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田红旗时,王社差一点就认不出来她了。
打份时髦的田红旗涂脂抹粉,嘴上的口红显得异常鲜艳。和她一起住在地下室的十几个打工妹,只有田红旗的床铺上堆满了书籍,墙壁上挂着一把吉它。王社摘下吉它拨弄几下,一直死盯着他的几个打工妹越发地痴迷起来。
“在这儿生活习惯吗?”王社点上一支烟,很想和田红旗多唠几句。
“什么叫习惯,习惯是一种势力,也可以说是一种适应,从习惯到不习惯要一种过程。是吧,大作家。”田红旗似乎对王社并没有什么好感,目光里也充满敌意。“你的书出版了,我听说了,只是我们这里买不到。怎么,没有带一本给我?现在,我也非常喜欢看书的。你瞧,我每月的工资都用来买书了。”
“是这样的哟,红旗姐姐好可爱的,她会吃会穿会打份,平时总是教我们多看书的哟。红旗姐姐还说要在这里学到本事回咱们墟城去承包大酒店哟。”一个打工妹嗲声嗲气的说。
“你这个骚妮子。”红旗拍一下那个打工妹的屁股说,“在大城市混几天,红芋屎还没有拉净哩,长见识了?不会说家乡话了?这可是咱们墟城的大作家,人家可是出过书的,给人家说话别不着边际的,没有谱,不怕人家笑话咱。记住,咱们只是一个打工妹。”
“你真的很喜欢看书?”王社随手翻弄一下田红旗床上的书说,“你能喜欢看书,真好。”
“我大妮姑姑还好吧?”田红旗给柳莽说话的口气透露出一种重逢的亲切。
“好,好着呢。”柳莽腾漫不经心地说,“你今年过年咋不回家呀?红旗,你姑和你爸都挺担心你的。这一次我来山城考察,主要是想来看看你的。”
“今年山城吃年夜饭的人非常多,再说,今年夏天我就要进行函授毕业考试了,我不想浪费时间。”田红旗说着朝王社扑闪一下明媚的大眼睛。
“这样挺好的。”王社笑着说,“红旗,你还上了函授?”
“是的,现在政府允许我们这些打工妹和当地人在同一平台竞争,我很有信心在这里干出一番事业。”田红旗格格地笑到,“到时候我再回墟城,就不会再跟着你卖包子了。我要承包咱们墟城最大的酒店,我要成为咱们墟城最大酒店的老总。”
“会吗?”柳莽放纵地笑起来,“红旗,你真的行?”
田红旗也哈哈笑了起来:“咋啦?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相信,相信。”柳莽连连点头。
回到住处,拨通刘文志的手机,王社才知道市选派办通知这个星期天开会。同时,王社在给家里联系时,也得知他的小孩生病住院的消息。朱雪雯在电话里几乎是在责怪王社不该那天晚上把天花抱到楼道外的寒风中,她说,天花就是那天晚上受了凉,一直发高烧不退。王社听后感到有些内疚,他很想现在就回墟城回到天花的身边。
柳莽带着田红旗去亚细亚逛商场去了,说有河南省“梨园春”剧组在商场搞活动。王社一个人呆在旅馆里,他与几个朋友通了一阵子电话,还是觉得有些百无聊赖。屈指而算,出来已经一个多星期了。
柳茹显得十分清纯和洒脱,令王社有一种不能自抑的激动。尽管王社暗骂自己的卑微,但他一想到柳茹就会有一种神圣感。这是他多少年来都绝无仅有的一种感觉。柳茹在与王社在一起的一个多星期里,也似乎有意无意地向王社做出某种暗示,但她的率真令王社很难对她有非份之举。有时她会有意无意地碰一下王社身体的某个部位,或者对王社做出某种亲呢的小动作,但之后她便会很长时间对王社敬而远之,有时干脆不搭理王社了。这令王社越发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王社本来就有文人情绪,平时也挺喜欢附庸风雅的,对才子佳人的故事更是潜移默化牢记在心,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对柳茹已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但他又觉得自己再对妻子朱雪雯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有非份之想,那都是一种奢望,或者说只能是幻想,是欲望。
王社觉得自己可以和朋友一道去风花雪月,但他不能去作践柳茹,不管用任何方式和行为,都不可以去作践柳茹。王社双眼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他暗自嘲笑自己对柳茹的这种感觉,同时,他也哀叹自己过早的青春已逝。新婚燕尔的柳茹越发显得如花似玉,青春飞扬。王社想,她的情爱天空一定是彩虹绚丽,凤翔鸾集。王社觉得眼角有些清凉,他用手揩一下,才发觉自己流泪了。
手机呼了,是柳三棉打来的,电话里说,梨花湾的村民正在闹事,要王社尽快赶回来。
在通往市区的公路上,一辆又一辆农用三轮车和农用四轮车在飞奔,车上扯着用被单和白布写的标语:“百姓有冤”,“我们要申冤要上访”等,车上的百姓蓬头垢面,有的用白布缠裹着头,有的身穿孝服,有的拿着哭丧棍子。
上访的村民围在墟城市委的大院门前。
一排排武装警察拦着朝里拥挤的人群。
古云龙和一些市领导走了过来。
“大家不要乱,有什么话好好说,你们谁是代表,出来一下。代表,谁是代表,请出来一下吧。”古云龙看着一个年纪的村民说,“老大爷,咱们有话好好说。”
“俺是梨花湾的老残军,俺是代表,俺要喊冤。冤枉呀。”老残军说着跪在古云龙面前,后面一些群众也跟着老残军跪了下来。
众百姓集体喊冤,现场一片混乱。
“老大爷,我是市长,你有什么事,对我说吧。”古云龙拉起老残军说,“这里是人民的政府,不兴下跪的。快,叫村民们都起来吧。”
