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宣看着前方悬挂的镜子, 不知为何,有一股寒意从脚底泛起,这么容易就找的吗?
而且为什么只有自己过来?雪暝若华呢?
乔宣深吸一口气。
给自己打打气。
不论如何, 既然来, 看看就知怎么回事。
他想起当时在东乾圣尊的遗迹里看的幻境, 里面有自己还有师父, 还有最后那一幕, 河流尽头的镜子, 仿佛指引着自己来这里……这面镜子既然出现在轮回地宫, 是不是可以看过去的事情呢?比如前世今生什么的?
乔宣前一步, 却忽的发现,脚踩一张纸。
他这才发现空旷的大殿地,满满凌乱的都是画着画的宣纸, 乔宣拿起一张一看, 顿时表情凝固在脸,这纸画着的竟然是自己!
但不是他现在的模样, 而是他五世历劫时的模样。
为什么?
怎么可?
难道这里也自己的劫数有关吗?
乔宣转头看四周, 不由得浑身发麻……
原来这大殿地的纸, 画的部都是自己!
危险的预感爬背脊,乔宣僵硬的转过头, 便看大殿的阴影中,缓缓走出来一个男人。
男人的眼眸头发都是红色的,如干涸很久的血液, 他的皮肤苍白如纸张,看他的目光空洞木然,却令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恐惧之意。
乔宣的一反应就是,他就是老头口中那个——忘川里走出来的恶鬼。
男人木然的视线看着他, 那双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一潭无尽的死水……
乔宣一动也不敢动,冷汗流下来,脑子却转的飞快。
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画,是这个男人画的吗?可这男人夜司罗的容貌并不……但,这也不说明什么,华澜不也改变容貌么,他是夜司罗的可性也是有的。
但有一点说不通——老头说过,这恶鬼已经来这里一万多年!
可自己历劫的时间,一共也才一千年,五世更是四百年前。
时间对不啊!
从时间看,这个人不可是夜司罗。
但自己没有其他办法,必须试探一下,否则只逃命!尽管男人没有表情,一言不发,但乔宣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危险,甚至比之前面对白苍、雪暝还要危险的多!
乔宣瞬间就出决定,他眼神一沉,在男人动前先开口。
他拿着中的画,问:“你为什么要画他?”
男人他走近的脚步一顿。
暗红色的空洞双眸中,缓缓浮现一丝疑惑,他开口,发出沙哑生硬的音:“你,认识他?”
乔宣定定看着男人的面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他浑身神经都绷紧,一字字开口:“是的,难道你不认识吗?这不是你画的吗?”
男人面无表情,机械般的回答:“不认识,我画的。”
乔宣越发觉得荒谬,他追问道:“既然是你画的,又怎么可不认识?”
这个问题问住男人,他终于皱起眉头,似乎在认真的考,许久,缓慢的开口:“我忘。”
忘?
乔宣抿唇索,如是别人这样说乔宣不会轻易信的,但他看着眼前木然的男人,看着他几乎没有波动的暗红双眼,如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他倒是有些信……
乔宣若无其事的道:“忘也不要紧,你不是有镜子吗?难道不自己看?”
男人定定看着他,神色依旧木然,说:“那个镜子,什么也看不,你,说完吗?”
什么也看不?
乔宣心中霍然一惊,他刚才那样说,是故意试探男人,因为镜子就在这里,可见早就被他拿,他却说什么都看不?难道自己找错地方?这个镜子没卵用?
他看着男人前一步,似乎要结束交谈的意……
神色一凛,浑身发冷,连忙开口:“等等,我可以告诉你,画中人是谁!”
这句话,似乎终于令男人产生兴趣,他再次停下脚步,幽暗的血红双眸,定定看着乔宣,仿佛幽冥深渊。
乔宣深吸一口气,“不过在此之前,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告知。”
男人缓缓的,点点头。
乔宣问:“四百年前,你在哪里?”
男人道:“这里。”
乔宣直视着男人的双眸,男人也看着他,乔宣心中疑惑却越来越多,男人应该没有说谎,难道他真的不是夜司罗吗……
那他为什么要画自己?
饶是乔宣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他斟酌着该如何编故事的时候,忽的悬挂的镜子中,黑色火苗又闪烁一下,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吸力浮现,整个大殿中出现一个漩涡,满地的纸张都飞起来,乔宣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吸入镜子之中!
