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罴,那一股长存他心头的难消之气,使他对敌手狠戾,对自家愈发狠戾!
拼了熊臂受创,亦要笑得畅快吼出豪迈,让这围观的三位少主亦不敢小觑。只是他分神搭话,防御便立时显了许多空门,这熊臂率先受创,继而熊腿、胸膛,接连被两条身境巅峰的鸣蛇倏动蝠翼,那蝠翼便如绝世利刃,在他那熊躯上悄然新增道道血痕,深可见骨,鲜血飚射而出。
恍若浴血,罴竟似犹自未觉,畅然大笑间连番闪避,那眼神却冷如寒冰凶刃,冽冽欲饮血,凶戾之气忽而大盛。
“难得!难得!毋猖家的苏少主、剃少主!这位不是都黎厄家的许少主么!哈哈!实在难得!这荒郊野地,竟能与三位少主在此相遇!既然三位少主有兴致,在旁看我如何杀敌,我定会让三位少主乘兴而来,乘兴而归!看个过瘾!”
这畅快高吼声中,罴那昂藏熊躯又是几道血线飘飞,他硬受这几记狠伤,依旧谈笑风生,这彪悍风采甚是耀眼,只是苦了四夷与促期。
三熊本是据中而守,受这四蛇围攻,此刻罴频繁受挫,看得四夷、促期心下焦急,哪里敢让这位自家当权少主战死此处,更何况罴如今还是两军统领,即便他二熊身死,也必要保得罴的安危,立时舍弃了自家防御,死死守在罴的身侧。
这两位军主悍不畏死,竟也将罴及自家防护得密不透风,把那四条身境巅峰的鸣蛇堵在身外,难以近身,直激得四蛇连番怒嘶,出手愈发阴狠毒辣了。
四条鸣蛇本就占据上风,原本尚有击杀此军统领之心,至不济也要死死缠住在场黑熊,好让亲族能安全逃窜。却没曾想除开这统领、军主,那两万熊军里亦有杀戮果决之辈,竟是毅然不顾自家将帅安危,反倒邀集众熊,将那部落鸣蛇尽数屠戮殆尽。
如此更是让这四条鸣蛇心若死灰,不再贪恋生还,一心求死前杀死这三熊,出手便均是不顾生死的狠招,竟是凶威难挡。
他们本该是这场中的焦点,可惜此刻众熊关心的事情,并非是这四条鸣蛇本身,而是他们能否杀死罴或四夷、促期,抑或是被三熊反杀,或是死在谁的手上,这些才是至关重要的疑问。
于是他们反倒成了配角,已然被在场许多黑熊悄然忽视了。
见得罴虽高吼狂傲,处境却更加堪忧,那先前调侃出声的苏少主,忽而再次隆隆大笑着高吼道:“罴少主!何必说些见外话!你我乃是同族,若是需要我等援手,只需吼一声,我等立刻来援!断不至于嘲笑与你,莫要因为脸面,反而误了罴少主自家性命!”
“哈哈哈哈!”
苏的高吼声传荡开来,立时引得三军轰然大笑,意味甚是嘲讽、鄙夷,谁曾想罴亦是扬声长笑,那长笑声声如春雷炸响,竟能以一熊之声压倒六万黑熊的齐声大笑,实为震撼全场。
“我罴说过的话,从未错过!”
罴笑得狂放,那两排尖牙被初生日头一照,便泛出一层望之心悸的血色,那目光好似血刃,难掩盖世锋芒,“区区四条小蛇,能奈我何!”
这等睥睨无敌的狂言,与呼延曾经在人界成魔号祖之时何其相似,呼延听得浑身一震,再望向罴的目光便变得复杂深邃,有些唏嘘,有些艳羡,更有许多赞赏。
便在呼延这复杂目光中,罴猛然扬臂,张口狠狠咬住自家熊掌,再猛力一扯,立时将自家熊掌与熊臂分了家!
如此好似疯狂之举,登时引得在场众熊惊呼出声,罴却神色未变,熊脸上满是笑意,不顾那断腕处喷洒的鲜血,把自家熊掌撕咬咀嚼,迅速吞了进去。
“你!”
这惊吼声,正是苏脱口而出,他瞪大熊眼怔怔望向罴,失神喃喃吼道:“斯瓦匹剌家的自残秘法!你果然……够狠!”
