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生在外面吗?”不敢用心去倾听,只能凭借顽强意志保持清醒,屋外的窃窃私语声也是引起了鱼寒的注意。
“先生!”不需要进行过多的交流,吕祖谦的出现就意味着每天半个时辰调剂已经过去,接下来可就是这位大儒的授课时间了。
“吱呀……”
此时就算是上官倩妤等人心中有再多的不忍,也必须立即离开。
细心地关上了房门,不愿让凛冽寒风对正在勤学苦读的鱼寒造成侵袭。
“适才虽有三处遗误,却也并无大碍!”没有立即展开教学工作,吕祖谦却是先对鱼寒刚才的背诵做出了表扬。
要说华夏古文献没有标点符号,那是在瞎胡扯。只不过在宋代这玩意还很不标准,大家也基本上都是在各玩各的,有方有圆,有虚有实,位置也是上下左右随心所欲。
没有统一的标注,宋代读书人理解文意除了凭借“离经辨志”的能力,就是靠那些语气助词进行断句,吕祖谦也因此才会觉得背错几个“之乎者也”还勉强可以接受。
“然则,朝廷科举,贴经毕竟乃是小道。”就知道吕祖谦没这么好心,准时进来肯定不是只为了进行精神鼓励而已。
“学生拙作,还望先生斧正!”揉着酸疼的霉头,鱼寒对于桌上那篇写了三天都没通过的文章,还真就不敢抱有太大幻想。
“嗯?唔?”连续两个怪异的语调,似乎在印证着鱼寒的猜测。
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只是看了个大概,难掩失望神色的吕祖谦长叹一声道:“果是劣作,登榜或可期,入朝实无望!”
老东西,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按照这年头的规矩,金榜题名之后不就该等着平步青云了吗?怎么就没了别的指望?
若不能借此良机去糊弄大宋官家,本公子要这个进士名头来干嘛啊?
“某曾闻,子寿昔日与汝言,欲取功名则不可言战?”或许是猜到了鱼寒的想法,吕祖谦虽试图做出解释,却是在采用自己擅长的教学方式。
完全抛弃了课本,也不对文章做出点评,只通过言传身教让鱼寒能够尽快懂得什么叫做学以致用。
“先生此言甚是,学生亦因此困惑不已!”又是一个被重新提及的老话,鱼寒也确实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怎么会有连着两个人对自己做出相同警告。
“子寿之言虽是有理,却也太过偏颇!”这混小子的记忆力不错,就是脑子稍微笨了一点,就这么个问题居然还没想明白?如果不是看在他年纪尚浅,还有那么点调教的可能,吕祖谦说不定就会被气得拂袖而去。
“先生何出此言?”按照吕祖谦这话里的意思推断,柴渊棋和彭龟年当初的提醒都并非是空穴来风。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好不容易碰上孝宗这么个中兴之主,怎么就不能在科举场上提到抗金作战呢?
“汝既明过犹不及之理,怎还有此一问?”并没有对这种反应感到意外,甚至早就在这几天的答卷中看出了端倪,吕祖谦却还是用一种看待白痴的眼神打量着鱼寒。
“这……”一时难以找出合理借口进行反驳,鱼寒也只能是在心底里暗自埋怨。老东西,你就不能爽快一点么?不知道本公子脑子一向不大灵光,最近又累得跟个啥似的?
“乾道三年,虞相公奉旨兼知枢密院事宣抚四川,苦心经营多年,虽不敢妄言兵精粮足,却也未尝不敢一战。然其迄今未得宣召,可知为何?”
“学生自是不知!”这倒是大实话,其实对于这个问题,鱼寒也一直感到非常好奇。
要说当今官家孝宗皇帝也是挺英明的啊,可他怎么就能犯这种糊涂呢?
天上好不容易掉下虞允文这么个上马能杀敌下马能治国的千古奇才,就算是出于某种顾忌不能放到前线去恶心完颜雍,那也可以让他继续呆在朝堂之上给那些坚定的主和派找茬啊,干嘛非得放到天高皇帝远的蜀地去整军备战处理杂务?
就算大宋朝的人才储备有所不足,那也还没短缺到如此地步吧?
别的不说,就那位宝文阁待制胡铨,还有刚以龙图阁学士致仕的王十朋,甚至是让朱熹极端看不顺眼的权兵部侍郎周大必,前些年随便从这仨当中给拧一个出来扔到蜀地去,也能凑合着使啊。
“虞相公未奉诏,其因有三。为首者,乃是官家之忌!”足以让鱼寒困惑不已的难题,但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吕祖谦能看不出些许端倪?
反正是关着房门对某个小混蛋进行答疑解惑,有那三个神出鬼没的书童负责拱卫安全,又不用担心被谁闯了进来,干嘛还要有所顾虑?
仿佛是在吕祖谦的眼神中发现了什么,鱼寒有些不自信地做出猜测道:“您老是说符离之溃,遗患至今?”
“然也……”暗自里松了一口气,无比庆幸自己终于不用被这愚蠢的小混蛋给气得吐血而亡。
民间都还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说法,雄心勃勃的大宋官家即位之初就被完颜雍敲了那么大一计闷棍,能不产生点心理障碍么?
留个文武双全且忠烈义勇的重臣成天在身边瞎嘀咕,万一自己哪天耳根子发软没能顶住诱惑,难保不会又被煽乎得做出了什么冲动的决定。
派虞允文去主政川陕,既能攒点家当,又还可以给自己腾出足够的时间调整心态。
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说来,其次则是为了照顾望仙桥那位?”有了吕祖谦的提示,头昏脑胀的鱼寒似乎也能把握到某些关键,至少他已经能勉强做出自己的猜测。
“汝既是心知肚明,又何须多言?”太上皇的心意一直都在那里明摆着,虽说他老人家没空对朝政指手画脚,但想让他同意出兵北伐那是比登天还难,吕祖谦也懒得就此做出任何解释。
“那第三呢?”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鱼寒却对最后一个缘由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有此两条足矣!”很不地道的做法,没有回答问题,只是把桌上的答卷再次扔进了旁边的废纸堆里,然后就风轻云淡地来了一句:“若汝明日之作依旧如此,则此番科举不去也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