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影道:“……那倒未必。”
梦祸挥袍道:“呵,大言不惭。”
叶影挑眉道:“你不信?”
梦祸道:“美人之烛也敢与我梦祸之日夺天争辉?……痴心妄想!”
放言于此,梦祸傲笑着拂开了叶影拦住自己施行银针的手,还聚劲击了她一掌。
知术宁渡接住了因受掌击而差点撞在岩壁上的叶影。
叶影(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咳咳。”
在击飞叶影之后,梦祸连使银针,一根又一根,以风雷电弛之速既快又狠地扎入了岳涧的脑穴之中,然后又毫不手软地拔出了银针,随意抛在地上。
那些掉在地上的银针通体都带着鲜红色的血丝和灰白色的浆液,可以想见,每一针都扎得多么狠、多么深!
叶影弱柳扶风般躺在知术宁渡的怀里,却不由己控地细语迷喃,似乎眼中只看得到那个蒙受梦祸狠酷摧凌却咬牙痛忍的英朗男子。
叶影一点伤情中,声声低唤:“……岳涧、岳涧。”
知术宁渡眉轻拧,墨瞳浅亮,望着叶影痴幻迷离的脸,隐有别样思绪,却终化为止于深喉里的无声语符,独饮其味。
“叶影,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听见这吐露心声般的苦涩之言,叶影终归是看见了面含忧色凝望自己的知术宁渡,一时竟也忘记了两人之间道不完断不尽的恩怨情仇,忽然勾唇笑了一下,绝美之姿,动人心魄。
“木风,借你的血一用。”
说罢,叶影极力撑起身来,双手如水蛇般缠住了知术宁渡的脖子,凑近嘴去张口就咬,深吸了一口鲜血。
就像多年前,那些迷狂谵妄的夜晚,她所做过的那样。
而在此刻,叶影也有着同样疯怔般的恍惚,仿似久旱逢霖,她情不自禁地伸出了灵巧的嫩舌在知术宁渡脖上被咬的伤口处,温柔而又残酷地舔了几舔。
知术宁渡轻轻推开她,道:“……叶影。”
这一推、这一叫让心驰神涣的叶影蓦然回过了神,想起了自己该干什么。她站起身来,擦了下嘴角的鲜血,不再看轻按脖伤的知术宁渡,清目转冷地向梦祸渐步走去。
斩妖除魔的六道剑,紧握在她的手中。
她的双瞳里,闪烁着火热的光,有两道赤芒从瞳心渗延而出,随着她走近梦祸的步伐,越来越亮,也越来越狂。
梦祸看见这样的叶影,也不禁停下施针的手,呆了一下。
“美人怒火冰颜,意欲何为?”
叶影道:“……焚你的骨,纳你的命。”
梦祸惊道:“……你说什么!?”
燃烧的火焰,焚烧的焰火,焚尽活骨,烧没成烟。
隐火焚骨术,足可诛仙戮神的暗魔之力,纵连妖王宿咸之子梦祸也不能幸免于难。
只是,施术者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每施用一次,便会摧损魂魄之力,折阳寿十年,死后亦将被囚于十八层地狱受千年焚炙之刑。
盘石洞底,光石明烁,白水激荡。
无色无味的隐火暗无声息地焚毁着梦祸的妖骨,知术宁渡靠壁侧立,反手握刀,蓄气凝劲;岳涧翻跃起身,微阖着眼,镇心提神。
是时,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即心领神会,见机而动,挟迅风疾霆之势,合力将炎火下肌力萎弱、抖如风叶的梦祸制伏在了地上。
梦祸难以置信地道:“凡人之力,竟能与我这个千年妖力的妖王之子相抗,不可能!”
清寒薄亮的剑刃映着叶影素白无俦的脸庞,目中赤炎盛极,衣与发在冷孑瘦影间晃动翻飞。她轻舔唇上血缕,吃吃勾笑——
“你的不可能,在我魔影之下,不过笑话一场。”
梦祸望着叶影不可一世的美丽身影,眼中刹那绽现之光似惊骇已极。
“美人,你……!?”
“堕魔之人吗……”
“我梦祸曾平十方妖乱,独霸屼璇连云,竟未想也有折戟沉沙的一日……阵上交锋,不为王,便为臣。”
他忽笑,唇边挂了一缕谑浪。
“美人,我输你这一局。”
“美人心,幻镜影,我知你夙愿,不过是想做个与世无争的平凡女人——”
叶影打断他道:“……你闭嘴。”
知术宁渡(目微动):“…………!?”
“呵。”
梦祸傲声道:“我族妖王一系,起源于太古时期的纯血妖种。有此古妖王血护体,你们这些凡人也敢杀我?”
叶影剑指梦祸之喉,冷漠道:“……哦?”
岳涧双指按下叶影的剑,摇头道:“梦祸说得没错,他乃妖王宿咸之后,若要硬杀之,其妖血即会招来妖界七大力将拼死相护,恐将不妙。”
叶影道:“那该如何?”
岳涧道:“……我们只能将他封印于此。”
言毕,岳涧以金链锁妖之术,在梦祸百会穴处,注入了一道纯阳真气。霎时,一条黄金锁链在梦祸周身幻结而成,凝如实物,由底旋上,一圈又一圈,密密匝匝,紧缚其身。
梦祸笑对叶影,道:“美人,愿我长眠醒来之时,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你。”
一点魅意蔓延在他的左脸血纹之上。
“你……真的很美。”
“以梦为祸,这是我的名,也是你的劫。有生之年,你可偿愿?”
叶影冷目相对,淡淡道:“……梦祸是你,不是我。”
梦祸脸边笑、头边摇,缓缓合目,左半边脸上枝蔓状的血纹似乎闪亮了一下,即又变暗,缠绕在他身上的虚幻之链也随即消散。
梦祸虚乏无力地靠在石壁上,紫袍半褪,连沉眠睡态都透着迷蛊也似的引诱感。
叶影向岳涧走近,关切道:“岳涧,你可无碍?”
岳涧笑着摸了摸后脑勺,道:“亏你阻得及时,我才幸未被梦祸制成愿偶。”
叶影道:“……那就好。”
岳涧疑惑道:“只是,你方才用以对付梦祸的法术是……?”
叶影似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缠说,简言道:“这是我偶然习来的奇门术法。”
知术宁渡瞥了眼叶影,补充道:“此法虽令仙妖神魔莫可匹敌,但须借助槐桑草的药效才能激发,并且还有极重的反噬之力冲撞施术者的遍身经脉。是以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也不会……施术之后,施术者气海闭、丹田散,至少两个月不能运气行武。”
至于折寿十年、囚狱千年之事,叶影和知术宁渡都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