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国跟朝廷签订的和平协议只维持短短的两年, 两年之后新王登基,波斯国便单方面撕毁协议朝中原进军。
这次王庭内斗中,取得胜利的是手握兵权的大王女, 她向来主战, 坐上王位后直接整理兵马,说要拿下中原。
这场战事打整整一年半的时间,波斯国元气大伤, 百姓怨声载道, 朝廷内部局势混乱,绕是她们的王亲自披甲上阵也没改变战败的结局。
波斯国大败之后, 只坐两年王位的王便被她的臣民驱逐下台,王室内部商量许久,决定扶持新王登基, 也就是小王子的嫡姐。
鉴于如今的形势,她们提议跟中原再次议和, 换取喘息的机会。
可上回的议和被波斯国单方面毁约, 中原怕是不肯再次合作, 最后王室内部决定, 送王子过去和亲, 以表诚意。
至于送谁才有用, 那自然是新王的亲弟弟,先王最宠爱的小王子, 毕竟四年前他也曾参与议和前往过中原的京城。
这事由王室内部决定, 莫说小王子, 就是新王都无法改变。
半个月之后,波斯国的议和书到达京城皇宫。
她们表示愿意归还之前俘虏的中原将士,在王子出嫁之时, 还将送上波斯国的厚礼,诚意十足。
跟波斯国的战事,对于朝廷来说也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大获全胜。战争只要开始,便会劳民伤财。
如今朝廷也需要个机会休养生息。
皇上跟众臣商议之后,毫不犹豫的答应议和,迎娶波斯国王子进京。这位王子不只代表波斯国的诚意,还是份活的议和书。
他王姐乃是现在波斯国的王,只要他在中原好好的,这份和平就能维持下去。
问题是,该由谁娶他呢?
皇上对于一个异域的小王子没兴趣,若是纳他进后宫,往后见到波斯国的王,难不成还要低头叫她一声“王姐”?
和亲之人,只能是那些适龄的小辈们。
大皇女痴迷琴棋书画,跟其皇夫琴瑟和鸣多年,根本不可能再娶他人。
四皇女游手好闲,最爱的事情就是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当个啃老的二世祖,如果来的不是波斯国王子,而是波斯国美食,她怕是还能凑合一二。
唯一能指望上的九皇女,极其聪慧,又是贺眠手把手出来的,可将来若是娶波斯国的王子做正君,那便意味着跟皇位无缘。毕竟皇室不允许有异族血脉的君后。
至于底下的十皇女,十一皇女,以及老幺十四皇女,年龄跟波斯国王子比起来都小。
数来数去,皇上突然觉得自己膝下连个能担当和亲重任的女儿都没有!
原先她还担心自己的女儿们会跟自己那辈一样,对皇位出觊觎之心,最后争的头破血流姐妹相残,所以早早的便把权力把控在她手里。
结果到头来却发现这皇位有可能没人稀罕……
皇上看着站在底下的贺眠,难得沉默。从九皇女开始,底下的皇女皇子们全都跟着贺眠念书,莫不是都被她给歪了?
贺眠疑惑的抬头看皇上,君臣两人四目相对,片刻之后,皇上微微挑眉,手搭在龙椅的龙头扶手上,拉长音调,“贺爱卿啊,你说该由谁迎娶这个波斯国的王子更合适呢?”
“都行,主要看皇女们谁喜欢他,”贺眠说,“波斯国的小王子的亲姐是如今波斯国的新王,听闻这位是个能隐忍的人物,现在之所以把亲弟弟送来和亲怕是因为还没能把控王庭内部,等她坐稳之后,这位小王子便是维持我朝跟波斯之间和平的纽带,所以和亲之人,得心甘情愿娶他才行。”
不然娶进后院不管了,回头小王子闹起来,再有个三长两短,这好不容易平息的战事怕是又要再起。
这两年朝廷各地大大小小的天灾不断,没有谁比她们更想天下太平。
只要战事停息,节省下来的粮草钱就能用来赈灾,否则国内灾事四起,边疆战事不断,百姓怕是会乱。
表面看来是波斯国单方面议和,其实朝廷也有这个心。所以两国之间最后一战至关重要,因为她们胜,波斯国才送人过来和亲,如果她们败了,后果难说。
皇上如何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觉得头疼。
她看着贺眠,忽然想起来眉眼跟她极像的贺画,那孩子比她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跟她几个孩子处的极好,也深得自己喜欢。
若是实在没人能娶……
罢了罢了罢了,贺眠跟林芽就这一个女儿,还是给她留着让她自由的选个中意的女婿吧。
皇上打算让那群皇女的父亲游说一下他们的女儿,总得有个愿意的才行。
虽说小十一今年才十三,但也到了能通人事的年龄,勉勉强强能替她这个母亲分忧。
贺眠从朝廷回去后,吃饭闲聊的时候把议和的事情说给林芽听。
她最喜欢跟林芽分享了,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林芽没听说过的,她回来都会讲给他听,所以两人在一起十多年,还从没出现过面对着面无话可说的情况。
“提起议亲,我倒是想起来,咱家的画儿今年也都十五呢。”林芽往身旁安静吃饭的贺画碗里夹了一块排骨,揶揄打趣她,“也到了可以相看夫郎的年纪。”
平时贺画总是不乐意提这。
贺眠朝林芽端起碗,林芽会意的也给她夹一块排骨,不偏不倚。
“棉花都十五吗?”贺眠收回碗感慨时光飞逝,“我觉得我也才二十多岁啊。”
嗯,严格来说,贺眠今年还踩在二十岁的尾巴上,没到三十。
贺画点头接话,“就是爹爹,旁人家的父母就算抱孙女,也都三十出头,娘才二十多岁,怎么能抱孙女呢。”
林芽温柔带笑,眼睫落下,筷子轻点碗里的米,状似随意的问贺眠,“姐姐,可曾听说这次波斯国来和亲的王子叫什?”
