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丽珍真的有了?”朱氏喜出望外。
青莲笑着对朱氏点了点头,说:
“难道我还会骗束夫人你吗?你们家大小姐真的有了,老爷太太高兴的什么似的。”
朱氏对站在身后的碧云说:
“把四少爷找来,我有话对他说。”
碧云不知太太找四爷有什么事,答应着去了。碧云来到楼下,见四爷正和谷管家他们站着说话,马车已经备下了,如果不是碰到于老夫人一行,此时已经上路。星遥见碧云朝他们走来,以为可以走了,跟木头交代了几句,转身朝碧云走去。
“太太呢,怎么不见她下来?”
碧云说:
“四爷,太太让你上去。”
星遥顿了顿,带着不解的口吻说:
“大娘叫我上去?”
碧云点了点头,道:
“爷快去吧,太太还在楼上等着呢。”
星遥不知大娘找他所为何事,谷管家见到碧云原本也以为太太跟人唠完嗑,可以启程了,哪知碧云是来叫四爷上楼的,谷管家精明的脸上写满疑问。
上楼的时候星遥问碧云,那位老夫人是谁?怎么会跟大娘认识的,碧云把事情的经过对星遥说了,星遥才知原委。
“太太,四爷来了。”碧云禀报。
青莲等几个年轻丫鬟见了星遥,不自觉的低下了头,青莲心想,好一位风度翩翩的俊公子,我随我们家老太太去过很多大户人家,见过很多少爷公子,但我瞧着,觉得眼前这位是生得最好的一位,那英挺的气质,潇洒的举止,若不是亲眼看见,断然不会相信世上居然还有生得这么好的人。
“大娘,你叫我。”星遥走上前来。
于老夫人早就被星遥非凡的气质吸引住了,她笑看着星遥,问朱氏:
“这位就是府上的少爷?他是束夫人的儿子吧?”
朱氏呵呵笑道:
“他是我们家二太太的儿子,遥儿,还不快见过于老夫人。”
星遥潇洒的甩了一下长袍的下摆,微曲双膝就要下跪,于老夫人赶紧扶他起来:
“束公子请起,不必对我行此大礼,我最不喜欢这样,在家里的时候逢年过节我那几个儿子会带着孙儿们来给我磕头,我都不让他们给我磕头,只要他们心里有我,又何必在乎这些虚礼。”
星遥见面前这位老夫人虽然上了年纪,但想法却不古板,对她生出了几分亲切感,甚至觉得老太太看上去有点像当年的祖母。
朱氏见于老夫人笑眯眯看着星遥,就知道于老夫人很喜爱眼前这位足以做她孙子的少爷。这时只见朱氏对星遥说:
“行礼都装上车了吗?”
星遥道:
“都装上车了,大娘,我们可以走了吗?”
朱氏道:
“我不回去了,过三四天你让人来会稽你大姐姐家里接我,我要去看你大姐姐,你大姐姐有了身孕。”
星遥知道这位大姐成亲到现在已经有四五年了,但一直没有孩子,现在终于有了,难怪大娘开心的要跑去看她。
“我让木头送你去会稽,木头和你一起在会稽住下,大娘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和木头一起回来。”
朱氏点着头,说:
“这样也好,那就这么定了,你和谷管家他们先回苏州,我随后再来。”
星遥道:
“知道了大娘。”
于老夫人对星遥越来越喜欢,她问朱氏:
“不知束公子今年几岁了?大概已过了弱冠之年吧,可曾婚配?若尚未婚配的话,老身有一位外甥女,家里就住在杭州,生得还算齐整,跟束公子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开始的时候星遥见于老夫人不像那些迂腐的老太太那样,对她颇为尊敬,现在见她说出这样的话来,星遥对她有了厌恶之情,心想,好啰嗦的婆子,我的婚事谁要你张罗,你的外甥女生得再好,还能有婧姝好?哼,我看你是想跟我们家攀亲戚吧。
星遥的想法未免有些偏激,那也是因为他心里装着婧姝,容不下别人的缘故。
朱氏见于老夫人误会了,笑道:
“多谢老妇人好意,遥儿刚过弱冠之年,已经成亲,家里有一位貌若天仙的媳妇,他那媳妇不但模样生得好,行事也大方,府上老老小小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的。”
见朱氏这么夸婧姝,星遥心里美滋滋的,刚才对于老夫人的不满一扫而光。
于老夫人似乎有点失落,她不自然的笑了笑,道:
“真是可惜了,束公子已经成亲,否则那外甥女跟他到真的很般配。”说到这里,于老夫人啧了啧嘴,露出一副惋惜的神情。
星遥有了婧姝一切都满足了,就算有一位仙子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动心,更别说什么外甥女了。既然朱氏要去会稽看大姐,星遥留下碧云和木头陪大娘去大姐家里,他自己和谷管家等人回了苏州。
是夜,束府,柏园,正房。
这些天冰玉都不在家,她去了慈安堂,说是过些日子是她父母的死祭,她要给父母吃几天素斋,念几卷经文,因为最近晚上做梦老梦见死去多年的父母,所以想尽一下做儿女的心,好让父母的亡灵超度。当冰玉决定去慈安堂的时候,筝儿念着佛说,到底是冰玉姐姐孝顺,父母死了这么多年还心念着,我就没有冰玉姐姐的那颗孝心,我也是父母双亡的,但从来没有在梦里做到过他们,也从来不会替他们吃斋念佛。
当筝儿这么说的时候,婧姝笑道:
“听说你父母不在的时候你才只有二三岁,那个时候你都还不记事,又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有感情呢?”
