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种的一切都还是未知,但他必须早做打算了,纪家那边想来此时也是按捺不住了。
皇宫内
建安靠坐在龙床上闭眼凝神,叶院判感受着指下那沉虚且又乍疏乍密的脉象时,心脏猛然一缩,面色凝结惶恐,而后立即伏地跪下。
龙床上的建安帝悠悠睁开眼,眸中略带疲惫之态,看着那跪地之人,扬了扬手。
候在边上的子善带着殿内的宫人全部都退了出去。
“说吧!”建安帝沉声开口。
跪在地上的叶院判此时才敢抬起头小心回话:“陛下此前多年积累成疾,本就有损心脉,近些年龙体更是有负荷伤神过劳之态,是以……”
叶院判小心翼翼斟词酌句的回着话,但说到最后之时还是不敢开口。
“说!”建安帝闭眼不耐的揉着眉心。
“回陛下,此……此脉已有阳气衰败之像。”叶院判咬牙说出,而后头几乎快埋到地上去了,刚才把脉的那只手此时微微颤抖着。
短暂的静默后,建安帝睁开了眼,沉声开口:“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先下去吧!”
“微臣遵旨。”叶院判竭力稳住心神从地上爬了起来。
出了殿门外,心神不宁的叶院判一时不慎险些摔倒,立在门口的子善及时伸手扶了他一下。
“多谢中常侍。”叶院判心不在焉的道谢后,匆匆往太医院赶去。
子善望着那匆忙而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建安帝像往日一样去上朝,关于昨日之事无任何人敢提及,只是朝中气氛显然已变,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又沉闷。
中秋过后,天气迅速转凉,明蓁的生产之日也一天天近了,大夫说她的预产期大概就在九月中旬之际,稳婆也提前一个月就住进了何府。
到了月底,离明蓁生产不到半月之时,有人往何府送了一份奇怪的“礼”。
那份“礼”是何为安前脚傍晚刚回府,有人后脚就送来何府的,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条鲜活的鱼,篮子湿漉漉的。
那送礼之人只说何大人看见后就能明白,也没自报家门,放下东西后就走了。
待管家把那个装着鱼的篮子提到何为安面前时,竹篮内的鱼因为缺水此时已有些奄奄一息了。
何为安看着那条快濒临窒息还在偶尔挣扎的鱼,和那个明显还带着水迹的篮子,眸中神色变了又变。
院中的树叶被秋风吹的簌簌作响,细软的枝丫被强风肆意弯曲着,好似就要被折断了一般。
“把这鱼拿下去好生养着。”何为安吩咐完这句话后,匆匆转身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何为安在书架上的案卷中快速找着所有和纪家相关的事,一边问问阿七,“这段时间纪家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阿七摇头。
“这几日楚王进宫多吗?”何为安皱眉看着手中的那些资料,接着又问。
“这几日楚王未曾进宫。”阿七不知道大人为何在看到一条鱼后突然会问和纪家相关的事。
阿七看着大人面色不对劲,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提醒道:“圣上这些日子倒是召见过七殿下两回。”
被阿七这一提醒,何为安才想到事情还有另一种可能,那个给他送鱼的人怕也是这个意思。
在想通的那一瞬间,何为安的心也一下跌到了谷底,他本以为事情会有转机,现在看来圣上怕是已经做了决定。
看来建安帝如今的身体状况怕是已经很糟糕了,不然他绝不会如此早就做这个决定的。
如果圣上真的在楚王和七皇子之间选择了楚王的话,那在他正式立太子之前,圣上头一个要除的人就是他了。
毕竟作为一国储君和未来的君王,身上是不能有任何污点的,更何况还是牵扯进通敌叛国的这种大罪里去,一旦爆出不止朝臣宗室会反对,也定会激起民怨。
何为安作为知晓内幕的人同时还和楚王是站在对立面的人,就是楚王最大的威胁。
但当年的姚奎已早被圣上处置了,关于当年昌平街的事他如今手中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扑风捉影的话未必会有人信,且圣上未动手前他若先下手即使坏了楚王的名声,但惹怒了圣上,他最后必定也落不到什么好。
