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看见容忱出面,孙宜春同何季同说了一声,也驾马走了过去。
“孙大人。”
“容大人。”
二人见面甚少,一年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并能数得出来。两个人自然没有什么交情,但同时也知道对方的妻子是自家夫人的闺友。
因而两人见面之后,总是客客气气地。
容忱含笑说道:“没想到这么巧。”
“谁说不是呢。”孙宜春爽朗一笑:“我出门的时候,也不曾想到今日会见到容大人呢。看来安庆侯府果然挑的是个好日子,竟是婚期撞在一起了。”
言下之意,挑了今天日子,并不是汝阳伯府的意思,而是安庆侯府了。
可容忱自然不信。
就算日期真是安庆侯府的意思,甚至何季同不计较。可这京中的道路不是只有这么一条,这样就能撞上?
没有听说迎亲的路线,还是女方的意思。据他所知,这里可不是最合适回到汝阳伯府的路线呢。
只是就算心里清楚,容忱只是笑了笑,和孙宜春商量起解决之道。
原本这样的事情,就是有例可寻的。
都是老规矩。
容忱提出来之后,孙宜春自然是代为应答下来。
两边的迎接队伍就停了下来。
等到不知道谁家下人去了旁边酒楼借了酒壶酒杯过来。赵阳和何季同也各自下了马,同时坐在花轿里的林音也被扶了下来。
赵阳端过酒杯,敬向何季同:“汝阳伯,请。”
“恭喜。”何季同嘴角微挑,接过酒杯。
赵阳一口饮尽,笑着说:“同喜。”
何季同扯起一个极淡的笑容,目光疏离清冷。与明显欢喜高兴的赵阳想比,同样作为新郎官的何季同,却是看着不甚高兴。
赵阳聪明的没有说话。
另一边,轿夫在安排下,两边的轿子到了一起,帘子掀开。两只轿子里的新娘可以看到对方,别人却是看不见。
林音掀起红盖头,扭脸去看自己那姐姐。
“你这是得意了?”
看到极其扭曲的面容,林音不由得皱眉。
想了想,林音轻声道:“何夫人。”
“哼,日后赵夫人可记得喊我伯夫人。”
林音笑着说是,抬手从头上取下一支凤嘴噙着点翠绿珠的簪子,递到轿子外。“姐姐,请。”按照规矩,新嫁娘要交换最为喜欢的簪子,以示对方的祝福。
林音自然没有什么最喜欢,但拿得确实最贵重的。
很快,就有一支簪子丢了过来。
“走吧。”
“姑娘,没事吧。”幼圆等轿子走了,忙走了过来,弯下身子问道,说话的时候,目光轻轻扫了一圈。
林音笑着摇头:“没事。”
幼圆这才放心,看到林音手里的簪子,又抬头看了看她的发髻,嘴唇微翕,只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姑娘,我给你插上吧。”
林音点头。
她们这已经是耽搁了时间了。
误了时辰可不好,想到这,林音心里也有些焦急了。至于方才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悲伤,早就被她遗忘了。
幼圆整理了一番,才找个位置插了上去。
等这边弄好,去找容忱说了一声。
容忱点点头,朝着孙宜春笑:“孙大人,那下次见了。”
孙宜春笑眯眯地点头。
两只迎亲队伍,交叉而过。
何季同眉头微皱。
容忱从他身边经过。
“怎么了?走吧。”孙宜春小声过来提醒。
何季同深呼一口气,拳头紧了又松,这才一夹马腹,飞快向前。
速度太快。
迎亲队伍跟不上。
一时之间变得杂乱。
孙宜春忍不住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应承下来,今日帮忙的事情呢。可就算是如此,心里在气,也只得安抚好。
不说赵阳,娶到媳妇,怎么乐不可支。
清欢支着额头,等到了三更天,才等到容忱一身酒气的回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容忱避开清欢走过来的身子,微一皱眉说道:“别过来,我全身都是酒气。”
清欢只好停下。
“那你先洗个澡吧。”
容忱点头。
清欢出去说了一声。
没一会儿,就有下人们鱼贯进来。
容忱进入沐桶,经过热水地浸泡,才觉得一日的疲倦去了一些。容忱忍不住呻/吟出声,本来他是不愿意喝酒的。
反正自从他成家之后,本来就喝得上。
等有了瑾哥儿,基本就不怎么在家里喝,也就是赵阳有时候过来,才会喝个一小杯。等到清欢又有了身子之后。
容忱几乎就是能不碰就不碰。
就算在外头,为了公事,需要应酬,也只是让别人喝去。久了,身边的人,都知道容忱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不是没人嘲笑他惧内。
只是这种事情,容忱自己浑不在意,久了也没有谁真的当着他的面说这些。
至于私底下,容忱觉得自己可没拿过时间去在乎。
清欢翻找着箱子,挑了一件柔软的棉衣,走到屏风后面:“才做好的,你看看。”
“不是让你别做吗,对眼睛不好。”容忱不赞同地看了清欢一眼,却是很快接了衣服,眼里也是浮现了笑意。
清欢啐了一口。
“我若是不给你做,你才会怪我吧。”
“哪能呢。”容忱立刻否认,从一旁拿过毛巾擦了擦,就迫不及待地出来穿了新衣:“这个好,合身。”
清欢笑:“这也只是在屋子里穿穿的,我就挑了舒服的做。你外头的,还要一阵子才能做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清欢叹了一口气:“今年生日,可是要请了那边过来?”
