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比以往更觉明朗,满地下重重树影,寥无人声,甚是凄凉寂静。柳三棉车子开得飞快,只听“唿唿”的一声风过,吹的那树枝上落叶,“唰喇喇”的作响,枝梢上“吱娄娄”的发哨,将那些寒鸦宿鸟都惊飞起来。
到了上岛酒吧,柳三棉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见到李冬子,柳三棉问:你来酒吧干什么?李冬子笑着说:喝可乐。柳三棉气得差点晕过去。他说: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李冬子还是一脸坏笑说:不吓你,你会来见我吗?他的车驶出停车场,离开酒吧。李冬子问,我们去哪?他说,送你回去。她有点撒娇地说,我现在还不想回去。他心儿跳了跳,说,你应该回去。她说,我们去喝咖啡好不好?那天,那咖啡厅很清净,咖啡也很好。
柳三棉摇摇头,说,我很忙。李冬子说,你就不能找另一个理由,我听了,相信了,会觉得自己很弱智?柳三棉无言于答。李冬子不满地说:你们当官的是不是都这么虚伪?都这么口是心非?你难道不想和我在一起吗?你不要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看得出来。那天,去波浪村,你在我后面干什么?你一直在后面看我,看哪里?你自己知道。看得什么坏想法都有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主动约你,你为什么不见我?你真不想见我,还不容易,我一个女人,你见面就动手动脚,扮色狼,我还敢见你吗?还敢约你吗?你越找理由拒绝我,我就越觉得你这人可靠,不是那种*男人,就怎么都觉得你是个好男人,就越想见你,就越要约你。你是不是有点怕我?因为我一点不袊持,一点不掩饰,太主动,太直接。这种事总是男人先主动。女人太主动,男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你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很随便的女人,见了男人就想要的女人?你是不是怕我纠缠你,怕我别有用心,怕我想从你这得到什么好处。你是不是认为,一个女人在这里无依无靠,突然,遇到你这棵大树了,就想抱着不放?
柳三棉一边听,一边注视倒后镜,拐了几个弯,不见有跟踪的车,一加油门,便驶出城郊。还有五公里的地方有一个水库,车可以一直开上库坝。今天,他才和自来水厂的人去过那里观察水质和水量,看是否能把水库里的水引进城里。平时,水库附近没有人,这晚上就更不会有人了。你要载我去哪里?柳三棉说:找个人把你卖了。
把车停到郊外,柳三棉更紧地抱她,抱得她几乎喘不了气,她还似嫌不紧,也紧紧地抱柳三棉,就感觉到柳三棉的唇粘上来,很主动地迎了上去,很主动地让柳三棉的舌头走进来,也很主动地和柳三棉柔软地纠缠,后来,就分不清是柳三棉在她嘴里,还是她在柳三棉嘴里,彼此都觉得心里有火在烧,手上都有了动作,都是过来人,都不必掩饰自己,手想停在什么地方就停在什么地方,想做什么动作就做什么动作,很直接,很放肆。
柳莽要请柳三棉吃饭,换在平时,柳莽绝不会请谁吃饭,而柳三棉呢,也会理由多多这种非工作性的饭局。但今天,柳莽既然请了,柳三棉也就一定要去。他知道,终于,柳莽跳出来了。柳三棉说笑着说:“既然,柳莽镇长要请,我也就不客气了。亲不亲,家乡人。想当初,我在梨花湾当农民的时候,承蒙柳镇长多方关照。其实,你是一直想和你一块坐一坐,喝两杯。早几天去梨花湾,说你有事不在家。我,王社,还古风,一块聚了一下。”柳莽连说“多谢赏脸”。
柳三棉说:“我们吃日本料理怎么样?听说柳镇长以前去南方,在广州,喜欢三文鱼。我们市委大院这边不远刚开了一家日本料理,很正宗,戒辣都是从日本进口的。再说,我就要陪同龙市长出访日本,先热热身吧。”柳莽哈哈笑,说:“就听你的。”看来,柳莽可是做足了功夫,连柳三棉喜欢三文鱼喜欢日本戒辣也了解得清清楚楚。柳三棉感慨,这柳莽如果走正道,应该是在官场混的料。况且,柳莽的家庭背景是柳三棉只能望其项背的。
那日本料理在住宅区内,规模不大,也就是两套住宅单元改装的,倒是门口挂着的灯笼颇具特色,里面的装修摆设也很日本味。柳莽要了一个单间,进了单间要脱鞋,要跪在小餐桌前。柳三棉笑着说:“这也太日本了。我们中国人跪着怎么吃得饱!”柳莽无话找话说:“从市政府那边过来,不堵车吧?”柳三棉说:“不堵,还顺畅。”柳莽说:“有时候,下班时间会堵得很厉害。市政建设这一块,还是需要加强的。”说着话,有人推开了单间的门,抬头看,进来的是堆着一脸笑的林老板。柳三棉一点也不意外,相反地,他希望林老板出现。这就证明了柳莽与林老板有某种瓜葛。柳莽说:“你们应该认识的?”柳三棉说:“打过一次交道。”林老板也笑,伸过手来和柳三棉握手。柳莽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柳秘书长是个明白人。我想,应该知道我们今天要谈的话题。”柳三棉还是一脸的笑,说:“知道。林老板一出现,不知道也不行了。”
柳莽指着林老板问柳三棉,你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吧?柳三棉老实地摇摇头。柳莽说,他父亲就是以前下放咱们梨花湾的林世雄,这是世雄大叔的二儿子,还有一个大儿子,叫林大卫,在美国呢。