贺画端着碗的手微微发紧,心里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每回她爹这个表情的时候,多半都没有好事。
果不其然就听她娘说,“波斯名我没记住,不过听说礼部报上来的汉文名字叫阿釉。”
听起来有点奇怪,所以贺眠就记住了。
林芽柔柔笑笑的撩起漂亮的眼尾侧眸看向瞬间僵在原地的贺画,轻轻颔首复她刚才的话,“嗯,画儿还小,不急着娶夫。”
贺画,“……”
贺画沉吟一瞬,斟酌语言新开口,“其实,也没那么小了。”
她是真没想到派来和亲的人会是阿釉,她本以为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的人,忽然就送到面前来了。
贺画至今还留着那个金色波浪长发的糖人,用尽手段将它保存的极好。
饭后贺画回到自己屋里,将糖人拿出来垂眸看会儿,眼里露出笑意,想起那个金发碧眼的少年。
曾经飞走的蝴蝶,在今年春天终于又飞回来。
贺画微微捏紧木棍,这是她的机会。
之前父亲问她钟意谁家少年的时候,贺画没吭声,只说自己有机会想先去看一趟大海再讨论亲事。
因为那时候她觉得跟阿釉怕是今难见,说出来不过徒增遗憾。
父亲当时没说什,但是以他的七窍玲珑心思,怕是早就看出来了,所以今天才在饭桌上说那些话。
贺画事后不准痕迹的跟母亲打听了一圈,看皇上的意思,娶阿釉的任可能是落在老四、老九跟小十一身上。
至于十皇女,早就定邹大学士的孙子,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断然不可能娶阿釉的。
掌握这信息之后,贺画趁天气好的时候,提着自家厨子刚炒的花生米约老四出去踏青。
踏不踏青没什,对于四皇女来说,主要是有吃的,尤其是贺家的花生米,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知道那是一绝?
这厨子是贺眠从莲花县贺府接过来的,专门做花生米,有市无价。
贺太傅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拿它当年货送出去,还只送给为数不多的个人,比如娄夫子跟邹大学士。
像老四要是想吃花生米,只能从贺画手里得到。
“听闻朝廷要跟波斯国和亲了,”贺画挑起话题,“真好,以后两国没战事,商贸互通,你我也能品尝到波斯国的美食。”
“哈哈哈哈知我心者,阿画也!”四皇女坐在草坪上,仰头喝口果酒,舒服的眯起眼睛看着头顶的风筝,“实不相瞒,母皇找我说让我娶波斯国王子的时候,我想的全是波斯国美食。”
至于王子长得美不美,她不感兴趣。
“那你的意思呢?”贺画侧眸看她。
四皇女神色随意,丝毫不在乎,“娶不娶都可以,反正摆在府里,不影响我吃喝就行。”
“那怕是有难,”贺画笑着摇头,对上四皇女疑惑的视线,解释道,“你娶的是和亲的王子,哪怕没有感情也要在人前做做样子。他在波斯长在波斯,口味跟中原截然不,一桌饭,应该按你俩谁的喜好来做?若是各吃各的,怕是不太合适,到时候你作为女人,总要迁就他一二。”
四皇女完全没想到这个,皱眉慢慢坐直身体,扭头看向贺画,“阿画,这事你得帮我,咱俩可是一个盘子里吃过饭的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两人虽然差个几岁,但这都不要!只要一个盘里吃过饭,那就是姐妹。
她这人什都好说话,唯有在吃上是不可能让步的。
贺画,“……”
她眼睫煽动,神色挣扎,犹犹豫豫的说,“其实,我年前倒是跟这个波斯国王子处的好……”
朋友夫,不可夺!