只是他这声喃喃轻吼,好似自言自语,在这令全场震惊的情景下,竟是无熊有幸听进耳朵。在场不下八万头黑熊,此刻均在如他一般,瞪直自家熊眼呆呆朝罴望去,许久未能回神,却是早已失声。
而这万千目光唯一的焦点,便是自断臂腕吞噬自家熊掌的罴,他吞了自家熊掌,好似在生食鸣蛇血肉一般淡然,但那对碧色熊目,却渐至印出了充盈血光。
他便静静站在原地,任由周遭鸣蛇怒嘶着,偶尔便在他那熊躯划过血痕,他兀自沉默如石雕,不动如山,沉凝如岳。无形气势猛烈攀升,直至沸腾至巅峰时,便连他那身漆黑如墨的细密熊毛,亦隐隐透出血色,红得诡谲而恐怖。
当他浑身黑毛尽数变作暗红色泽,他缓缓抬起头来,那血色双眼里仅剩下疯狂、残忍及狰狞的神色。他徐徐扫过那四条鸣蛇,即便原本强过他十倍的鸣蛇强者,亦不禁身形轻颤,隐隐有种畏惧与不安。
罴忽而笑了,笑得邪气诡异,他抬起那完好的熊臂,将熊掌渐至握拳,轻轻捶在自家胸膛,没能捶出丝毫声响。但奇异的是随着他落拳在胸的动作,在场黑熊俱觉得沉闷窒息,好似罴那拳头,是狠狠砸中自家心脏一般,闷得难受。
可是罴不仅落下这一拳,他扬起熊臂,又是一拳砸下,继而砸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好似在重捶牛皮战鼓,那捶胸闷响一声响过一声,连带让众熊心脏也跟着猛烈跳动,咚咚声犹自能听闻一般。
应是那四条鸣蛇亦受了影响,忽而焦躁尖嘶不止,一条鸣蛇仰天尖嘶,继而猛地向罴袭杀而至,一对蝠翼煽动如狂风,一对蝠翼尖直指向罴的胸膛,只望一击洞穿罴的胸膛,结果他的小命。
“吼!”
如若来自远古凶兽的长吟,又似兴奋的狂吼,罴那疯狂、嗜血的目光倏忽转动,死死盯住这条来袭的鸣蛇。待这鸣蛇迅速接近,他那独余的熊掌骤然消失,刹那无踪之后,再出现时已紧紧捏住了这鸣蛇的一条蝠翼。
罴抓得牢实,这鸣蛇明明力道胜过他十倍,竟是挣脱不得,怒嘶着将另一条蝠翼挥舞如刀,便要横劈过罴那粗壮的熊腰,想要将他分作两半。
可惜这鸣蛇未能如愿,抓牢他一条蝠翼的那只熊掌,忽而爆发出令他惊骇的巨力,生生将他扯动,狠狠掼在地下,砸出百丈大坑,硬土四溅间,偌大裂缝蔓延半里开外。
未等鸣蛇回神,一条粗壮沉重的熊腿,已然重重踩在了他的脸上!
连最后一声惨嘶都未曾发出,鸣蛇脑袋如若西瓜,只传出一声闷响,便化作了四溅的血肉浆糊,那重重跺地的熊足,代替了他头颅原本所在的位置。
鸣蛇虽骤然毙命,他那蛇身却本能弹起,死死缠住了罴这条粗壮熊腿。可是这熊腿稳若磐石,屹然不动,蛇身僵直纠缠片刻,终是无力松开,软软砸在地上再无动静。
相差一层境界,力道差距十倍,这鸣蛇本该占尽了优势,却连罴一招都未曾接下,已然小命呜呼,衬得罴如若好生威猛!
一招杀死一条身境巅峰的强悍鸣蛇,罴却神色如故,仰天怒吼一声,立时身形忽闪,待众熊回过神来,他已然出现在另一条鸣蛇身前,那仅余的熊掌,正握住了这鸣蛇的脖颈,微微用力一捏!
这鸣蛇来不及应对,已然猛地身首分离,血浆飚射如烟花,眼见不活。
罴并未歇手,身形又闪,快得在呼延眼中骤然消失,好在呼延心如明镜,迅速转目朝这鸣蛇旁边那条鸣蛇望去,恰巧见到罴故技重施,握住那鸣蛇脖颈运力捏爆,毫无阻碍地又杀一条鸣蛇。
仅剩的那条鸣蛇早已惊醒,虽然尚不知晓罴身上发生何事,明明弱过十倍,此刻屠戮鸣蛇竟如此轻易,罴现下所展露的实力,已远超过身境修为,他断难力敌。
这结论显而易见,他毅然振翼高飞,企图抽身急退,可罴岂会如他所愿,狂吼声乍起飘远,他只觉脖颈骤紧,下一刻忽而生起一股无力之感,便再也无法调动肉身,眼前景致迅速变幻,随后脑袋重重砸地,才有了脖颈处传来的剧痛感觉。
他试图尖嘶怒骂出声,可是任他如何动嘴,却能发出赫赫的破败喘息声。他惊恐地转动眼珠,终于见到了自家的蛇身,正在眼前抽搐抖动,只是那本该是他头颅的地方,早已是空荡无物。
当疲惫渐生,他兀自瞪大眼珠,可所看的景致依旧模糊起来,渐至黯淡到黑暗。将死未死这时节,他听到远处一声战熊的高吼,似乎在说些什么,奈何他不通战熊言语,也不知这高吼究竟何意。
喘息困难,然后再无力喘息,他咽下这最后一口气,终是死了。
这鸣蛇听不懂高吼之意,呼延望向开口高吼的那苏少主,却晓得他这高吼的含义。
“最狠不过罴少主,当真名不虚传!罴少主只为争这一口气,竟能使出那自残的禁忌秘法,全然不顾日后的凶险隐患,对自家亦能这般狠戾,苏自叹不如!敬佩之至!”
“看得这出好戏,苏已觉得不虚此行!罴少主无需相送,苏这便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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