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子又如何?魏大人当年能寻得,莫非如今就无力培养?”听上去很是有些无情,但也是事实。
很不情愿地替对手疏解着心结。
许承志唯一的顾忌也就在于,若他能亲手将魏通判掀下台去还有八成机会取而代之。
但若是让这家伙不小心因别的事栽在了旁人手里,那朝廷就很有可能再给自己派一位更难应付的对手前来。
“许大人此言甚是,魏大人您不妨……”别看魏大纨绔在西河州治所是惹得天怒人怨,但魏通判本人还是有些人缘的。至少作为属下的苗远,就不太愿意失去这么一位偶尔也会漏些好处供大伙分享的上司。
“子川贤弟若是做出了决策,老朽定不予为难!”与前两位或冷嘲热讽或苦心劝说不同,早已没了升迁的希望,就等着再熬上两年便可衣锦还乡,西河州知州郝大人可是要显得更为宽容。
不愿得罪任何同僚,也不愿招惹任何麻烦,郝知州只是风轻云淡地端着茶碗善意提醒道:“只请子川贤弟切莫忘了,今科解元乃何人之子!”
这老东西,还跟当年一样狡诈,一句话就把自己给摘得干干净净的!
佩服之余,许观察使却也没忘继续调侃道:“郝大人所言实乃真知灼见!区区一个解元着实算不上什么,若魏大人真能无视祐川那位,本官这就送个顺水人情与你!”
“绍兴九年,上邦遣使索贡,从四品礼部侍郎鱼程远因一言之辱而勃然大怒,以羸弱之躯迎战上邦勇士。最终虽是奄奄一息却也要了对方性命,终使上使收敛气焰……”这么些年没人跑到祐川县去跟鱼寒他老爹争权夺利,那是因为整个西河州的官员太清楚那家伙是个什么德行!
彻底明白了上司们的意思,苗远也立即转变了劝说的方式。“绍兴十年,前淮东安抚使刘宝因慕尉迟小姐才华,而欲与之结为秦晋之好。又因尉迟小姐早对那鱼程远心生情愫,故命人以利诱之以权欺之。怎料那鱼程远竟于次日自贬白身而击临安府登闻鼓,最后更是直接在堂上就把脑袋伸进了铡刀之内,扬言若是府尹有所偏颇即自请血溅当堂……”
“绍兴十一年,万俟卨奉旨掌权议和,鱼程远因怒其不争而于寿宴之时抬棺贺寿,又因半途被逐出而于当夜纵火烧了万氏大门。这才惹得官家龙颜大怒,将其贬为祐川县令!”若真要把鱼程远当年在临安闹出的动静都给摆出来,怕是要扯上三天三夜才行。
许大人当然没这耐心,只是有些幸灾乐祸地继续撺掇道:“魏大人若是打算以牙还牙,本官定然鼎力相助!”
以牙还牙?直接剁了那个已经被绑到堂上的小混蛋?
你们真当本官傻是吧?他那亲爹是能随便招惹的?
那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斯文败类,是大宋百官的耻辱,是一块不折不扣的滚刀肉!
更可怕的是那块滚刀肉即便招惹到了权倾天下的万俟卨,也因此使得大宋官家勃然大怒,最终也只落了个贬斥的下场,而没遭遇杀身之祸!
若是谁真因其被逐出鱼氏宗祠的传言而把他给算计上,那才是真傻得没了边!
杀一个鱼寒需要面对的是一块滚刀肉,杀一个祐川县令很有可能就需要面对一群被捅了老窝的马蜂!
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不用掂量也能轻易做出决断,但魏通判的颜面也着实需要顾及,否则这么憋下去非把他给憋出点毛病不可。“既是如此,若依诸位高见,本官又该如何处置?”
“这……”祸是魏大纨绔给闯出来的,善后工作自然该你这当爹的去负责,跟咱这些旁人有啥关系?
能够陪着你在这里浪费唇舌就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莫非还真想我们陪你一起去捅篓子不成?
这次用不着任何商量,都怕招惹麻烦的三位大人物异口同声地应道:“自有魏大人决断,吾等乃是有心无力!”
一群混账东西!
亏得还饱读诗书满口仁义道德呢,这个时候都知道趋吉避祸了?
我决断?我怎么决断?
按律把那小混蛋给当堂释放了?那我这张老脸还往哪搁?
可不放又能怎样?都说夜长梦多,这事若真拖得太久让祐川那个不要脸的东西知道了,还真没人敢担保他会不会使出啥无赖招数欺负咱这小小的西河州通判。
“郝大人?”对外需要保持官威更需要维护颜面,可这对内么……咱是下属,向上司请教方略也算不上什么丢脸不是?
