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金军在立国之初骁勇善战那是毋庸置疑的,否则他们也不可能灭了辽国顺带还占了宋室半壁江山,但鱼寒还是根据史书上描写的游牧民族特性推断出他们的战斗力到了完颜雍这一代应该出现严重下滑。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错误的观点,鱼寒在战前才怎么都没想到,不仅负责攻打狄道城南门的这支金军骑兵居然会依旧保持着强大攻击力,而且高权重的兀鲁黑身为主帅还会身先士卒带着前锋一头就扎进了他原本用来打击敌军士气的小陷阱里。
原本只是打算抓几只小虾米做下酒菜,谁知道人家硬要塞一条大鳄鱼当礼物,若是拒绝了不仅显得很没礼貌而且还确实有点不舍,但要是像现在这样用大网兜来个一网打尽那也……
连续两天两夜,狄道城南门的战事就没有出现过停歇,即使是完颜蒲带已经鸣金数次,即使是麾下将士早已疲惫不堪,以斛勒为首的那群金军骑兵统领还是非常坚定地选择了战场抗命,继续在发起冲锋。
如此蛮横无理的打法,不仅给南门守军带来了巨大压力,也让负责指挥作战的鱼寒感到了困惑实在想不明白金军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这么玩命,直到率众前来帮忙搬运物资的彭龟年随口说了句话才解开这个谜团。
甭管金军的战斗力是否在窃据中原大地数十年后出现了严重衰退,反正这年头金国的军纪还是非常严格,行军作战之时主帅要是因为运气不好被敌人给直接剁了还能稍微通融一下,但主帅要是被人生擒活捉了的话那做为其属下可就没一个能有好果子吃。
虽说完颜蒲带才是城外这十万大军的名义统帅,但也别忘了兀鲁黑可是来自上京的猛安,他麾下的精锐骑兵并不属于西北路招讨使。
若是双方携手合作顺利攻下狄道城倒也罢了,可若是出现如今这种情况,就算金军最后能够获得胜利,丢了主帅的斛勒等人依旧是不仅没有功劳而且还得背上非常严重的罪名。
要么就灰头土脸地回上京去等着承担罪责,要么就豁出所有去争取那一线生机,而野性未脱的斛勒等人很显然是选择了后者,毕竟他们面对的也不过就是一群同样走投无路的土贼,这个时候就得看谁更狠更有韧性坚持到最后。
来自上京的大金国勇士们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而鱼寒应该感到庆幸的是,斛勒等人受到金国那种混乱的军队编制影响是谁也没办法让别人听从自己的调遣,所以在失去了兀鲁黑的统一指挥调度之后他们只能各自为战。
看似异常凶猛的攻势,但真正能够对城内守军造成的威胁还不如先前,鱼寒甚至在整个过程中看到金军有好几次都是因为自家人的捣乱而前功尽弃,以至于他居然能够在这时候抽空安排将士们轮流休息。
当然了,作为一个还有那么点底线的小混蛋,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大老远跑到面前来瞎胡闹也确实有点于心不忍,所以鱼寒也决定想个办法来结束眼前这场混乱,让那些已经快要彻底抓狂的大金国勇士们能够心安理得地回营去等待好消息,只不过这似乎还需要……
“兀鲁黑兄弟,来喝一口?”城外的战斗依旧在继续,但金军现在这种进攻方式有项鹏在前线顶着就足够应付也不需要别人去操心,而在得到了城内豪强的竭力配合之后军中物资也略有富余,至少能够让鱼寒在某个相对安全的角落设下一桌寒酸酒席。
“呸!”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兀鲁黑显然没打算接受鱼寒的邀请。
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但反过来也就意味着两个相互瞧不顺眼的人是不大可能坐在一起把酒言欢,而兀鲁黑现在跟鱼寒之间的关系可不止是敌对那么简单,也还包含了一种让人想起来都觉得委屈的私怨在里面。
作战之时身先士卒这确实是兀鲁黑的个人习惯,不管是当初在上京对着同样彪悍的蒙古诸部,还是奉命驰援西夏战场对阵那些个来去如风的马贼,他都是这么干的,只不过这一次在对狄道城的进攻中多包含了那么一点点私心而已。
原本还以为鱼寒是因属下作乱而落了难,这才心急火燎地赶来准备凭救命之恩把他给拧回去帮着出谋划策,可谁曾想这小混蛋居然只是耍了个障眼法依旧还属于土贼们的大当家,而他这个统帅上万兵马的大金国猛安却不小心成了阶下囚并且还是被土贼用渔网给网上的那种!