虽对于这个消息他还半信半疑,但他必须做两手准备了,妻子临盆在即,这个时候他绝不能出任何的事。
昌平街的事即是圣上要除他的理由,同时也是楚王不能触碰的禁忌。
关于当年昌平街的事他也是时候透露些给纪家和楚王了,只有让他们先自乱阵脚,他才能借此找到可乘之机。
或许这一回连上天都站了何为安这边,就在他想着怎么才能让楚王进入他的圈套时,有人给他送来了绝佳的诱饵。
九月初五夜,有人往何府送了一封信,信上说有要事要和何为安商议,地点约在昌平街当年出事如今早被查封多年的院子内。
看着那封信何为安脑内一时闪过了诸多可能,但都被他一一否决了。
月初他才让阿七按照当年姚奎所说的那份名单,要他私下找人故意在京中打探,他们行事草草遮掩,定会引起纪家的注意,但也绝对没这么快就查到他头上来的,且昌平街那间院子应该是纪家和楚王最不愿扯上关系的地方了。
圣上那边就更不可能了,即使真对他动了杀心,也不会选在这样一个地方,让人们又记起当年之事。
虽不知道到底是谁约他去那个院子,但肯定是和当年一案相关的人,何为安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去赴这不明来意的邀约。
夜空中新月如钩,借着沉沉的月色何为安带着阿七悄悄进了那尘封已久的院子内。
月色下,一人悠然坐在院中石台后独酌,在他身后是被烧得残破不堪的阁楼,院中也尽是枯树杂草,而他仿佛置身江南名园中,面上满是惬意,看着人来了,他还客气的给何为安倒了一杯酒,笑着道:“何大人果然还是来了。”
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何为安面上闪过一丝惊诧,而后缓缓走至他身前坐下,“二皇子到是好雅兴,千里迢迢跑来上京饮酒。”
约何为安来的正是郕国二皇子呼延归蓼。
这人还真是胆大至极,竟敢私潜进上京,若是被人发现了,那他怕是再也回不了郕国了,但他面上无丝毫紧张之色,仿佛就在自己家中那般怡然。
呼延归蓼笑了起来,“上不上京的到没那么重要,主要是这院子对我而言有些美妙的回忆。”
说完他转头看向那残破的阁楼面上的笑意更深了,而后又看向何为安好整以暇道:“说起来,何大人还欠我一声谢不是吗?”
“毕竟当
年若不是我在楚王那里替你们隐瞒了下来,何大人又如何会有如今的造化呢?”
“二皇子当年高抬贵手,为的不就是今日之举吗?”
在看见呼延归蓼的那一刻何为安就知道了,当年的事他是知道妻子的身份的。
“何大人果然一点就透,既然如此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此番让你前来是有一份厚礼想送给你。”
寂静的夜色下,呼延归蓼的声音极为清晰。
何为安静静注视着他面前的人,他知道自大皇子死后,呼延归蓼这几年借着大狐氏的扶持如今已成为郕国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了,他能在除了呼延于戈后不仅没有引起人怀疑还能借他母族之势上位,可见城府极深。
且当年郕国与魏国交战,郕国领兵的正是三皇子,那一战败后三皇子从此彻底无缘郕国储君之选,当年楚王立下的那不世军功定也有呼延归蓼的一份功劳。
见何为安不说话,呼延归蓼也知道他对自己还满是防备,他举起手拍了拍,不一会儿一玄衣男人走了出来,男人看着已过而立之年的年纪,下盘稳健,看身量就是个练家子,且从他走路的步伐能看出来以前定是从军之人。
“他叫章经武,这个名字何大人应该不陌生吧?”呼延归蓼死似笑非笑道。
在呼延归蓼说出他名字时,何为安猛地看向那玄衣男人,眸中满是怀疑之色。
呼延归蓼好心情的笑了起来,“何大人也不敢相信吧,明明死了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夜色中何为安努力的看向那人的脸,长相确实他之前看到的案宗所描相似,他看着呼延归蓼没有说话。
“五年前他的主子确实是想让他死在那场战事之中,但被我救下了,我找一具和他差不多的尸体换上他的衣服后又将那尸体扔入火中,就这样他成了我身边的一名侍卫,如今我将他送与何大人,他如今一心想报仇,至于想怎么用就看何大人了。”呼延归蓼稍稍解释了当年的事。
何为安心中思索着呼延归蓼此举之意,而后想到魏国如今之境,他对自己的事如此了解,想来宫内自也有郕国的细作,略一考虑后,何为安朝着呼延归蓼一笑,“如此,那就多谢二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