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蹄声声,尘沙滚滚。
在西域通往中原的官道上,一匹白色骏龙正在狂奔。
马上的天竺僧人,僧袍已被刀剑割破了几道口子,血红的刀痕清晰触目。
血不住地滴落在马下,怀中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十四五岁的少年,马后扬起一路滚滚的尘沙。
透过那马后的尘沙,隐约可以听见不远处的马蹄声,犹如急风骤雨,又似奔雷从天际滚来。
渐渐的,从后面追上来五匹旋风黑骑。
马上之人全是黑色劲装,手执勾魂刀,凶神恶煞一般,正拼命催马疾赶。
显然,后来的这五个人是追赶前面那个天竺僧人的。
六匹奔马,开始了惊心动魄的角逐。
路人惶恐不安,纷纷避让。
距离越来越迫近。
前面的白马一骑两乘,显得力乏神恹,而驾驭者周身伤痕,也是精疲力竭。
而后面的人正快马加鞭,一劲急追。
正在驰奔,突见一片湖泊拦住去路。
这湖好大,烈日之下,波光粼粼,湖两岸草绿树茂。
前面的白马奔到湖前,马上天竺僧人怪哼一声,抱着那昏迷少年,自马上一跃而下,焦灼地向后一望,见里许之遥,尘沙滚滚,追骑转眼将至。
再看面前绿汪汪的湖水,倒映树影蓝天,深不可测。
举日对岸,隐隐约约有几个孩童在湖畔嬉闹戏水,湖畔柳下,泊着两支独木小舟,天竺僧喜出望外,轻提丹田气,朝对岸喊道:“喂!小孩,快驾舟过来,我们要过去,救救我们!”
天竺僧的汉话说得似是而非,加之心急嘴快,使人很难听清,尽管声音响亮,传出很远,而对岸的孩童却不肯划船过来。
马蹄声渐近,可隐约看见飞驰而来的马影。
天竺僧急得“哇哇”直叫,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他回头瞥了一眼渐近的追骑,一咬牙,纵身跃进湖中,一手托着那昏迷的少年,一手划水,艰难地向对岸游去。
岸上的那匹白马见主人一跃入湖,也长嘶一声,随后跟下,一同向对岸浮游过来……
天竺僧前头入湖,还没游到湖心,后面的追骑已到岸边。
“快!快下马!”最前面的黑衣人扯着公鸭嗓吼了一声。
然后,猛勒坐骑,那黑骏跑得正野,被迫停住,人字而立,昂首长嘶,马上的人甩鞍下马,率先奔至湖畔。
见天竺僧正缓缓游向对岸,黑衣人冷哼一声,从革囊中抽出一枚银镖,用手掂了掂,然后向湖心的天竺僧用力掷出。
一道白光闪过,那枚银镖已刺进天竺僧的左肩,天竺僧哼了一声,身子向水中一沉,一抹鲜红的血水浮上湖面……
岸上顿时一阵欢呼。另外四个黑衣人跳下马,指手画脚地喊起来:“大哥,真有你的!这下子那秃驴可完了!”
“可不吗!咱们都不识水性,若非大哥这一手,真还让他们溜了!……”
可是,很快他们停止了喊声,再看湖心的天竺僧,不由惊呆了。
只见那天竺僧一手依旧托着昏迷的少年,而另一只手竟然拽住了那匹白马的马尾,两个人浮在水面上,任凭那白马拖着向对岸游去。
“怎么办?”岸上的一个黑衣人焦急地问那掷银镖的老大,“大哥,就这样让他逃了?”
“哼!”那掷镖的老大嘴角掠过一丝奸笑,“没那么便宜,咱们‘勾魂五鬼’出道以来,欲得者无所不得,这到嘴的肥肉若吐出去,以后还有何颜走江湖!”
“大哥说得是!”老大身旁一个斗鸡眼汉子附声道:“欲得这天竺国的镇国之宝雪寒珠者,也非止咱们哥几个,若是让他们到了中原,那麻烦可就大了,必须赶在他们到羚羊镇之前得手!
可是,我们都不善泅水,如何过得这困龙潭去?”