筝儿道:
“四少奶奶说的可不是,老实说我对父母的印象一点都没有。”
婧姝道:
“这就难怪你从来不会梦见你父母,也从来不会想起你父母,如此你还有什么好自责的?”
筝儿原先住在庙里,整天和师姐们在一起,那时到不觉得自己这个无父无母的人有多凄凉,自从来到这里,发现大家都有父母,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筝儿开始感伤自己的身世。如果不是四少奶奶经常劝解她,她不知要在背地里掉多少眼泪。
绵绵坐在炕上打络子,低着头,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筝儿走过去,见绵绵的十根手指灵活的在黑线和金线之间穿梭,笑道:
“绵绵姐姐的手好巧,我上次见四少奶奶拨弄琴弦,手指也像你这么灵活。”
绵绵笑道:
“我哪有姑娘能干,姑娘的手抚的是琴,我的手打的是络子。”
婧姝笑看着绵绵和筝儿,道: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我哪有这么好,姑娘你们谁喜欢弹琴,我可以教你们,这也没什么难的。”
筝儿道:
“对四少奶奶来说是不难,对我们来说那是比登天还难。”说到这里,筝儿指着古董架上一个墨绿色的锦盒,道:
“上次四少奶奶让我找象牙筷子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了那个锦盒,见里面放着一本天书——”
说到这里,绵绵打断筝儿,好奇的说:
“天书?我服侍姑娘这么久,姑娘的东西都是我收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姑娘居然还有天书?”
筝儿啧了啧嘴,笑道:
“可能你没有留心,我见那本天书上写着一些像小蝌蚪一样的字,你说它像字吧又不像字,你说它不像字吧又像字,我自己认识的字不多,所以也说不好那上面的到底是字还是什么。”
绵绵狐疑的看着筝儿,道:
“你真的看到天书了吗,那还不快把天书拿出来给我看。”
筝儿说:
“你别不相信,我这就拿给你看。”
不一会儿筝儿捧着锦盒来了,绵绵放下正在打的络子,过来看天书。
“今儿个到让我大开眼界了,连天书也看到了。”绵绵打趣道。
筝儿说:
“你还不谢我,让你开眼的人可是我,也不知你是怎么服侍四少奶奶的,还说服侍四少奶奶很久了呢,原来连天书也没有见过,我看你服侍的也不尽心。”
绵绵见筝儿责备她,气的伸手去拧她的脸,筝儿的身体往边上一缩,躲过了。此时只见筝儿从锦盒里拿出那本所谓的天书,举给绵绵看:
“让你开眼了,你可要瞪大眼睛看看清楚,天书到底长什么样儿。”
绵绵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筝儿拿在手上的书,说:
“这个就是你所说的天书吗?”
筝儿见绵绵笑得前仰后合,纳闷道:
“你笑什么,难道你认得这上面写的字?你如果认得的话,读来给我听听。”
绵绵笑道:
“你这个傻瓜,这哪里是什么天书,这是姑娘的琴谱。”
筝儿随便翻了一页纸,摊开放在婧姝面前求证:
“四少奶奶,绵绵姐姐说这是你的琴谱,难道琴谱是长这样的?”
婧姝笑道:
“你绵绵姐姐没有骗你,这确实是我的琴谱,你如果不信的话,我可以照着上面弹给你听。”
筝儿把书捧在手上,带着研究的神情翻了几页,奇道:
“这是琴谱,为什么上面的字有的多一笔,有的少一划,有的在上面戴顶帽子,有的下面少掉两点。”
就在筝儿研究的时候,绵绵拿了筝儿手上的琴谱,把它交到婧姝手上,说:
“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免得被人笑掉大牙,什么多一笔少一划,你居然把它当作字来认,这哪里是字了,这是音律和指法,你懂吗?”
婧姝笑道:
“这的确是音律和指法,筝儿,你如果想学,我下次教你,你绵绵姐姐也会弹几首简单的曲子,学起来并不难。”
筝儿边摇着手,边说:
“我还是不学了,我才认得几个字,居然学起琴谱来了,这都是士大夫们附庸风雅之物,我一个当差的下人,即使学会了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况且我手拙,手指头长得又粗又短,不适合弹古琴。”
绵绵道:
“我的手指头也又粗又短,不照样学,你为什么不能学?哦,我知道了,你是怕姑娘骂你笨,所以不敢学。”
筝儿抿嘴一笑,露出一副诡异的神情,说:
“我的心思全被你看穿了,我就说在你面前我是透明的。”
婧姝道: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不要再争论不休了,时辰不早了,还是早点睡吧,说不定明天四爷就回来了。”
绵绵朝筝儿眨了眨眼睛,筝儿不解其意,愕愣的看着绵绵,绵绵笑道:
“姑娘想姑爷了?”
