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川城外战斗依旧在继续,吴挺所部的前锋已经距离城墙不足一里,他们甚至已经能够看清对手的长相,但如果不能尽快等上那堵数丈高据说是由整块青石筑成的城墙,也只能是在做无谓牺牲。
“秦钟在做什么?为何不对城门发起进攻?”看着自己的士兵在一个个地倒下,负责率军展开的进攻的先锋大将却依旧在顶着密集箭矢前进,吴挺真不知道该夸那家伙英勇还是该骂他愚蠢。
吴挺在愤怒,但他似乎忘了宋军进行防御作战的时候就喜欢在最容易被攻破的城门附近设下埋伏,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经验的秦钟能不防着祐川守军也来个依葫芦画瓢,在城门后面备下一大堆的陷阱等着他往里跳?
既然已经推断出了可能存在的危险,秦钟当然得想办法绕开,反正西北缺水,祐川城别说是宽阔的护城河就连道像样的壕沟都没有,从哪不能直接采用蚁附方式登上城墙与敌展开短兵相接?
更重要的是,吴挺所部已经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对手是一群女子,甭管装备多么精良,至少战斗经验的欠缺跟某些先天不足很难在短时间内客服,秦钟也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他的部队能登上城墙,吓都能把对手给吓跑!
“呕……”不得不承认,秦钟的判断还是比较正确,就这些从军之前可能连鸡都不敢杀的良家妇女,即使已经见识过了战争的残酷,即使已经接受了非常严格的训练,但真正投入其中之后还真就有不少人对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之气产生了极度的不适。
“绣娘,没事吧?”顶头上司一边忙着张弓搭箭,边忙着扭头呕吐,如此奇葩的作战方式也迅速引来了属下们的关注。
“没……没事!”倔强地抬起了头,再次扣动弩机将利箭射出,没工夫去仔细观察战果的绣娘却无比惊讶地发现属下们并没有出现跟自己一样丢脸的反应,趁着张弦的空档很是愧疚地问道:“你们咋……”
“来,塞鼻孔里!”父亲带领全家逃离故乡之前就一直从事着屠夫的营生,吕三娘也没少帮着给准备一些非常实用的小东西,迅速就从兜里掏出两颗草球递了过去。
“谢谢!”忠心地道着谢,但小草球虽然能够有效隔绝掉部分血腥之气,看着远处不停惨叫着倒下的官军,绣娘还是觉得心中有种难以言表的悲伤。
“绣娘再撑会,可别让这些家伙进了城去祸害咱爹娘!”颜秀云同样没有亲身参与过战斗,要说心理承受能力也不比绣娘强多少,但想到亲人们很可能因她们的失败再次流离失所,就忍不住会将一切负面情绪给强行压制下去。
“就是啊,绣娘,这些个官军可不是啥好东西,当初咱全家……”一想到当初全家五口好不容易逃到了宋金边境,结果却遭到了官军的讹诈跟驱离以至于只剩下自己孤伶伶地来到祐川城,花翠兰就难忍心中怒火。
“多谢姐妹们了,杀!”因战斗产生的不适不可能迅速消除,但姐妹们关心以及对官军入城之后可能家人造成伤害所产生的担忧,却能让绣娘有效地遏止住那种难受的感觉。
“他娘的,这群婆娘都疯了?”城头上不止一个绣娘在姐妹们的帮助下暂时克制住了对于战争的恐惧,骤然增强的箭雨也让即将抵达城墙边的秦钟发出了咒骂声。
“架起云梯,兄弟们,跟着老子冲上城头,抢钱抢粮抢女人!”咒骂并没有妨碍前进的步伐,而随着距离的接近,顶着箭雨进行冲锋的秦钟所部官兵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但将领们用来激励士气的传统口号却很不幸地触及到了娘子军的底线。
“姐妹们,为了咱自己,杀光这些恶贼!”抢钱抢粮或许还能勉强被接受,但在娘子军前面嚷嚷着抢女人那就是纯属找抽,也难怪就连刚才还心存仁慈的绣娘此时都已经杀红了眼。
“连弩继续射击,余者换战刀准备火油!”随着官军展开了蚁附的攻城方式,继续采用弓弩打击的优势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明显,探出身子反倒更容易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也就必须为即将展开的短兵相接做好准备。
“猴崽子们,来尝尝老娘的洗脚水!”咒骂着,将依旧在沸腾的热油沿着云梯倾泻而下,官军发出的撕心裂肺惨叫声虽然让守城女子们感到了恐惧,却并没能阻止她们迅速抽出腰间长刀准备与敌展开最为惨烈的肉搏战。
“啊……”仗着超强的个人能力和丰富作战经验,秦钟非常幸运地避开了守军一次次的攻击也离着城头越来越近,再次扭头避开了迎面捅来的长矛,却因看见属下们不停惨叫着跌落云梯而咬牙切齿地发出了怒吼。
“退!”就在秦钟和他麾下那些能力超强的精锐即将登上城头的时候,守军阵营里突然传来了一则似乎很不合时宜的荒唐命令。
退?不愧是一群只配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弱女子,她们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战争,这个时候还有她们退的余地么?