名义上的?
那不也还是么!
有了这种想法做支撑,魏通判当然不介意把老谋深算的郝知州给扯进这个漩涡里来。
“老朽年迈已是无力主政,只盼子川贤弟能秉公执法,切莫……”郝大人姓郝,平日里为人也挺和善确实足以堪称好人,至少在西河州境内他的官声还是很不错的。
但问题是,好人也不一定都会犯傻啊!
就眼前这个烂泥潭,他老人家即便再是老眼昏花也不会陪着别人往里跳。
“下官才疏学浅,实属爱莫能助!”不用魏通判把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苗远已经主动自贬身价。
就眼前这么个天大的麻烦,连三位顶头上司都不敢轻易去招惹,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曹掾官,又有何德何能去替人家冲锋陷阵?
“许大人?”很明白对方存的什么心思,更清楚这个老对头肯定不愿意让自己在这个时候倒下去。
无论有多么不甘心,先是急怒攻心又很快被当头浇下一盆凉水的魏通判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许观察使身上。
“郝大人适才不是说了么,按律处置便可!魏大人怎地还在犯糊涂?”实在有些想不通,就眼前这么个笨蛋,怎么就爬到了自己的头上去?
既然能够放下仇恨,怎么就想不出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来挽回颜面,顺带着捞点好名声?
“实在惭愧,还请许大人能够不计前嫌指点迷津!”读书,等把眼下这档子破事给处理好了,咱就立即回家闭门苦读大宋刑律去!
仍旧犯着糊涂的魏通判这个时候也着实顾不上什么脸面了,只能继续陪着笑向老对手咨询具体的处理手段。
“依大宋律,强抢民女者当发配充军!”算了,就这么一遇上点事就会手足无措的笨蛋留着也好,等自己哪天闲下来了赶紧找个法子把他赶回老家去。至于现在么,让他占点便宜那也是实属无奈。“就看魏大人是否能够忍痛割爱做此决断了!”
“舍得!本官当然舍得!”不就是个养子么?就如眼前这混蛋说的那样,咱当年能弄来一个,如今位高权重还怕不能从族人那里再领一串来重新培养?
就现在这个废物,都已经没能力替咱传宗接代了,还留着干嘛啊?
浪费钱粮么?
有了这层考虑,魏大人也迅速做出了决断。“为维护大宋律法威严,本官虽是心如刀绞,却也只能秉公执法大义灭亲!”
咦?这老混蛋不糊涂啊,这么快就明白了咱的用意?
不由得高看了对手三分,但自认已经抓到对方弱点的许承志也没把这事太放在心头,毕竟这年头能在官场打混的谁也不是真的傻子!“至于鱼寒小儿,依大宋律当街斗殴且险些酿出人命本应同罪,然念及事出有因,故而杖责便可!”
“杖责三十,待会本官就交代下去,别太当真!”虽说打的是鱼寒的屁股,维护的是通判大人的颜面,但魏子川还得无比憋屈地选择手下留情。
否则真让那小混蛋因此落下某些隐疾,怕还是难免会惹得某块滚刀肉出面。
“鱼寒此子虽是有些才华,然毕竟年幼且心性略显歹毒。故而革去功名,令其回乡反省,五年之内不得赴考!”帮着对方出主意避免了巨大的麻烦,还捎带着送出去个不错的名声当作添头。
许观察使却不打算做什么默默无闻的好人,所以又开始不着痕迹地给对方挖了个不大不小的陷阱,至于能不能成功么……
“许兄所言甚是!若让那黄口小儿仅是挨上几板子就从容离去,也着实太过嚣张!”魏大人不傻,却容易在着急的时候犯点小糊涂,一时没能察觉到对手埋下的伏笔,当即就满怀感激地做出了裁决。
“如此说来,此事就此罢了?”上了些年纪容易犯困的郝大人似乎并没有看穿那些个龌蹉,只是继续保持着自己的风轻云淡。“若无旁的事情,本官自此先行离去!此时交由子川贤弟自行处置便可!”
“恭送知州大人!”老东西,早就该滚蛋了!蹲在这里半天,除了故作高深就没干点正事,害得本官还要向老对手卑躬屈膝。
反正该解决的麻烦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本就不愿失去大义灭亲这个好名头的魏通判自然也没打算留郝大人在此给自己继续添堵。
“来人!”名义上的最高决策者已经渐渐远去,忙着报仇雪恨也忙着赚取名声的魏通判琢磨着是不是还应该趁机给自己在民众当中留下点雷厉风行的良好印象,当即朝外喝道:“把那小混蛋与一众泼皮先行收监,再贴出告示,本官明日亲自升堂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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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