“喊话,让对岸划船来接咱们过去,否则,杀尽那些白龙寨的娘儿们!”那掷镖的老大恶狠狠地道。
斗鸡眼汉子听了,把双手放在嘴上喊起来:“哎……对岸听着,快划船来接我们过去,不然没你们的好处!”
喊声传到对岸,使岸上的几个孩童吓了一跳。
岸上的孩童都在十二、三岁的光景。
年龄稍大些的是两个小姑娘,一个穿藕荷色裙子,一个穿碧绿色裙子。
其余三四个是小男孩。
几个孩童见湖中的白马拖着两个人越来越近,听对岸又有人连喊带叫,站在岸边有些惊慌不安,不知道是应该上前搭救,还是转身离去。
最后还是那穿藕荷色裙子的小姑娘.壮了壮胆道:“咱们还是把他救上来吧!不然时间一长,他们会淹死的!”
她身旁穿碧绿色裙子的小姑娘道:“谁知道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呀!要是救了坏人,妈妈会责备我们的!”
“可是要真是好人我们不救,那……”一旁的一个小男孩,一边用手里的柳条抽打着湖水,一边认真的说:“你们看对岸那几个人又喊又叫,像是追这两个人的!”
“我看,咱们先把这两个人救上来,问一问就知道是好人坏人了。是好人就请进寨子去见妈妈她们,是坏人咱们再把他们推进湖里淹死。”穿藕荷色裙子的小姑娘说着,转头对身旁穿碧绿色裙子小姑娘道:“妹妹,你去解船,咱俩下去救人。”
又一指那拿柳条的小男孩,“天龙。你快回寨子里送个信,就说这出大事儿了!”
那叫做天龙的小男孩,答应一声,把手中柳条一扔,向寨子跑去。
这时,穿碧绿色裙子姑娘已解了独木舟,和那个穿藕荷色裙子的小姑娘一同上了船,向湖心划去。
很快到了那匹白马跟前,两个小姑娘见了那天竺僧刺进左肩的银镖,吓得粉面失色,急忙把独木舟靠近了。
藕荷裙小姑娘怯怯地道:“你们上来吧!我们是救你们的!”
水里的天竺僧见了,精神为之一振,朝两个小姑娘点了点头,松了拽着马尾的手,吃力地用手托着那昏迷的少年往船上送,两个小姑娘在船上使劲往上拉。
费了不少劲,总算把那少年拉上了独木船。
天竺僧长出一口气,又艰难地急游了几下,追上那匹马,一只手抓住马尾,一只手用力地向东岸指了指,示意两个小姑娘把船划回东岸去,不要理会西岸正在大呼小叫的五个黑衣人。
两个小姑娘会意,便调转了船头,向东岸划来。
划着船、两个小姑娘禁不住打量着舱内昏迷的少年。
见这少年身穿一件锦袍,头发披散着。
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若非胸脯一起一伏地呼吸,无疑是一具死尸。
“姐姐,怎么这样冷?”碧绿裙小姑娘诧疑地问。
“是啊!本来好热的天,咱们在水里还热呢,这会儿打哪来的冷气!”两个小姑娘觉得不知从哪儿透出阵阵寒气,不断地向她们袭来。
两个人由惊疑到恐惧,一下紧似一下划着船。
虽然这样,仍然感不到丝毫的热,那本来热辣辣的阳光,这时再也觉不出热了!
等船一到岸边,两个小姑娘也顾不得船上昏迷的少年,急不可待地弃舟登岸。
奇怪的是,一离开船,便觉得寒气大减,离船稍远,便寒气全逝,取而代之的依然是酷热难耐。
两个小姑娘相对而视,大惑不解。
这时,那匹白马已经游近岸边,湿漉漉地跳上岸来,打着鼻哧,慢慢地走到湖边的草地上吃草,水不住地从身上、马鞍上滴落下来,到了地上成了一个个小水汪。
那个天竺僧一上岸;便一头栽倒在岸边,昏死了过去。
几个孩子面对此景,惊得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望着,不敢去呼唤,也不想离开,而对西岸那五个人近乎咒骂的喊叫,好似没有听见。
“姐,妈妈她们怎么还不来呀!”穿碧绿裙小姑娘有些焦急地问。
“快了,天龙去了,妈妈她们就会来了!”穿藕荷裙小姑娘说着,转头对身旁不远一个小男孩道:“云龙,你再回寨子看看,天龙是不是回去了。”
谁知那叫做云龙的小男孩却站着不动。
不情愿地小嘴一撇道:“我才不去呢!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穿藕荷裙小姑娘脸一红道:“你应该听我的!”
