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宣的第七世, 就28年前。
彼时离萧律创的太平盛世,已经过去了足足一千年的时间,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千年过去, 南樾国再次陷入动荡混乱。
太子萧梁虽仁善, 心怀天下, 但性格软弱, 缙王萧沛身为宠妃之子, 野心勃勃, 其他兄弟们也个个不是善茬, 朝局不稳,各自为政。
皇帝耽于享乐,不管这群子的事情, 日日夜夜醉生梦死。
因为接连天灾, 洪水之后又干旱,民间也渐渐怨声载道, 隐隐有起义的势头, 若再这样下去, 南樾国势必陷入战乱,四分五裂, 最后遭殃的依然是老百姓。
乔宣这一世名为秦穆,出身商贾之家,从小就习武强身, 颇有一身本领,然而世道如此,秦家一次混乱中遭流寇洗劫,爹娘也死那次之中, 他带着妹妹秦静白,一路辗转入了京城。
这一路秦穆看遍民生之艰,生离死,下决心要改变这一切,但他个的量是有限的,得知太子萧梁一心为民,于是投靠太子做了太子门客。
秦穆武功高强,又沉稳冷静,办事稳妥,因此深得太子看重。
眨眼几年过去。
有一次,秦穆帮太子出城给楚州太守送信,回来的途中遭了缙王的的追杀。
走投无路之下,秦穆孤身一闯入了一座荒废的古刹,遇了一个自酌自饮的青年男子,他坐满是落叶的庭院中,穿着一身灰麻道袍,容貌清俊淡雅,中拿着一个酒葫芦,他看了秦穆,却像没有看一样,继续喝自的酒。
但是秦穆却急了,眼看追兵马上就,唯恐将此牵扯进来,让他尽快离,千万不要留这里了!
可是男子根本不理会他。
无动于衷。
这让秦穆十分的为难,自已经受了伤,不是那些追兵的对,应当迅速的躲起来,但如果他就这样逃了,追兵定然不会放过这个男子,只会让无辜之丧命。
没有时间了,秦穆不得不做出决定,他咬咬牙,执剑挡了男子的前面。
与此同时,追兵了。
既然是他引过来的,就断没有自逃命,连累的道理,哪怕这一战胜算渺茫……
只可惜双拳难敌四,秦穆被逼的步步后退,浑身是伤,他头也不回的厉喝说:还不快走!
敌的一剑从他的颈侧划过,就秦穆以为自要死这里的时候,身后自酌自饮的男子忽然出了,他只轻轻的指微动,滴滴酒水化作穿颅剑,将那些追兵尽皆斩杀当场!
秦穆怔原地,这明白自碰高了,对方是艺高胆大,不害怕被自牵连。
青年灰色的瞳孔中是淡漠之色,仿佛根本不将刚一切放眼中,只是问他:你为么不逃。
秦穆本是可以逃的,这样对方留这里,还能帮他拖延一段时间,但他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又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
于是他说:我逃了你怎么办。
男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秦穆也有些不思,他之前确实是这样想的……虽然对方不需要他的保护,但他所作所为只为问心无愧。
男子笑了半晌,摇摇头说:我刚不是帮你,只是他们打扰我喝酒了。
秦穆点点头:抱歉,还有,谢谢。
虽然麻烦是自带来的。
但对方还是帮了自的忙。
秦穆就要离,这时候他听对方轻声笑道:既然遇见了,不如留下喝一杯。
那一夜,他们就坐屋檐上,喝了一夜的酒。
青年那个木质酒葫芦里的酒,是秦穆生平仅见的美酒,他曾喝过太子赏赐的佳酿,都不如今夜这酒的万分之一,简直不似凡间所有。
后来,他们就成了朋友。
秦穆知道对方叫陆尘,是个闲云野鹤的散。
陆尘行踪飘忽不定,心性洒脱豁达,而且有着一壶酒,偶尔秦穆遇他了,两会一起喝上一顿,谈甚欢,有很多说得来的事。
秦穆将陆尘引为知。
他和陆尘说,等太子登基为帝,天下太平,他就会找个清静的地方,去一家酒楼,也过这般闲云野鹤的日子。
陆尘说那样也不错。
秦穆还问过陆尘,说你一身本领,有没有想过去惩强扶弱,或者去改变这个世界?他问陆尘愿不愿帮他,一同为太子效,但陆尘却表示的很淡然无谓。
他说一切都自有其命数轮回,生老病死都是天定,对界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冷漠仿佛是刻骨子里的。
