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宏厚道的魏王可不是某个没脸没皮的小混蛋,虽说是极其憋屈地被讹了万两白银,却也没有勃然大怒真把吕祖谦给揍出个好歹。
被人以一种极其冷淡的态度送出了魏王府,仗着丰富阅历大赚了一笔的鱼寒也没功夫埋怨魏王做事不地道,反倒是差点被某个急冲冲赶往望仙桥方向的背影给吓出一身冷汗。
“吕伯恭入府治病?”
望仙桥,德寿宫。
再怎么说也是延续了大宋国祚的一代帝王,就算是已经退居二线,这天下也只有太上皇不想知道的事而没有不能知道的事,更何况还是这眼皮底下的小小临安城内?
禅位之后就迁居于此,太上皇虽是年老体迈早已多年不问世事,却也对这个消息表现出了浓厚兴趣。
“回太上皇的话,据府内传出的消息称,正是如此!”别说鱼寒只是在卧室内揪出了几个眼线,就算他能撺掇着魏王把府内众人全给杀掉,王府真有什么动静也同样瞒不过有心人的那一双慧眼。
“吕伯恭乃鸿儒硕学,且醉心医术数载,想必此行乃是有所得?”同样是陷入了认知的误区,太上皇还真把那位当朝太学博士当成了无所不能的奇侠异士。
“这……”大宋朝的探子可不是鱼寒身边那些只会瞎胡闹的书童,他们更擅长通过自己的观察去进行主观臆测,而绝不会仅限于对可靠情报进行精准分析。
认真回想着王府小厮当时的行为举止,也没有忽略吕祖谦离开时的那副狼狈样,先是在脑海里对一切可能都进行了一番梳理,这才无比谨慎地回答道:“依臣愚见,吕伯恭怕也是束手无策,只因……”
“哎……”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孙儿,太上皇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是难免有些伤感。“魏王自幼恭谦,怎料此时突遭横祸却无人能解其厄。时也?命也?罢了,汝且退下吧!”
“臣先行告退!”太上皇的家事可不是谁都能打探,能听到他老人家发出叹息就已经是运气不错了,作为一个小小的探子哪还有胆子继续在此逗留?
“告知府库,选上好百年山参十支,鹿茸五副,灵芝雪莲若干,赐予魏王!”吃药的本事不错,但治病的能耐也确实不太好说,太上皇这时也只能是把希望都寄托在那些传统的名贵补药之上,表达出一个祖父对孙辈的关怀之意。
可谓是非常丰厚的赏赐,但幸亏鱼寒那小混蛋没在这里,否则定要嘀咕一声:“大爷,您这不是治病,是要命啊!就魏王如今那副模样,只要吃了您这些补品中的任何一种,怕是就得立即七窍流血!”
当然了,作为一个刚发了点小财的混蛋,鱼寒最大的可能是还得再加上一句:“大爷,您那里的补药若是多得没处放,给咱啊!咱转身就拿去换钱,也好过个大肥年!”
探子离开了,太上皇也不太可能去倾听数里之外某个小混蛋的心声,倒是身边那个正在忙着替他捶背捏腿的小黄门此时很是突兀地来了一句:“启禀太上皇,据臣所闻,此番吕伯恭入府还带了一人!”
“你是说那西河州解元?”太上皇的脾气还不错,至少没有因为小黄门的无礼而命人把他给拖下去剁了。
“此子姓鱼名寒,乃祐川县令鱼程远之子。据臣昔日所闻,此子不仅自幼聪颖有神童之称,且善于旁门左道……”这也幸亏是鱼寒没在这里,否则那小混蛋真要见了说话这小黄门的模样,怕是得立即逃回祐川城去呆着。
魏大纨绔,当初被鱼寒给一抓捏爆了那啥的老相识,居然还真就出现在了宫中,并且成为了颇受太上皇赏识的贴身奴仆。
话说当年的魏通判这脑子还真够活络的,居然采纳了那些医者的建议,真就把这废物给再次利用起来了?
“黄口小儿,何足道哉?”没把鱼寒当回事,毕竟这医术可不比得其它,是需要时间与经验积累的。
即使那小混蛋再聪明又怎样?
就他这年纪,还真能比朝廷御医都更有本事不成?
主动否定了事实的真相,太上皇却并没有刚愎自用的喜好,只是向旁边一人求证道:“依国师之见,此子可否解魏王之疾?”
“断无可能!”本来就是打着给太上皇治病的旗号南下,金国国师会出现在这德寿宫并被恭为上宾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名义上是月前才入得临安城,实际上却是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通过某些特殊渠道把手伸进了大宋决策层。
若是事先没有达成某种协议,作为金国的国师,他能有那胆子在宋国的都城之外那么嚣张?
