看自己,各位考生没忍住个个坐笔直,生怕给陛下留下不好印象。
次的三甲是由皇上钦定,名次高低除了取决于文章内容,多数要看皇上喜恶。
贺眠倒是没想那么多,她拿到题目后就可以答题,全程想的都是卷子根本没时间想别的,自然没注意到有人站在暗处看自己。
皇上跟身旁人指了指她,轻声说,“邹夫,那个便是朕跟您提过孩子。”
邹大学士今年五左右,眼神锐利表情严肃,是个不苟言笑人,闻言抬头看向那个就快趴到桌上答题贺眠,轻呵一声,“坐没坐相。”
她何止坐没坐相,她还胆大包天。
皇上像是笑了下,“但她确实当着朕面解开了那道题目。”
“许是巧合呢。”邹大学士眯了眯眼睛,“真正实力如何,只有臣试过才知道。”
“有是机会。”皇上带邹大学士看完人,对其他学子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根本没细看,便直接离开了。
殿试考了将近一天结束,进宫门的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出宫门的时候却已经是黄昏。
贺母贺父带着林芽等在外头,见贺眠出来便向她招手。
四人坐在车上,边聊天边往娄府走。
听娄夫子说,殿试中所有应试考生卷子一般先分交八位读卷官阅卷,由她们集中挑选出最优秀位左右送到皇上面前,让皇上钦定御批。
个御批考虑东西就多了,比如会综合家世高低,品行优劣以及皇上个人喜好等等,最后选出三位,定位状元、榜眼、探花。
等待放榜日子过得格外快,眼见着明个就要放榜,今天晚上出门多日的沈家妻夫总算是回来了。
因为时候太晚贺家父母也就没能跟两人见上面,结果第二天上午再去的时候,就听说国公府已经派人到沈家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