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山密林里碰上个被装进了麻袋的倒霉蛋该怎么办?
是积极救助,还是视而不见?
前者运气好了能换来对方的感恩戴德,运气不好也可以成为东郭先生的嫡传弟子。
至于那后者就简单多了,不会有任何招惹麻烦的风险,顶多也就是被斥为冷血而已。
自幼就被亲爹告知这世上少有两全其美的大好事,可偏偏鱼寒既不想惹麻烦又不想挨骂,所以他做出了另一个选择。
非常缺德地趁火打劫把那倒霉蛋给痛揍了一顿,发泄完心中的委屈还能捎带着确保自己等人的安全!
“哎哟哟哟……”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该怨恨,被揍得个鼻青脸肿后从破麻袋里给拖出来的倒霉蛋不需要做出任何猜测就可以完全肯定刚才下黑手的正是眼前这群混蛋,因为这方圆数里之内压根就没有别人!
“这位仁兄……”没指望能获得多大的回报,鱼寒只是想要在这个书生打扮的倒霉蛋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否则老虎没打到反而碰上一群实力雄厚的山贼把自家娘子抢去做了压寨夫人那得有多亏?
就算人能没事,暂存在山外小茶铺的马车被顺走了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哎哟哟哟……”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一群混蛋?
前两天把自己装进麻袋扔到深山密林里的山贼都没他们这么缺德的,下手也实在忒狠了些!
继续惨呼着,书生打算用这种方式来继续自己的抗议。
“这位仁兄,你若再哎哟哟,信不信本公子还揍你?”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谁知道麻袋里装着被黑吃黑的穷凶极恶之徒,还是作奸犯科惹得天怒人怨的混蛋,亦或……
所以,如果再给一次机会,鱼寒还是得做出同样的选择。
“哎……”真不是装模作样,毕竟换谁被这样敲了小半个时辰的闷棍还能喘气就不错了。
就算鱼寒事先做出了吩咐,下黑手的雍弈跟费耀也还能勉强拿捏着分寸,但倒霉蛋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该疼不还得疼?
正想继续表达自己的不满,却因凭空出现的两根臂粗木棍而选择了委曲求全。“稍……稍剩乃……”
“把舌头捋直了!”隔着麻袋哪能做到精准打击?
不就是嘴唇有些破损,鼻子也被揍得略微塌陷么?
鱼寒可不会认为这就能成为倒霉蛋唇齿不清的理由。
“公子……”要不说还是女孩子更容易心软呢?
即便是面对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倒霉蛋,上官倩妤也还是不愿让自家小夫君继续仗势欺人。
“鬼呀!”两眼青肿,视线模糊,上官倩妤那副经过精心打扮的“尊容”还真把这倒霉蛋吓得不轻。
话说这还是人吗?
左侧眉毛朝天,右侧眉毛指地,高耸的颧骨配上有些塌陷的鼻梁让整张脸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用大铁锤给砸扁了似的!
更可怕的是那半张血盆大口……
为什么是半张?因为只有上嘴唇才是特别厚实而且透出一种诡异的血腥色啊!
还有那半嘴的黄板牙,确实是半嘴,谁让鱼寒在给自家娘子进行丑化的时候还稍微制造了一点视觉误区呢?
突然之间,倒霉蛋似乎有些能够理解眼前那小混蛋为何会如此暴虐了!
身边跟着这么个丑得天塌地陷的女伴,又需要时不时地忍受凑上前来在耳旁响起的那种堪比被捏住脖子的老乌鸦的噪音,怕是任谁也不会有任何好心情!
“揍他!”把自家娘子给折腾成这幅模样是为了能够确保安全,但并不代表就可以任由旁人诋毁啊,所以也实在难怪鱼寒会如此愤怒!
“别!别!诸位恩人手下留情!”或许是受了惊吓,也或许是不愿让自己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半条小命就这么憋屈地丢掉,倒霉蛋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也彻底捋顺了舌头,非常流利地求饶道:“小生清江彭子寿,乃当朝从政郎,只因……”
“停!”及时阻止了即将如暴风骤雨般落到那倒霉蛋身上的痛击,鱼寒却还真有些被对方这个名头给吓着了。
从政郎?
大宋的朝廷命官,而且从品秩上来说还是跟祐川县令一样?
这不是重点,说实话,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里,别说是个小小的从政郎,就算是朝廷一品大员被揍出好歹来,那也是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招惹任何麻烦。
真正让鱼寒感到震惊的是那个名字!
清江彭子寿?
不就是传说当中那个天生睿智却七岁而孤,读书经常读得连吃饭都忘了的大才子彭龟年么?