秦穆和陆尘有似的地方,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自无法对身边的不公视而不见,想要尽绵薄之,但陆尘只是一个无情的旁观者。
各有志不能强求。
秦穆不再提那些事情,只当陆尘是个可以聊天的朋友,但不知何时,却渐渐的动了心。
其实有时候,他也会羡慕陆尘的洒脱,可以不乎一切,随心而为,超脱于世,似天地之大,都没有可以约束他的东西,任春去冬来,都不会他的身上留下痕迹。
只可惜自做不,他只是个普通罢了。
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了。
因为自做不,更羡慕陆尘,他想要有一天,自可以完成心中夙愿,从此和陆尘对酒当歌,纵马天涯。
这不是一个很的时代,秦穆身处其中,不过是命运的一颗棋子,遇见陆尘是一个,但陆尘却是这乱世之中,他唯一可以交心的朋友。
喜欢,也许就是不经的心动。
可是他却不知道陆尘的心思,不敢贸然表露自的心,这份心被他小心珍藏心底。
但只要和陆尘一起,秦穆都会觉得很心。
只可惜陆尘行踪飘忽不定,他像是抓不住的风,不会经常一处停留。
太子和缙王的斗争愈趋激烈。
太子虽然有华有仁心,但略显优柔寡断,缙王这些年则步步紧逼,母族势强大,为杀伐果断、冷酷无情,但缙王想要称帝却也不易,他缺乏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当时南樾国有一枚传国玉玺,乃是千年前明帝萧律所留下,得玉玺者得天下。
是南樾国历代王权的象征。
传说中玉玺护佑着南樾国千年太平盛世。
秦穆不太信这些,区区一枚玉玺,怎么能护佑南樾国千年太平呢?如果真的有这个能,如今的南樾国又怎会风雨飘摇。
但这枚玉玺最后却成了关键。
太子式微,和缙王的斗争落入了下风,他察觉缙王很可能会对他动,缙王如果控制了他,再拿了传国玉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
那一日太子召见秦穆,他显得有些悲凉,怀着与心中信念共存亡的决心,他问秦穆能不能替他做一件事。
让秦穆带走传国玉玺。
这样即便他死了,缙王也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只会是个弑兄的乱臣贼子。
秦穆答应了太子的恳求,发誓自要用性命去守护。
太子很信任他,将玉玺交给了他。
这一夜南樾国的都城风起云涌。
秦穆第一时间将妹妹送走,回家里收拾东西,正要离的时候,忽然看陆尘坐屋檐上,自顾自的喝着酒。
仿佛初见的那一日。
明月高悬陆尘的背后,青年清俊面容隐藏阴影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这是秦穆无话不谈的知友,也是他心中挂念的,他没有想陆尘会这时回来,原本以为连告的机会都没有了。
也许这便是缘分吧。
秦穆笑道:“久不见。”
今夜的陆尘,似乎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他既没有邀请秦穆喝酒,也没有慵懒悠闲的笑容,他的神色晦暗不明,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秦穆,哑声说:“南樾国气数已尽,你就算再努,也么都挽回不了。”
气数已尽?
以缙王的性格,他若登基必定更加民不聊生,确实有可能走那一步……
可南樾国若是灭了,发生动乱,遭殃的只是老百姓。
秦穆认真的说:“我想多救一些。”
陆尘听这句话,露出一抹讥诮之色,似眼前之,多么荒唐可笑一般,他说:“生老病死,转世轮回,不过是注定要走的一遭罢了,身为凡,却妄图去改变天命,是可笑的一件事……
天下苍生,尽皆蝼蚁罢了。”
秦穆看着屋檐上的青年,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漫不经心高高上的,他是真的么都不乎,也是这样认为的……秦穆不知道,底么样的么样的事,可以入得他的眼,又或许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和事。
他喜欢陆尘的洒脱肆,自-由自……但却没有陆尘的淡漠无情,所以他们底不是一路。
么是天命?么是天道?
他不信。
秦穆沉默许久,说:“既然如此,你今日来此,又是为何呢?”