虽说今年不是整岁,可也算是大生日。
于情于理,那边总是要请的。
当然还有一件心事,一直藏在清欢的心里。就是昨日四姑娘的反应,总觉得或许自己父母的事情,她知道什么。
其实若是去问大太太,用点手段也是可以的。
只是大太太,如今已经去了颜玮那边。
府里的事情,直接丢给了王蔷,两边距离太远,一来一回的时间,更是要花费不少。而清欢却是有些等不住了。
特别是在知道,自己父母的死,并不寻常。
如今似乎有了眉目的时候。
这也是,清欢为何一直等在这里。
她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睛,又回到了那河水底下。
甚至会看到雅欢的眼睛。
明明上一世并没有这个记忆。
可却是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
清欢想了一天,大概只能确认,或许的确是这一辈子的事情,只是自己忘记了,而如今想起来了而已。
“只我们一家人吃顿饭就是了。”容忱眉头皱了皱:“瑾哥儿不是想去庄子里玩吗,正好那个时候,一家子去好了。”
“那哪能一样?”
容忱叹了一口气。
清欢跟着他来到床边。
容忱把清欢搂到怀里问:“你这是怎么了?看你似乎有心事的样子,愁眉不展。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是瑾哥儿的事情、”顿了一顿,突然站了起来:“找到碎嘴的人了?”
清欢忙把他拉下来:”小声点,瑾哥儿在睡觉呢。“
容忱一怔。
身后传来嗯的一声。
两人回头看去,被褥下鼓起一个小包,露出的脸正是容瑾,似乎睡得熟,脸蛋红扑扑地很是可爱。
容忱没有问容瑾为何在这里。
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睡多久了?”
清欢哪里不知道他想说啥,点头道:“两个时辰了。”
容瑾睡觉容易睡熟。
除非刻意去叫醒他,不然一般不会容易醒过来。
当然你要是声音吵杂,想要弄醒他还是容易的。容忱拉着清欢走到圆桌前站好,晚上有点凉。
容忱就直接把清欢抱在府里。
夫妻二人压低了声音,你一言我一语。
“今天容府那边的人来了?”
“嗯,二弟妹来了。”
“那是她说了什么?还是……”
清欢沉默。
容忱眉眼间闪过一丝狠戾,低头靠在他怀里的清欢并没没有看到。清欢手里抓着容忱的手,他的手很大,大手握住小手。
就像容忱给他的感觉。
非常有安全感。
“是我父母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父母是接连走了的。那个时候,我还小,珺儿更不必说了,他对父母基本是没有印象了。我倒是记得一些,但是那个时候,真正出面理事的是我那个姐姐。”
“是大姐?”其实按容忱的年龄,喊雅欢大姐是卖小了。
可他娶了雅欢,却也是要这样喊。
清欢点头:“就是我姐姐。”
“听柳姨娘说,当时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大姐在弄。我……很笨,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哭,连帮忙照看弟弟都不行。”
“你相信吗?其实我已经记不得那个时候的事情了,说是这样,其实主要是我那个时候,基本除了哭,也没别的事情了。就算记住了,也没什么。”
容忱只是默默地握着清欢的手。
清欢陷入了回忆中,脸上的表情时而悲伤,时而快乐。从小到大的情形一一从脑海里闪过,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落。
如此被大声哭泣,更让容忱心疼。
容忱大手擦了擦,眼泪却丝毫没有停下。
突然眼睑处一热。
容忱捧着清欢的脸,一下一下地亲吻着。
清欢怔怔地看着他。
仿佛是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容忱态度神圣而又挚诚,一路向下,到了嫣红的唇瓣,一下子就含在嘴里。
“唔……”
清欢只觉得,整个人被紧紧箍在身上人的坏种,嘴里鼻间全都是他的气味。清欢不由得醉了。
屋子里只听见啧啧声。
在安静的屋子里,有这样的声音,显得突兀而又暧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清欢只觉得呼吸不畅,并是要晕过去的时候,身下的人放开了她。清欢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
眼泪不知道何时,早就停了下来了。
“你怀疑……”
“嗯。”
清欢扯了扯嘴角。
“别笑。”容忱捏住她的脸颊:“不想笑,就别笑。不高兴也别笑,没精神也别笑。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说的容易。
可就是为了眼前这个人,她也不会这般任性。
清欢笑了笑:“二弟妹,昨日见到林音态度很是紧张。似乎……”她眯了眯眼睛,在回想当时的情形。
“似乎真的把林音当成了我母亲娘家的人。”
“是吗?”容忱皱眉。
清欢用力点头:“的确是真的。”
容忱颔首:“我没有不信你,只是如此一来的话。”
“什么?”