“俺们村547口老少爷门有灭门之灾呀。天哪,这还是共产党的天下吗?天呀,还有俺的活路嘛。”老残军站起来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群众说,“政府还没有和俺们谈好拆迁的条件呢,今天一大早几十辆铲车开到俺们村就把俺们村的房子推倒了。这大冬天的,让俺们睡在雪地里冻死呀。”
上访的众人呜咽。叫喊。起哄。古云龙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阵势,一时间他有些手足无措。正在这时,展毅走近古云龙。
“古市长,你回去吧。”展毅小声和古云龙嘀咕到,“这里交给我,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你行吗?”古云龙看一眼展毅说,“唉,正在开会,老武知道自己要退下来,闹情绪呢,他和开发办的柳主任去西部考察还没有回来,你爸爸去省城了,小展,如果你真的能处理好这件事情,你可立下大功一件了。”
“古市长,你放心吧。”展毅镇定自若地说,“解铃还须系铃人,除理这样的问题,不能急。行,你走吧。”
石头望着古云龙慢慢远去的背影,他拍一下展毅的肩膀。
“没有金钢钻,可不要揽磁器活呀。”石头笑了笑,“展毅,你小子刚到办公室没有几天,就想揽这些破事,以后,这样的事多着呢,你准备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展毅看了一眼乱哄哄的人群说,“石科长,快去叫铁虎来吧。看这阵势,不动一点粗的也不行。”
“知道了。”石头拍一下展毅的肩膀笑了笑,“行,看起来你小子是个能干大事的主儿。”
展毅见石头躲到一旁在打手机,便笑微微地走近老残军。
“老哥,我姓展,你就叫我展主任吧。”展毅掏出一支烟递给老残军,“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说不好的事情呢。咱们市里正在开大会,正在改选市领导,还有,墟城正在搞精神文明创建,搞五讲四美三热爱,还要搞园林化城市。城市的发展离不开咱们老百姓的,只有大开发大建设才能大发展,虎山经济开发区现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不用我说你老人家也知道,这是咱们墟城市的形象工程。好了,你先把乡亲们带回去,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
“展主任,想让我把村民们带回去,是吧。”老残军推开展毅递给他烟的手,掏出烟袋点上深吸一口,他想笑一笑,却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展毅被呛得后退几步,老残军擦拭一下流在嘴角的口水说,“行,爷们,俺们村两千多口人的拆迁补助款,你现在就给。”
“这事是柳苒主任分管的,他去西部考察还没有回来。”展毅向残军凑近一步说,“老人家,为了发展经济,富裕农民,加强组织,维护稳定,锻炼干部,促进农村工作全面开展,我们已经向基层派去一些有知识有工作水平的文化干部,王社在你们村吗?”
“现在还不是跑到哪里喝酒去了?”一个村民愤愤地说,“你们派的那些人到村里干什么?现在都包产到户了,俺们各人干自家的活,想吃就吃,想睡就睡,还用得着你们上级派什么干部到俺那里指手画脚吗?”
“这位兄弟,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不是咱们农村不能发展好,也不是咱们不能富起来,咱们有的是人,有的是大家的力量,但包产到户以来大家虽然富裕起来,但人心却散了,基层党支部的凝聚力没有了。”展毅拍一下那个村民的肩说,“如果咱们都能象今天这样,有一种大家遇到什么事就能一条心地走到一起来,如果咱们大家都把这种遇到什么事就能抱在起的精神用在改变咱们农村落后面貌上,该有多好啊。我知道咱们农村现在有好多事情要做。道路要修,水利基础设施要抓,还有抗旱井,桥涵,渔塘,还有好多好多事等着我们大家去做。城市搞开发,咱们把那些征地让出来,等咱们有了钱,会把村子基础设施建设得更好好。我们也要招商引资,也要对村庄进行重新规划,要让你们每个村民家中都有有线电视看,都有自来水喝,都能呆在家里象城里人一样能上网。以后,咱们的社会结构、组织形式、劳动就业方式都要发生很大的变化,咱们庄稼人也不会是以前那个概念,咱们庄稼汉也不一定就非得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我们现在都是处在一个大变动、大转折、大发展的时代,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咱们农民在种植结构调整和产业结构调整上也会越来越得到实惠。乡亲们,咱们想一下,如果这样闹下去,咱们会有好日子过吗?没有的。好了,大家伙听我一句,都回去吧。”
“不回去,俺们坚决不回去。”老残军回头向村民喊了起来,“老少爷们,政府占了咱们的地,扒了咱们的房,咱们不能就这样任人摆弄着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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