一位穿着日本和服的小姐推门进来:“伊拉下伊马赛。哈级买嘛习带,哟罗习哭,哦乃噶一习马斯。”然后行了一个日本女人礼,说了一句“空帮哇”的日本话,问,先生,有什么也要帮忙的?林老板说,点菜。柳莽对林老板说,你出去点吧。就按我刚才的意思点。林老板就和那服务员小姐出去了。
柳莽开始谈实际问题了:我知道,你柳大秘书长是个好官,真想作事的好官,以前不说,你招工转干部,从咱们虎山镇的宣传部长到大市的宣传部长,一路走来,就做了很多老百姓拍手叫好的事,不过,有时候,好官也要装糊涂,不然,得罪了什么人,自己也不知道。柳三棉笑着说:有这么严重吗?柳莽说:那就见人见智了。你有没想过,在你之前,有那么多人都在这办征地的事,为什么都没有办成,都半途而废。这其中,难道没有原因吗?柳三棉不露声气地说:我想过,但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所以,就不想了,还是按照我的思路干下去。什么也不去想。想得太多,什么事也办不成。
柳莽说:“我知道,你和他们不同,你是市长龙彪的人,市长龙彪一定支持你,一定撑你的腰。领导的事,做手下的不必考虑那么多,领导之间有领导之间的沟通。按政策规定,如果你用政府干预强硬进行土地置换,是不合法的。你也清楚能改变你和市长龙彪决定的人是谁!远的不说,就是虎山用地这一块,我大小也是那里的父母官吧。
“你是那里的土地老爷,是那里的土皇帝。”柳三棉摆着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聆听,内心在寻找柳莽话里的破绽。他必须还击,必须击中要害。有些话,他本来是不想说的,现在觉得还是应该说。“你我都是为人民办事,是人民的公仆,关于征用虎山沟林老板购置的那块土地的事情,你和我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撒谎,是真是假,很容易就能查清楚的。”
“这块土是个烫手的山芋,柳大秘书长,我劝你还是趁早撤吧。”柳莽不明白柳三棉为何敢这么肆无忌惮,他有些羞怒地站,“我上上洗手间。”
柳莽离开后,一直静坐的林老板从随身带的皮包里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纸包,放在桌面上,然后,推到柳三棉面前。柳三棉知道纸包里是什么,问:“多少?”林老板说:“也就几十万吧,是给你兑换好的美元。”柳三棉笑着说:“其实,你不必这样。”林老板说:“是不是嫌少,我可以再加。”柳三棉说:“这是柳莽的主意吧?你认为我会收吗?你们这么做,恰恰暴露了你们心虚。胜券在握,根本就不用这么迫不及待,你们完全可以坐享其成,等我们忙得焦头烂额再出马,就像柳莽说的那样,有充足的理由,有堂而皇之的理由,改变市长龙彪的决定。虎山那块地你不要抱任何幻想,不要奢望柳莽能帮你。他帮不了你。至少,这次他帮不了你。那是市里一个合资企业用地,如果你不配合政府,甚至与政府作对,政府一定会用强硬的手段还击你的。
柳莽回来了,进门见那方方正正的纸包还摆在桌上,见林老板与柳三棉脸上的神色不像他想像的那样,他就知道事情不妙。柳三棉站起来,一言不发,甚至看也不看柳莽,就从他身边走了出去。到门口时回头冲柳莽笑了笑:“这日本料理,还是在日本吃最正宗。刚才我对你说过了,我这就陪同龙市长出访日本了。”
柳三棉陪同龙彪和朱槿到了省城,接待他们的是斯梅。
杏花村大酒店一点也不比省府的官办宾馆差,斯梅在车里得意地向朱槿说着大酒店一些名吃,一盘龙须要两千元,所谓龙须就是蛙蛙鱼的嘴头那一撮子肉。
“在墟城,吃不到这个吧。”斯梅见龙彪闭目不语,故意冲着龙彪大声说,“龙书记,你没有吃过?”
“闻所未闻呀,只听说蛙蛙鱼是保护动物不让吃的,你们这里人胆真大。”朱槿笑了笑。
“这算什么,只要咱们愿意,别说是蛙蛙鱼,就是大鲨鱼咱也有的吃。现在南方人吃蛇吃蝎子吃蜈蚣吃什么什么都想着法的吃,早些天我陪省长去南方考察,那里吃的一道菜叫三叫,所谓三叫就是刚出窝的小老老鼠,白嫩嫩的,上到桌后它叫唤着,用筷子一夹它又叫唤了,送到嘴里那么一嚼,它又叫唤起来。”一直在车上沉默寡言的古云龙笑了起来。
朱槿干呕着叫一声,车子里一下子静了许多。
“不舒服?”龙彪看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朱槿,“要不,咱们别去了。”
“不,你去吧。”朱槿看一眼龙彪说,“我想在前面下车,一个人随便走一走。记着,少喝点酒,明天还要赶飞机呢。”
“也好。”龙彪拍一下朱槿的肩,“前面就是清官河公园,你一个人随便玩玩吧。”
“嗯。”朱槿点了点头。
杨一其老早就恭敬地站在酒店门口,柳三棉起初只是以为是和杨一其邂逅而遇,没想到车子停下后,杨一其便急忙象侍者一样打开车门,他对古云龙那卑躬奴颜的神态,令龙彪有些无法接受。
龙彪从车里下来时杨一其也有些意外。
古云龙向杨一其引荐了从车了里下来的所有人之后问到:“还是老房间吗?”
杨一其有些诌媚地笑到:“是的,是的,只是服务小姐换了几个川妹子。”
古云龙说:“这就不必了吧,我们是家宴,都是自家人,还是随便一点好,你说是吧,杨老板?”
杨一其唯诺的点一下头:“也好,我马上让人重新安排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