容忱沉默一番,突然抬头说道:“岳父的事情,或许牵连到别人那里。若是真的要查的话,只怕荣亲王那里。”
“会怎样?”
“是会拿过来作为……”若是对手所为,就会成为一种攻击对方的手段。
容忱并不想骗她,也不会骗她、
清欢心里发酸。
身为女儿,自然是不乐意。
可她也知道,仅仅凭着自己的本事,根本不能查到。她竟是个没用的人,真正能帮忙的还是容忱。
而她……
或许能回去一趟颜府,至少探查一些消息回来。
无论如何,总会有些线索。
清欢这样想着,也就和容忱说起。
容忱开始是不同意,可还是拗不过她,只能叹气点头:“切不可莽撞。”想了想又担心她为了查真相,不管不顾,认不住说道:“总归也要为咱们的孩子多想想,我是再不能看到你们有任何意外了。”
“我……我懂。”清欢心中一紧,正色点头。
清欢这才放心。
第二日,赵阳那边要敬茶的事情,就不亏清欢这边管了,她们要忙的也只是回门的日子。想来以赵阳的心性,必然会带了林音回去拜祭祖宗。
只有如此,才是真正的赵家妇。
清欢这边,一早醒来,容忱已经不在了。就是容瑾也早早就起来,坐在桌子边吃饭,零露就在旁边看着。
听见脚步声,看到清欢出来,忙问:“夫人可是要洗漱?”
清欢点头。
等她重新坐在容瑾身边的时候,已经是两刻钟后了。容瑾也是吃得差不多了,清欢看了看,叫了香浓带他出去散散步,消食。
“走半个时辰,然后就去书房练字。”
“等弟弟妹妹出来,瑾哥儿就是大哥。弟弟妹妹日后就交给瑾哥儿教。”
容瑾一听,高兴地说是。
走之前,还趴在清欢的肚子上小声地说着话,似乎是在和肚子里的弟弟妹妹打招呼一样。清欢忍不住笑了。
清欢边用饭,边问了昨日事情。
零露一一回答。
“都已经收拾好了,还有回门的事情,也是准备的差不多了。”说着零露笑道:“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小主子回门的日子。”
清欢听了大笑:“瞧你说的,这还要多久。”
“快着呢,时间真是眨眼就过去呢。”那个时候她也不过同青梨这般大的时候,就跟着柳姨娘蔓草来到了京中。
转眼间,身边的人嫁人的嫁人,生孩子的生孩子。
而她,府里下人见到她都要恭敬地叫一声零露姐姐。
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是小主子回门了呢。
零露没说,这一次的事情,她可是事无巨细,都问清楚安排,就等着以后有经验可以帮忙呢。
清欢不知道,顾而只是笑了笑。
“对了,四姑娘那边的事情,怎么样?她这几日,有什么情况?”从四姑娘脸色大变离开后,清欢就交代零露去查一查了。
“昨日去过颜府。”
零露皱着眉头:“别的动静倒是没有,颜府每日进进出出地人不少,若是带了什么书信出去,我们也是防不慎防。”
这一点清欢也是知道。
毕竟她现在只是怀疑。
顾而也只是交代零露私底下行动,没有派了人去里面查。
怕得就是到时候,一个不好,打草惊蛇。
清欢叹了一口气。
看来要两手抓,一面让容忱和背后的荣亲王那边查一查当年的事情,自己则也是要找个时机去套套话。
无论如何,身为子女,父母之仇岂能不报。
清欢虽记得不清楚。
可自己父亲却是人人称赞的好官。
若真是因为别人迫害,才……
清欢恨不得一口咬下去,以为心头之恨。但愿父母的事,同颜府并没有太深的关系。若只是知情不报,清欢还能忍受。
可……
清欢想不下去,只觉得心里烦透了。
很快,就是回门的日子了。
这一天,门口停了好几辆的马车。
赵阳少见地没有骑马,从马车里下来后,伸了手去扶林音下车。等容全赶到大门迎接的时候,赵阳指着身后跟着的几辆马车。
“这都送进去。”
容全一看,吓了一跳。
这哪里是回门礼啊,别不是把半个库房都带过来了。
赵阳心里正高兴着呢,难怪容忱这样的冰块娶了媳妇之后,怪里怪气,时不时露出个让他当初觉得发憷的笑容。
现在等他自己成亲之后,才发现。
这有媳妇和没媳妇真是有很大的区别。
若是早知道,他就……他就。
还是继续等着……
“你在想什么呢?别走神。”
赵阳哎了一声,紧紧地握着林音的手,走到正院,看到前面站着的一对璧人,那娇小的却似乎再也不能轻易挑动他的心神了。
这样真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