别人或许对魏王的病症束手无策,但作为始作俑者,金国国师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为了满足那个口头约定的交换条件,金国国师这些年可是没少忙活。
不像鱼寒那样满脑子都装着超越时代的经史典籍,仅是为了让那来自巴蜀之地的小东西能够在冬季的江南保持一定活跃度,他就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更是用了整整两年时间来进行测试。
至于这小东西所能造成的伤害么……
金国国师完全有理由相信,就那种复杂的肌肉毒素,以宋代这种堪称原始的医疗水平还真就没有化解的可能。
甭管来的是神童还是神棍,都没任何的可能!
一个让人倍感沮丧的回答,太上皇听了之后也是神情怪异地长叹道:“若果真如此,则魏王何辜,当今官家何辜,难道这真是天意欲……”
苍天可鉴,这些年来最怕听到北伐二字的不是北边的大金国,也并非遍布朝野动不动就引经据典的那些个所谓主战派,而恰好是自己这个亲手延续了大宋国祚的继往之君。
当年岳家军在前方摧枯拉朽,没人知道自己有多后悔说过“中兴之事,朕一以委卿”这种糊涂话。更没人知道自己有多担心,若大金国被打疼了把亲爹和那个倒霉大哥给放回来,那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好在大金国的叔伯们还挺有先见之明,眼瞅着岳家军就要具备的直捣黄龙的实力,北边送回来的那个御史中丞也终于跳了出来。不仅忙帮自己顶了所有骂名,甚至还知情识趣地逼着史官们用春秋笔法把岳飞的朱仙镇大捷给抹了去。
终于不用担心手底下那些个有能耐的臣子们瞎胡闹了,可谁知道自己精心挑选的继承人又开始犯起了迷糊。
给岳飞平反,这不算个事,反正人都已经没了,再怎么折腾也不过就是给当今官家聚敛点好名声而已。
要说自己都已经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了,可那便宜儿子怎么就不懂得适可而止呢?
一天到晚忙点啥不好,干嘛非得要琢磨收复故土?
他就不怕真把大金国给逼急了,在举国来犯之前先把当年的破事都抖露出来打击大宋官军士气?
张浚率师出征,每打一次胜仗,自己这老心肝就得多承受一份压力。
幸亏李显忠和邵宏渊那俩祸害不太对付,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在关键时刻打起了糊涂官司,这才没让北边的叔伯们真吃什么大亏。
经过了这么些年的折腾,自己也算是看明白了,便宜儿子就算再怎么恭顺,始终还是和自己有隔阂的,也确实不如亲儿子贴心。
可自己这辈子就一个宝贝亲儿子,还在三岁的时候就没了。
南逃的途中又被金兵给吓得那啥,以至于没了繁殖能力。
不赶紧找个干儿子来把这皇位给坐稳,难不成还要留给胆敢犯上作乱的赵榛那厮不成?
原本还琢磨着,自己这辈子怕也就只能呆在德寿宫内,使点不太光彩的手段替当今官家挑选个没啥能耐还不会瞎折腾的好孩子继承大统。
但苍天有眼啊,就在自己几乎彻底绝望的时候,一个从西河州逃到了北边去的小黄门居然能给自己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
金国国师能治朕这毛病?能让朕枯木逢春?
那还等个啥啊?
赶紧给请来呗,只要他真有这能耐,那就要啥给啥,绝不含糊!
本就只是主要由心理障碍造成的生理疾病,经过了这么十来天的催眠治疗,太上皇还真就看到了痊愈的希望。
就在两天前太上皇也非常激动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在某个宫女的刻意挑逗之下有了部分正常反应!
儿子!
亲儿子!
有了亲生的,还要那个便宜儿子干嘛啊?
就算迫于形势不能立即改朝换代,那不还得赶紧加快原先的谋划,替亲儿子清理掉所有的障碍?
“太上皇切勿悲伤,须知……”老东西,你还装上瘾了是吧?如今这里可没外人,你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给谁看呢?
暗地里把太上皇给臭骂了一顿,金国国师却出言劝慰道:“天意不可违!值此太上皇沉疴待起之时,魏王却陡遭意外,岂不正好应了……”
早就对太上皇的那点心思了如指掌,能够轻易通过正规手段挑起大宋皇室内斗,金国国师这一身本事当然也不可小觑。
而为了能够更加坚定太上皇的信念把宋室搞得更加混乱,金国国师还不忘抛出最后一个礼包道:“若本国师所料不差,此番诊治之后只要再寻得那一味神药,太上皇即可重整雄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