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8年,腊月三十,小雪天
还差一夜春节,马上是中国最为重要的节日,它象征着阖家团圆,意味着家人相依在电视前,暖意融融的吃一顿饭。
“怪不得,今天人这么少。”离家出走三年的青年,今日第一次返乡,他正疲累的靠在飞机的座椅上。
他真的很累,累的在看了日期之后,都懒得将手机收到兜里。
至于安全问题,他是不担心的。因为偌大的机舱里,也只有他和寥寥的空乘人员。
“你们也是够辛苦的。”
云飞扬接过一名空姐递过来的暖茶,点头微笑感谢。
空姐依旧是以职业的标志微笑回应,但是看向云飞扬的眼中也有些好奇。
“先生您也是,工作到这么晚才回国。”
“啊,之前有点事情。”云飞扬含糊道。
空姐职业性的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先生,马上就要到机场了,也祝愿您早日与家人共聚团圆,共度年夜。”
阖家团圆的年夜饭吗?
云飞扬端着手中的暖茶,看着暖茶幽幽的冒着热气。
不知不觉,云飞扬数起了茶梗,因为太过无聊,又或者他空着大脑什么也不愿意想。
三年前那么一通大吵,甩开袖子三年了无音信,现今回去,回那个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家,还会被接纳吗?
云飞扬疲累的躺在飞机的躺座上,看着洁净的内机舱,感觉这三年索然无味。
三年间,青年经历了太多事情,很累。
那是他这个年纪所不应该承受的心累。
一个月前,云飞扬将昔日队友‘浮游’的骨灰安置回她遗言中的故乡后,便再也没有归队。
云飞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是他任性的弃权,使得‘醉落人间’的梦想之路上失败,云飞扬不想解释,寻求他们的原谅。
三年来与队友们的相识、相遇、相知。
那时他们还是青涩的陌生人,他们来自世界各地,因为相同的梦想聚集到了一起。
七人为了那人生最值得追求的梦想共同奋斗了上千个日夜,才铸就了获得世纪的辉煌的机遇。
然而,就在摘得桂冠的最后一刻,‘醉人间’因为‘涅槃’的莫名弃权失败。
他们上千个日夜的勤劳,热情燃烧的努力顷刻消失殆尽。
作为支撑的梦想,支持他们一路走来的信念,转瞬崩碎消散。
但是所有的一切,云飞扬都没有解释的心情,他累的懒的解释。
‘巅峰之战’云飞扬弃权退赛后,就再也没有回到那个赛场,安置了‘浮游’的骨灰之后,青年也没有在与其他队友们联系。
即便如此,‘巅峰之战’的战果还是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全世界,那场世纪巅峰的文学之战的消息,云飞扬在旅行路上就算想不听到都难。
醉人间战队输了。
他们仅以三分之差,输给了印度湿婆门战队‘湿婆业舞’。
那一天,战果一出,便席卷了全世界的头条。
醉人间战队队长‘涅槃’莫名退赛,‘湿婆业舞’险胜‘醉落人间’!
所有人都毫不怀疑,那一天,哪怕‘涅槃’只是走个过场,不要让那一位名额空出来,醉人间……便会赢!
但是,醉人间终究是因为空缺出了一个名额,拉低了队伍均分,仅在那场‘巅峰之战’中屈居第二。
也许在世人眼中,第二名也是莫大的荣誉。但是只有当时知情的少数人才明白,醉人间的成员们,每个人有着怎样忘我的付出,每个人有着如何艰辛的三年。
醉人间战队七名成员,更是倾尽心血,促成了那场‘巅峰之战’,他们要向世界证明!
网络文学是不输于任何一个流派的文学!
网络文学并非人们口中所谓的渣子,网络垃圾!
网络文学也承载着一批人的梦想与热情,它和传统文学并没有什么贵贱之分!
然而‘醉落人间’最终却输了。
他们并非输给实力强劲的对手,而是输给了他们最信赖的支柱,队长‘涅槃’。
云飞扬摇了摇头,伴随着飞机安全着陆的提示音,青年起身拉着行李箱下了客机。
“反正都过去了,不想了。”云飞扬咧着嘴,强行笑了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过客……谁不都是谁人生中的过客!”
云飞扬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机场嘻嘻哈哈,拖着行李箱,青年显得欢快无比。
过年了,过年不就应该这样吗?
过年就应该高高兴兴的,不然一年都会走霉运。
“嗯,要不打个电话?”云飞扬看着手机里,三年没有拨打过的号码,却又摇了摇头。
三年前,青年离家出走的时候,很干脆的连他的手机号都换了,让家人完全断了他的联系方式,如今又舔着脸打回去……
云飞扬丝毫不在乎什么所谓的面子,但是却有着另外的担心。
会让他心碎的担心。
“就当是给他们个惊喜呗,直接回去,就算被赶出来,怎么也能蹭顿饭不是?”
云飞扬不知道,他就这样回到那个三年没有联系过的家,他们是否还会接纳他。
因为那里原本就不是他的家。
过年了,机场里来往的人也相当稀疏,该回家的早就回家了,在外忙碌的估计也在给家人打平安电话。
云飞扬享受着平常难以享受的‘贵宾级待遇’,咧嘴轻笑着。
“这机场简直就是咱家专属的。”
云飞扬拉着提箱,正在考虑究竟是打车回去还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赶上最后一班地铁。
正当青年看着手机,漫无目的的在大厅里行走时,一身轻呼,让他止住了步伐。
“飞扬?是飞扬吗?”