当然了,才子不才子的对鱼寒来说其实也不重要,这小混蛋更看重的是他另外那个朱熹入室弟子的身份!
话说这彭大才子不好好地呆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建功立业,大老远地跑此处来躲进麻袋里做甚?
难道是因为他和他那个恩师一样有某些特殊喜好,而为了避免遭受天谴所以才想出了这种损招趋吉避凶?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必要千里迢迢跑到鄂州荆湖北路与江南西路交界的钟台山来瞎胡闹啊!
他就不怕运气不好没人搭救,而把自己给折腾得一命呜呼了?
哦,对了!根据历史记载,若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位彭大才子有过以焕章阁待制身份出任江陵知府的经历。
难道他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提前溜达过来踩盘子探路子了?
“彭兄!龟年兄……”想不明白彭大才子为何会用这种有些奇特的方式出现在这里,动机很是不纯的鱼寒却已经换上了一副足以让他自己感到恶心的谄媚笑容,试图在刚痛揍了对方一顿之后还跟人家结下什么深厚交情。
“这……这位……”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如果可以的话,彭龟年情愿再被痛揍一顿也不愿面对这幅有些诡异的笑容。
抖掉了那一身少说也得有好几十斤的鸡皮疙瘩,慑于对方武力的彭大才子只能小心翼翼地应对着。
“鱼寒!小弟出自祐川鱼氏,因侥幸中得解元而南下赴考!”如果是面对别人,鱼寒肯定不会这么爽快地做出自我介绍,说不定还得趁着四下没人把对方给直接揍得失忆。
但换了彭大才子么,那肯定是能够享受到些许不同的待遇,前提是他得知情识趣才行!
“鱼贤弟……”正所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自幼师从朱熹养得一身正气,却并不代表彭大才子就傻得完全不懂转圜。
这年头虽然不怎么流行以德报怨的说法,但鱼寒等人再怎么也还勉强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看在对方能把自己从破麻袋里给拖出来这件事的份上,他还是愿意选择性地遗忘掉某些不愉快,至少是暂时遗忘掉!
“适才莽撞之举,只因小弟实不解彭兄为何会……”是在趁机做出询问么?这还真不是,鱼寒只是在试图找个由头让对方成为这场“误会”的始作俑者而已。
当然了,如果彭大才子实在不愿意的话,他也有足够手段能让对方做出最有利选择。
这小混蛋,还能不能再无耻一点?
能够从小小的宜春县尉熬到正三品吏部侍郎,历经孝宗光宗宁宗三朝而不倒,即使招惹了一代权相韩侂胄依旧能够在死后从宁宗皇帝手里捞个龙图阁学士的追赠,彭龟年的智商之高完全毋庸置疑,他能看不穿鱼寒那点小心思?
说还是不说?
有胆子跟韩侂胄对着干,却并不代表未及而立之年的彭龟年就有勇气去招惹那个喜怒无常的小混蛋啊!
浩然正气这东西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盔甲使,而且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去进行培养。
“哎……此时说来话长!”还是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也就是说出来让人笑话一番而已。
不需要经过太多的犹豫,彭龟年还是选择了如实道出事情的经过。
卸去了宜春县尉的差使,只顶着个从政郎的名头,彭大才子最近闲得有些无聊。
恰好听到过路的同乡无意间提及,江陵城出了凌仙子,还有事没事就会摆个擂台羞辱天下才俊。
作为大宋朝乾道五年的进士,年轻气盛的彭大才子自然容不得一个青楼女子如此嚣张,这才琢磨着干脆趁有空去扇扇对方的耳光,说不定还能趁机抱得美人归。
做出了决定,可不知彭大才子是太过相信大宋朝的治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居然选择了孤身上路。
从宜春出发一路北上,走的是官道住的是驿站,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凶险,但或许就是因为这份惬意才会使得他有些忘乎所以。
刚在永兴城内辞别了故友,听说钟台山的风景不错就想顺道来瞧瞧。
拧着个大包裹,形单影孤的彭大才子自然也就成为了某些小蟊贼眼中不可多得的大肥羊。
这也幸亏他素来节俭,否则就不止是被装进麻袋扔到深山密林当中了,至少也得被扒光衣物才行!
“就这?”耐心听完了彭龟年的讲述,鱼寒却是朝着珮儿投去一个有些怪异的眼神。
“想我大宋国泰民安,怎地就出了……”没有留意到鱼寒的脸色,倒霉的彭龟年还在为了自己的经历而发出感慨。
“揍他!”凄惨的遭遇并未换来应有的同情,就在彭龟年依旧喋喋不休之时,鱼寒却已经再次做出了另一个丧心病狂的决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