婧姝朝绵绵唾了一口,说:
“死丫头,说话越发没个轻重,居然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绵绵知道姑娘是好性的,并不是真的恼她,笑着走开了,到厨房去提水,准备给婧姝洗漱。绵绵刚转身出去,婧姝听见窗下传来星远的声音:
“四少奶奶在家吗?”
婧姝心里咯噔了一下,想,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都这么晚了我会去哪儿。
绵绵可能觉得奇怪,都这个时候了,三爷还来干什么,所以绵绵答的比较勉强,而且还是故意提高音量说的,为的是让屋里的婧姝有所准备。
“三爷,姑娘在屋里,三爷找姑娘什么事?我正准备去厨房拿铜壶,服侍四少奶奶就寝呢。”
婧姝心想,绵绵真不愧是一个聪明的丫头,她这么说等于委婉的拒绝三爷进来。然而不知怎么的,三爷居然不顾绵绵的劝阻,二话不说走了进来,他故意放重脚步,可能是想引起婧姝的注意。
“四少奶奶,我有事和你相商。”星远自己动手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这突兀的举动,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婧姝也不免觉得唐突,还好屋子里不止她一个人,还有筝儿站在边上。自从医馆一别之后,婧姝已经有五六天没有见过星远,当星远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发现星远似乎比原来黑了。
“三少爷。”筝儿朝星远福了福。
星远从喉咙里“嗯”了一句,对筝儿说:
“你先退下,我有事找四少奶奶商议。”
筝儿迟疑着,不知该退还是不该退,她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婧姝,婧姝没有看筝儿,而是把视线落在星远身上: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马?”
“不行,必须今天说。”星远的神情让婧姝觉得不安,那种不容分辩的口吻,那种冷冰冰的神态,那种像生铁般坚硬的口吻,都让婧姝有一种不认识眼前这个人的感觉。这真的是以前那个说话轻声细气,从来不发火,总是温文尔雅的星远吗?为什么他今天给我的感觉这么不同呢?
就在婧姝胡思乱想的时候,星远再一次以严厉的口吻让筝儿出去,筝儿把求助的眼神看向婧姝,婧姝没有理会筝儿,转向星远,对他说:
“有什么事你说吧。”
星远朝筝儿看去,沉声道:
“还不快退下!”
婧姝诧异的看着星远,星远的样子让她觉得不寒而栗,她对愕愣的站在那里的筝儿说:
“你先退下。”
筝儿心怀忐忑,施施然的退了下去。
婧姝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背对着星远,对他说:
“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星远的心往下一沉,他见婧姝居然背对着他,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连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你现在连看我一眼都觉得是一种侮辱吗?”
婧姝不是嫌恶星远才背过身去,她做这个动作完全是无意识的,然而却引起了星远的误解。她转过身,面对着星远,道:
“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怎么不说了?”
星远用通红的眼睛看着婧姝,苦涩的笑了笑,道:
“我的确有事找你,你不是让我去客栈跟三姑爷见面吗?”
婧姝狐疑的看了看星远,想,他根本就是找借口想见我,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婧姝生怕被人撞见这么晚了三少爷居然在她屋里。
“让你去见三姑爷是我和两位姐姐商量后的结果,听说三姑爷病了,你去的时候最好叫个大夫跟你一起去,这样好给姑爷瞧病。”婧姝道。
星远怔怔的看着婧姝,婧姝被他看的背脊发凉,因为星远的眼神给她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她生怕星远过来抱住自己,这么想着,身体不由自主的朝后退了几步。
“婧姝。”就在婧姝往后退的时候星远上前一步想拉婧姝的手,婧姝惊道:
“天色不早了,三爷还是快点回去吧,万一让别人撞见了可就不好了。”
星远痛苦的咬了下嘴唇,苦笑着说:
“你就这么在乎府上的流言蜚语吗?他们说我们两个有暧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爱怎么说就让他们说去。婧姝。”星远忽然走上前来,婧姝忙不迭朝后退去。
星远惊讶的看着婧姝,道:
“你这是为何?一退再退,你不能再退了知道吗,你看看你后面,后面放着一个桌子。”
婧姝怔了怔,她的心在这一刻纠了起来,不知该怎么说星远,更不知自己该怎么做,婧姝感到从未有过的茫然。她怕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闯进来,无论来的那个人是谁,无论她(他)进来的时候看到他们正在做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有做,明天府上肯定又会传的到处都是,好像自己跟三爷坐实了什么事情似的,婧姝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