心中的委屈实在没办法说出来,再加上兀鲁黑虽是没什么文化却也懂得酒入愁肠愁更愁的道理,所以就算只是为了他自己的身体健康着想,那也不可能心平气和地陪着鱼寒一起坐在城头喝着小酒眼看自家将士被土贼们欺负。
“行!咱不喝酒,咱就在这里坐着看热闹!不过……”三坛陈年美酒,对于现在的鱼寒来说也是能够派上些用场的战略物资,如果能够节约下来的话他也不介意就这么给搬回去,所以没有再继续劝说只是指着城外道:“你就真能忍心看着自家兄弟全倒在咱这狄道城下?”
“呸!你这言而无信的逆贼……”城外传来的喊杀声依旧不绝于耳,经验丰富的兀鲁黑早已听出了隐藏在其中的疲惫,所以根本不用去仔细观看就能猜到战事进行得有多么惨烈,己方的损失有多么严重。
“啥叫言而无信?兀鲁黑兄弟,咱说话可得凭良心!”不着痕迹地挪动了一下位置,避开了最容易遭受雷击的地方,鱼寒这才接着道:“你说就当天那情形,俺若是敢说个不字还能走得出大帐?可俺真要把事给做了,满足了你们那位大帅的要求,还能有啥好果子吃?”
“花言巧语,你若是真有为我大金国效力之心,有某护着谁还能……”兀鲁黑只是性格鲁莽却并不傻,他当然知道鱼寒说的都是事实,却还依旧认为这小混蛋就算是被完颜蒲带给狠狠地算计了一次也还能够凭借自己的庇护活得逍遥自在而不必像现在这样铤而走险。
“行!行!行!您厉害,您威武,您是大金国……”一连串不要本钱的吹捧,鱼寒却又赶在兀鲁黑插嘴之前话锋一转道:“不过事情都已经到了如今这地步,咱再说那些都没啥意思,您家里那位主子是肯定不会轻饶了俺!所以俺请你来主要还是为了眼下这场糊涂账,看咱俩兄弟能不能琢磨出个……”
“呸!”又是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以示鄙夷,愤怒的兀鲁黑也不等鱼寒继续说完,就坚定地拒绝道:“别在那里痴心妄想,我尼莽古氏数代为大金国征战沙场屡受皇恩,怎会因战败而屈身从贼,降了你这……”
“兀鲁黑兄弟,您这容易犯急的毛病啥时候才能改改?俺时候叫你降了?俺是来跟你商量解决问题,可没打算要制造矛盾!”土贼收编金国正规军,而且还是拥有大量女真族人的精锐骑兵?这可是鱼寒在现阶段连想都不敢想的是,他也根本猜不到兀鲁黑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没有对兀鲁黑下黑手只是在好言相劝,除了想要以最小代价尽快结束眼前这场战斗,还在于鱼寒更需要这位来自上京的猛安回到老家去帮他搅乱金国后院,把他留在身边这种既招人恨又还没什么好处的事,是一个小混蛋应该做的么?
“不要某求饶?你莫非是打算……”都已经被人家给生擒活捉了,兀鲁黑也不指望能凭借先前那点特殊关系就能安然无恙,毕竟按照大金国的规矩战俘身份地位越高下场也是越凄凉,虽是心中感到有些委屈却已经做好了最坏准备。
“想啥呢?俺就是想问问你,这战场投敌的事不能做,但出去嚷嚷两声让你那些个手下赶紧听话回营歇息,总不是啥过分要求吧?”想要让城外敌军跪地求饶显然是不可能的事,但让他们遵守自己家主帅的命令,这在鱼寒看来完全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反正老话也说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别看城外的金军现在这么玩命,但只要他们能够遵令后撤,稍事休息之后就算士气不会降到最低也会受到重创,到时候再面对他们那可就要轻松许多。
况且既然要放兀鲁黑回去搅乱金国后院,也总不能就让他这么单枪匹马地离开不是?毕竟有些时候,人多好办事这话可真没错!
“这不可能!”再一次拒绝了鱼寒的合理要求,兀鲁黑却并没有彻底放弃继续谈判,只是又突然补了一句:“除非大帅再下严令!”
“这还不简单?让他说一次不就行了?”没人留意到那个鱼寒最不想在此时看到的身影是如何出现的,兀鲁黑却看到脚下突然多了个正在蠕动的大麻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