心中充满了对敌军的鄙视,却也无比庆幸能够碰上这么群毫无战斗经验的对手,已经将手搭到了城墙边上也仿佛触摸到了胜利,取下一直紧咬在口中的战刀,秦钟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怒吼着下达命令:“冲上去,杀光她们!”
“啊……”个人能力比秦钟还要稍强一点的排头兵率先越上了城墙,却在发出一声惨叫之后迅速消失,但他的遭遇并没有对即将登上城头与敌展开短兵相接的同袍们构成任何影响,除了这个时候交战双方都没有退路之外,还在于这种情况实在太过常见。
“兄弟们……”登上城墙只是拉开了最惨烈战斗的序幕,想要取得最终的胜利还需要精锐们做出部分配合以给后军腾出足够空间,可还没等秦钟发出非常简短有效的命令,就不得不为对手的缺德而感到愤怒不已。
按常理来说,登上城墙之后就可以脚踏实地展开进攻,但如今这祐川城女墙之后就有一尺宽的落脚点,想要在激烈的战斗过程中迅速在这里站稳脚跟可是不太容易,更何况在这后面还有更缺德的特殊设计。
两尺宽一尺深的小型壕沟,这要是放在平常时候,对于这个时代的职业军人来说根本不算个事,即使不小心跌下去也能很快跃起,可如今是在与敌进行交战而且还是最为惨烈的短兵相接,任何羁绊都可能导致犯下最致命的错误!
不能采用最稳妥的方式发起进攻,按说直接从女墙上扑向敌军似乎也还可以,但那道浅壕沟后面可是站着身披重甲手持利刃严正以待的敌军,而且人家的面前还竖起了一道两尺高满是长锥的钉板,直接扑上去要么被对手给劈成两半要么就得被钉板扎成筛子。
“跳!”两权相害取其轻,秦钟不得不下令用先登精锐的血肉之躯为后续部队铺出一条进攻通道,却也还是忍不住要在心底里对那个虽未谋面却琢磨出这种缺德损招的鱼寒发出咒骂。
但即将投入战斗的秦钟并不知道,想出这种或许会因为太过新奇而给进攻方制造出麻烦的损招的并非是鱼寒那小混蛋,而是如今依旧呆在天水军冷眼旁观的魏王那老实孩子。
完全是想当然的荒唐设计,也就是采用竹筋混凝土建造的祐川城墙才不需要担心因为这么一条壕沟的存在而破坏了整体防御能力,否则反倒容易让守军自食恶果。
至于那道让秦钟悲愤不已的钉板防线原本跟壕沟是一个整体,平时没用的时候放下别说是站人就算跑马车都没问题,但到了关键时刻用绳子一拽就能立刻翻转竖起,而且由于事先考虑到了战时需要尽可能节省体力,所以每块这种钉板都不是太长,这也就意味着想要彻底破坏的可能几乎没有。
“杀了他们!”站在坑人的壕沟跟钉板之后,已经放下面甲看不清容貌的娘子军可不会去考虑对方此时的心情如何,她们只知道如果不能利用好眼前的一切有利条件对敌进行最迅速有效的打击,就需要她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连弩!”秦钟身边的官军精锐突然再次发出了惊呼,因为他这时候才发现对手准备的缺德损招远不止适才所看到的那一些。
钉板阵每隔五丈左右就会存在一个豁口,运气好的官军在登上城墙之后或许能够从那里对敌军发起进攻,但更多的地方却是出现了属于娘子军的特殊连弩,这也就意味着秦钟所部不仅要在站不稳脚跟的时候正面冲击敌军阵营还得随时防着侧面的弓弩袭击。
“坚守,让兄弟们撤下去!”新奇却没有什么太大用处的缺德设计,但想要在短时间内就琢磨出破解的办法也确实不太容易,已经陷入重重危急中的秦钟没有选择离开,只是尽量让后续部队继续掉进相同陷阱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