那叫做云龙的小男孩一伸舌头,嘲弄道:“我才不认你是我姐呢!我和你不是一个姓,你妈管不着我妈,你也管不着我!”
“你坏!”穿藕荷裙小姑娘生气地道,“我妈说天龙和你都是我们兄弟,咱们都姓肖,虽然我们不是一个妈妈所生,可是我们都是一个爸爸呀!”
“不!”小云龙执拗地一摇头,“爸爸不好,妈妈说十年前我还没出生,他就扔下我们回中原了。我发誓不姓爸爸的姓,我要姓妈妈的姓,我姓沙,叫沙云龙!”
“住嘴,小畜生!”小云龙的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接着从身后的树林里急步走出三个女人来,约莫都有三十几岁,长得俏容丽姿,俊秀绝俗,身后跟着那个去报信的小男孩天龙。
这三个妇人来到湖边,刚才出言呵斥小云龙的那妇人,劈手打了小云龙一个嘴巴,骂道:“没情义的东西,看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你姓肖,不论你走到哪里都是肖家的后代!”
小云龙受了委屈,强忍着满眼泪水,倔强地喊道:“不!我就是不姓肖,我姓沙。我恨爸爸,他为什么丢下我们不管了!”
来的这三个妇人不是别人,一个是两小姑娘的妈妈,也就是白龙寨的第一美人尤丽,另外两个,一个是小云龙的妈妈沙兰,一个是小天龙的妈妈珠玛。
十年前,“天山七杰”去天竺途中,路过白龙寨,那时的白龙寨还真是地道的女儿国,在这里男人是宝。
“天山七杰”中的老二妙手书生肖子建,俊雅不俗,大受女儿国姑娘们的青睐,结果尤丽捷足先登,与肖子建喜结伉俪。
后来,尤丽的好友沙兰和珠玛也自愿为小,三女共侍一夫,倒也和美融洽。
谁知好景不长,三年之后,肖子建心系中原武林之事,在东瀛的“索命神煞”再度跨海东来时,毅然舍妻抛子,策马只身奔回中原。
从此一去不复返,漫漫十几年过去,子女已长大成人。
这时,尤丽拉着两个女儿的手,这是一对孪生姐妹,穿藕荷色裙子的为大叫肖金萍,穿碧绿色裙子的为次叫肖银萍,姊妹俩似一对并蒂芙蓉,天生丽质,俏丽绝尘。
尤丽对两个女儿视如掌上明珠。
尤丽低声地问肖金萍道:“好孩子,告诉妈妈,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躺在这里的是什么人?”
肖金萍怯声道:“这两个人打对岸跳下湖往这边游,我和妹妹划船把他们救上来了!船上还有一个人,都昏死过去了,妈,你看,对岸还有一帮人,正在喊让咱们划船接他们过来呢?”
尤丽闻言,抬头朝对岸望了一眼,转身对沙兰道:“妹子,我看那些人必是追这两个人的,看这两个人也都受伤了。”
沙兰点了点头道:“尤丽姐,你说怎么办?弄不好会引火烧身的!江湖上的仇仇杀杀咱们还是躲得远些好。”
一旁的珠玛道:“我看还是先弄清楚,别救了坏人,引狼入室。若是救了好人,冒些风险也是应该的!”
尤丽点了点头道:“是好人冒险也救,是歹人就由他们折腾去吧!”
说完,领着沙兰和珠玛三个人来到昏迷的天竺僧跟前。
沙兰捧了一捧湖水,泼在天竺僧的脸上,又是推又是喊,总算使天竺僧苏醒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