云飞扬听到的是一名中年妇人的轻呼,她像是不确定,有些惊喜却又像是呵护易碎品般担心。
一声轻呼,对于这名妇人已然包含了太多太多。
云飞扬瞬间僵住了脚步,这是他始料未及的,简直比他看过的大多数小说都要巧合。
青年顿了顿,一瞬间表情变化万千,但这些都在他回头时隐藏在‘平静’的面具之下。
“妈。”云飞扬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青年自然听得出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即便他已经与她三年没有联系。
听到云飞扬的应答,妇人吃了一惊,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这倒是让云飞扬有些促狭。
“妈,您怎么了?”
青年再一次轻呼,这才将表情有些扭曲的妇人唤过神儿来。
“哎,哎!”妇人连忙应答,像是生怕这个儿子再次跑了一样。
妇人赶忙上前,搭着云飞扬的肩膀,眼泪像是豆大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云飞扬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着。妇人也沉默着,仔细打量着云飞扬。
许久,她才轻叹一声,瘦了。
云飞扬点了点头。
事实上,云飞扬知道他是没有瘦的,至少比离家出走的三年前,他至少胖了二十斤,也长高了许多。
但是青年知道这些数字在父母眼里没有什么意义,他们说你瘦了,你就是瘦了。
见云飞扬沉默不语,周英抹了抹眼泪,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看我是咋整的,这大过年的,哭的和小孩儿是的。”妇人赶忙接过了云飞扬的拉箱,另一手拉着青年,便要找个座椅坐下。
“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外面每天吃的咋样?”
“你说你,手机号换了就算了,咋连银行卡号都注销了……”
周英像是想要找回刚才因为哭泣失去的威严,一时间便找出了各种数落教训云飞扬。
云飞扬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低沉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许久,或许只是过了几分钟,反正青年没有看表记不得时间,妇人突然惊呼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
“哎呦,你瞧我这记性,把你爸和小晴都忘了。”
说着周英连忙站起来,拉着云飞扬向远处招呼。
“他爸,他爸!”
云飞扬被周英拉着向那边走去,甚至连拉着提箱的功夫都没有。
听到妇人的招呼,不远处两侧很快跑来两个人影。
他们分开像是在找什么人,而这个人被周英找到了。
两个人很快出现在青年的视野中,一个背已经有些弯的中年人,一个早已经哭成泪人的小丫头。
少女跑到青年身边,不由分说抱住了他的胳膊狠狠哭,中年人则是稍微克制了一下,但也稍微向靠近云飞扬的位置挪了挪,与他更近些。
“爸,小晴。”云飞扬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
少女因为流泪顾不上说话,中年人想说很多话,但是却全咽回了肚子里。
“你说你这丫头,大过年哭啥,飞扬不是回来了吗?”周英教训女儿,俨然忘记了她刚才也是这么哭的。
趁着母女两人稍微离开,云傅又是两步蹭了上来,一把拍着云飞扬的背。
“呦,行,走了三年壮实了不少。”云傅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高声笑着,“男孩就是应该多锻炼锻炼,出去走了三年也好,不过这回回家了,先好好歇歇,多歇两年。”
云傅粗狂的声音顿了顿有些腼腆,这声音按理不应属于年岁已近半百,头发有些花白的他。
“爸也知道你们年轻人有梦想,该追追,该闯闯,但是偶尔,也就偶尔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用不了多长时间。”
云飞扬只是嗯嗯啊啊的小声回应。
他依旧低着头,不敢抬头,并非是害怕被训斥,他只是担心,一抬头看见父亲有些弯的背,母亲稍显花白的头发,他会控制不住哭出来。
大过年的不能哭。
说着,云傅便一胳膊搂住了云飞扬,伸手接过周英递过的行李箱,准备回家。
再度搂上云飞扬的一下,阅历丰富的云傅不知为何看见稍显落寞的云飞扬鼻头一酸。
他终究是没有绷住,掉了眼泪。
“小子,这些年……受委屈了。”
中年人粗狂却微酸的声音,让云飞扬再也压抑不住的情感一时之间全部爆发了出来。
青年就这么一头扎在父亲的怀里放声大哭。
三年来,青年经历了很多,挫折、痛苦、失败、饥饿、嘲讽……但,没有一次能让他落泪。
他也早已觉得,他拥有了钢铁般的意志,即便历经绝望也不会哭。
但云飞扬却没有想到,他的坚持就这么简单的被打破了。
那天,云飞扬哭了很久,云傅笑了他很久,周英和云晴月也笑了他很久。
但他觉得,大男人,哭其实也不那么丢人。
……
……
半月后,云飞扬不解,当天家人究竟是如何知道要去机场接他的。
云晴月告诉他,她每天都关注他的个人主页。
这时,云飞扬才记起来,他安置浮游的骨灰之后,旅行半月有余,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于是青年顺手上了三年不曾登陆过的个人主义,发了一条‘好想回家’的说说来发牢骚。
云飞扬明白了,云晴月原来是由这种没根没据的‘牢骚’来判断他要回家的,青年不禁哑然到笑不出来。
不过云飞扬还有一点不解。
他发说说的日子和他返程的日子差了将近半个月,为啥父母能够这么精确的接到他?
云飞扬后来想明白了,他又哭了。
正文PS:
珍惜家人珍惜现在。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真的亲身理解的时候,会特别后悔,后悔到肠子都难受。
顺便,别纠结为啥云飞扬恰巧坐了飞机,家人刚好去机场接他,而不是去火车站。我也不知道。
至于家人们能够精确的接到云飞扬,因为从云晴月看到云飞扬说说的那一天开始,父母与她便会每天都会去机场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