陆尘定定看着他,双眸冷漠而无情,一字字道:“如果你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呢。”
秦穆笑了:“那也是我自的选择,而且蝼蚁又如何,我只要尽我所能,问心无愧就可以了。”
他回想当初还是少年的自,朝气蓬勃,习武强身,以匡扶正义为任,大约那时候的少年气还没有磨尽,总有些执着的东西,就比如他,无法对自身处的世界漠然无视,独善其身。
陆尘是一个旁观者。
但他却身处其中。
我不知道你底是么,也不知道你从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不论如何,你今日能来我很高兴。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们再把酒言欢。
秦穆看了陆尘一眼,转身离去。
秦穆带着传国玉玺悄然离都城,缙王的很快得了消息,派遣死士对他进行了围剿。
日后,秦穆一个小镇被围住了。
他被带了缙王的面前。
但是缙王的下没有搜玉玺。
秦穆笑了笑,他早已知道逃不过缙王的追杀,所以提前将玉玺藏了起来,这样缙王就算抓了他也得不玉玺。
缙王勃然大怒,命下对他严刑拷问。
一天两夜。
秦穆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恍恍惚惚之中,他想起陆尘对他说的话……
那一夜,你是不是早已预料这一切了呢。
其实我也知道,我的努如同萤火之光,太过微弱,也许不能改变命运,也许么都改变不了……
可是这是我的信念,我的坚持,也是我对太子的许诺。
必定幸不辱命。
尽我所能,问心无愧。
………………
乔宣收回思绪,和陆尘的这一世,其实没么说的,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朋友。
他的结局也不是陆尘造成的,陆尘更像是他生中的一个插曲。
至于他那从未说出的若有似无的情愫,也只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会动心,也许只是羡慕陆尘的洒脱,但却又做不陆尘的无情淡漠,这个不仅仅对世间一切无情,大约对感情也是一样的,凉薄是他刻骨子里的东西。
没有任何和事能他身边停留。
也许正是识这一点,当初自没有表露心,因为不说还能做朋友,偶尔一起喝喝酒,说了怕不是连朋友都做不得了。
既然只是单向暗恋,他自然也不会责怪陆尘么。
感情本来就是很单方面的一件事。
说自没说了,就是说了,也没规定陆尘就一定要接受。
正如陆尘有能,但也没规定,他一定要做个拯救世界的英雄。
乔宣不玩道德绑架那一套,暗恋就暗恋,这一世唯一难以接受的,就是最后死的蛮惨,比较有阴影,换成现,他是绝不信那个铁骨铮铮的是自的。
唯一让他的是,也不知道太子最后怎么绝地翻盘的,竟然还真的干掉缙王做了皇帝啊,如今南越国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自当时要是没死,应该也算是有从龙之功吧,乔宣摸了摸自的下巴。
至于陆尘。
向来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乔宣本不认为还会再见他,更没有想,他不但没有走,竟然还和自的妹妹秦静白很熟稔的样子,就连酒楼上的字也是陆尘的笔……
这不像是陆尘的性格啊……
这家伙可最不爱多管闲事的。
乔宣本来只是打算看看妹妹就闪的,没有想恰遇见了陆尘,这底是个么概率的事情啊!
他的情劫对象真的多这个地步了吗?
但界也蛮大啊,区区七个,非得往自眼前撞?
乔宣对上陆尘锐利的视线,心中一紧,正有点不安的时候,就看陆尘已经收回了视线,和秦静白说起了话来。
乔宣轻轻吁出一气。
只是巧合而已……
陆尘可不是那些大佬,就是个凡而已啊!嘿,终于有一个凡情劫对象了,乔宣差点感动的要流泪了,天知道他面对那群大佬的时候有多难,一个都打不过不说,还要各种夹缝求生……
凡凡妙!
陆尘危险指数:★
是他所有情劫对象里面最省心省事的一个!
自如今容貌身体都不同,陆尘又是区区凡,乔宣也不怕被认出来,悠哉悠哉的喝起了酒,低着头竖着耳朵,偷听陆尘和秦静白的对话。
秦静白客气,说陆大哥不必这么费心的,这些年多谢他的关照。
陆尘说你是秦穆的妹妹,秦穆是我的友,如今他不了,我替他照顾你是应该的。
这话要是搁身上,真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但是从陆尘嘴里说出来,乔宣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有种荒谬不真实之感,陆尘可是看着死眼前,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嘴巴上整天命数天定的,一副谁死谁活都和他无关的样子……热心肠这种词和他一点都不沾边。
不像凡,更像是冷漠无情的神。
乔宣有些心不焉。
这时忽然有他面前坐下。
乔宣正想,表示没有要和拼桌的思,忽然对上面前青年灰色的双眸,表情凝固了脸上,差点没把一酒给喷出去。
你刚不是还和那丫头说话吗?
么时候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