靠!他还没想怎么脱身呢,这又是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整个大殿恢复寂静。
乔宣、男人、画,都消失不见,空荡荡的,像是什么都不曾存在过。
………………
乔宣被卷入镜子中,仿佛置身一个虚无空间,而前尘往事,如电影一般,一幕幕飞快掠过。
他就像个旁观者般,目睹着时光的流逝。
然后他又看,自己的五世劫。
乔宣的五世,在400年前,名为乔嘉玉。
那一世他出生在东崇州宁山府,是一个修仙家族的小少爷,东崇州虽然是修行圣地,但除有五大宗门无数仙宗,还有很多小门小派小家族。
亭阳山庄位于宁山府,地处东崇州边缘,他是庄主乔晁的小儿子。
在东崇州,亭阳山庄这样的修仙家族多不胜数,虽不归元剑宗这样的仙门相比,但在当地也是颇有威望的一个家族,乔家夫妇对小儿子宠爱万分,乔嘉玉还有个大哥,也对乔嘉玉十分的关照疼爱,乔嘉玉从小便在锦衣玉食宠爱中长大。
他的父亲豪爽大气,乐善施,母亲温柔丽,菩萨心肠,所以当地的人们都很敬重乔家。
乔嘉玉也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经常会出去玩耍,有一次朋友们踏青回来,意外碰一个受伤的青年。
青年倒在他家不远处,身受重伤,浑身浴血,奄奄一息。
乔嘉玉自然不见死不救,于是将青年带回家,为他延医问药耐心照顾,这才知道青年名叫夜司罗,因为遇修魔者受伤,亲人朋友都死,如今他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又感谢乔嘉玉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希望留在乔家为奴为仆,以谢恩情。
乔嘉玉救人不求回报,再说乔家又不缺奴仆,但他怜悯夜司罗的遭遇,见他伤也没,又如何忍心将他驱赶出去呢,于是让他安心在山庄住下。
这段时间,乔嘉玉经常过去看望,嘘寒问暖,渐渐的两人就成朋友。
两个月后,夜司罗伤势恢复的差不多,担心乔庄主不允许自己留下。
乔嘉玉连忙拍着胸口保证,有我在谁也不赶你走。
乔晁得知宝贝小儿子捡个人回来,有些无奈,乔嘉玉从小便是个跳脱的性子,平时捡些小猫小狗也就罢,现在就连陌生人都随便往家里捡,他本不欲留下夜司罗,但奈何乔嘉玉又是撒娇又是哀求,既然儿子喜欢,便让这个人留着陪陪他也不错。
夜司罗虽然是个散修,但修为根基其实很不错,他表示钦佩乔庄主仁义,愿意留在这里为乔庄主效劳。
因为夜司罗干可靠,很快便在亭阳山庄站稳脚跟,还得乔晁的赏识。
乔嘉玉是个不管事儿的性子,不过夜司罗融入乔家,他还是替夜司罗感高兴的,这样夜司罗就可以安心留下……他心中还有个小小的不敢说出的念想,他觉得自己,像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青年。
会因为他的靠近,而心跳加快。
会因为他不在家,而心中失落。
乔嘉玉底有些羞涩,不意说出心,若是夜司罗不喜欢自己,岂非有挟恩图报的嫌疑……因为心中有事,那段时间便有些回避夜司罗,日日朋友在外面玩深夜,就这样过一个多月,忽然有一天晚被堵住。
冷峻青年站在他的门口,月色落在他的身。
乔嘉玉有些不自在,说:你怎么在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吗?
夜司罗直视他,问:为什么回避我?
这让乔嘉玉怎么说?他总不说,我喜欢你吧……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夜司罗目光锐利看着他,道:我之所以留下来,是因为我喜欢你。
乔嘉玉怔怔看着对方。
那一瞬间,心中所有的忐忑不安、纠结迟疑,都化一滩水,只剩下暖热流过心中。
原来,你是为我留下来的?
再没有什么事情,比两情相悦更。
乔嘉玉性格敢爱敢恨,既然确认彼此的心意,自然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于是父母坦白自己夜司罗的感情,希望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乔晁虽然留下夜司罗,对他也算倚重信任,但对于将小儿子交给他,还是心存顾虑。
乔夫人最是疼爱小儿子,舍不得他有半点不高兴,虽然没想小儿子会喜欢男人,但也不忍心阻挠。
乔嘉玉感谢父母的理解,高兴的回去告诉夜司罗,他们以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那天晚,两人相依相偎,夜司罗对他说:我很庆幸,那天遇见你。
乔嘉玉望着青年深情双眸,心中想的是,我也一样。
因为夜司罗是乔嘉玉喜欢的人,乔晁开始重点培养观察夜司罗,让他为自己长子的左臂右膀,日后有力照顾保护乔嘉玉。
乔嘉玉的大哥也很宠弟弟,因为乔嘉玉的缘故,把夜司罗当做至交友。
夜司罗也不负所望,做的很,一年过去,终于得乔家的承认。
一切都很顺利。
直意外的发生。
乔家在宁山府有一批绸缎生意,这些年一直经营的顺风顺水,这次乔嘉玉的大哥亲自负责运货,却意外遇魔修的袭击,整个车队的人都死的干干净净,唯独乔嘉玉的大哥一个人重伤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