四皇女瞬间想到这个借口,眼睛噌的下亮起来,“你怎么不早说啊!你俩认识的话,你娶他不就行。”
何必祸害我的菜呢。
贺画看着她,神色认真,声音温柔,“可你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姐,你若是喜欢,我怎能夺人所爱?”
“我不喜欢他啊,”四皇女表示,“我只想好好吃饭。”
但她还是感动贺画把她放在了第一位,甚至高过男人,顿时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母皇那儿由我去说,绝对让你俩终成眷属。”
最要的是她也不用娶。
贺画垂眸掩住眼底神色,将花生米尽数给老四,把她高兴的上马车的时候差点没踩住凳子。
第二天,贺画又找了十一皇女。
她跟小十一差了两岁,从小拿她当妹妹疼。小十一甚至以贺画当做努力目标,最钦佩的人就是贺眠。
得知贺画认识波斯王子之后,小十一也没瞒她,偷偷告诉贺画,她父亲不希望她娶波斯王子。
并非人人都没有野心,小十一现在年龄小也许没觉得有,但总有人已经替她规划未来的路。
虽说前面还有个老九老十,但总得去争一争才行。如果娶了和亲的王子,那么一切计划都白费。
“我觉得你娶他挺好的,毕竟满京城的少年谁不想嫁给你,你娶夫后也就没人缠着你,”小十一羡慕的说,“更何况太傅那么厉害,我要是个男孩我都想嫁过来跟她学习。”
她怎么就生在了皇家呢,在贺府多舒服。
贺画含蓄的表示,有时候看她母亲还是隔着点距离的好,毕竟前面的训实在是太多。
解决老四跟小十一后,就只剩下老九。
这三位皇女里面,最好办跟最难办的都是老九。
好办之处在于她如果对皇位有意思,就绝不会娶阿釉,难办之处恰恰也在这儿,她若是对皇位没有意思,绝对会娶阿釉,正好不用竞选太女。
贺画正推算她会怎么选择的时候,老九亲自来了。
“我不跟你说废话,你要是喜欢波斯王子,我帮你。”九皇女两只手抱怀,矜贵的抬起下巴说道,“我不娶他,才不是因为我舍不得皇位,更不是因为你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怎么你们皇家一个两个的都爱说这话。
贺画有好笑的看着她,“那是为何?”
九皇女轻哼了一声,表示道,“娶夫,影响我做题的速度。”
不亏是我娘的亲学……
贺画差点抬手给她鼓掌。
数日之后,皇上召见三位皇女,问她们时隔日,可曾思考清楚,谁愿意娶波斯王子?
老四最先出列,看的老九跟小十一眼皮齐跳,目光直直的落在她后背上。
皇上看着底下这场面还挺意外,平时几个孩子关系极好,没怎么因为别的事情红过脸,难道这会儿全看上波斯王子?
因为同一个男人,姐妹三人现在的气氛才这紧张?
你看看老九跟小十一的表情,明显是怕老四娶走波斯王子啊。
“母皇,”老四说道,“孩儿觉得,孩儿可能不适合娶波斯王子。”
她此话一出,底下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皇上狐疑的看眼那俩,随后问老四,“为何?”
“饮食习惯不。”老四认真极,“我怕他影响我吃饭。”
皇上,“……”
她就不该指望这个女儿能说出点正儿八经的东西,抬手揉揉眉骨,“那你觉得谁合适?”
皇上目光扫向剩下的两个孩子。
“孩儿觉得贺画就挺合适的。她母亲是当朝太傅,父亲是青禾县主。跟我们几个关系极好,加上两人曾经认识,由她娶波斯王子,再合适不过。”
皇上不是没考虑过贺画,只是贺眠跟林芽就这一个女儿,她不好开口。
“这事……”皇上看向老九跟小十一。
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老四身旁,默契极。
老九开口,“这事孩儿觉得可行。”
小十一跟着点头,“孩儿附议。”
“这……”皇上犹豫。
摆手让三个女儿出去之后,皇上让人把贺家三口叫进宫里,询问她们的意思。
最后见贺画属实愿意,这才点头。
朝廷跟波斯国通信,由太傅之女迎娶波斯王子,为显示自己并非看清波斯国,特意封林芽为青禾郡主,如此贺画也算半个皇室中人。
一个月后,波斯来信,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