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先前冲入部落之后,也曾好一番屠戮,手下早也多了数十条鸣蛇的亡魂。
不知他手下这数十条鸣蛇亡魂之中,是否便有这玉体胎境鸣蛇的骨肉妻儿,或是至交好友,于是这鸣蛇竟对他怒目尖嘶,一路穷追不舍,把那长乙朝他这肥硕熊躯递来,将他这熊货挑杀至死。
这乱战之局,饶是胯下蚁兽脚程甚快,奈何周遭均是乙光矛影,黑熊、鸣蛇厮杀奔走,蚁兽亦施展不开六蹄,任由呼延如何催促,这蚁兽亦难将提速狂奔。
而那追杀他的玉体鸣蛇,只需煽动两对蝠翼,翱翔于半空,灵活如飞禽一般在缝隙中游走自如,速度却丝毫不落,紧紧逼迫在呼延身后,情势凶险至极。
呼延余光恰见到一柄插在地上的长矛,便在蚁兽背上猛然俯身,探臂将这长矛抓牢,折身扬矛斜挡,便将身后倏忽探来的那长乙挡在胸前。
只是这长乙上更有千万斤沉猛力道,长矛中央吃了这巨力,猛然向内弯曲,恰砸在他胸膛正中,立时震断了胸骨与无数血脉、精肉,一口鲜血便压抑不住,自他那熊嘴里喷溅而出,好不狼狈。
好在这结果未出呼延所料,他早知身后鸣蛇乃是玉体,肉身混凝圆润,随手出力亦可汇聚周身力道,轻易便是千万斤之巨。他却差了一个小境,尚在熬炼精肉之中,这力道无非铁骨、铜皮、银血三力叠加,勉力才够百万力道,断断不可硬抗。
虽说一招便被重伤,但他那时急于拿起长矛,俯身已露整个熊背的空门。幸好他经验老道,拿到长矛便侧身去挡,否则只需这刹那工夫,那长乙便能将他这熊躯撕做两半,而非此时仅仅胸膛受了重击的局面。
险险拦下这记长乙狠刺,呼延哪里顾得胸膛重创,咬牙忍住剧痛,继续夹腿策缰,驾驭胯下蚁兽避开周遭的长乙、长矛,迅速寻觅缝隙向远处逃去。
这追击的蚁兽竟是不依不饶,依旧乘胜追击,未曾放过时机,伺机便朝前方夺命逃逸的熊货刺出长乙。这一击角度极其刁钻,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乙尖对准之处,却是呼延胯下蚁兽的两股,端的是阴险毒辣。
幸好呼延警醒,随时留意身后情形,见得这招来势迅猛,胯下蚁兽无知无觉,若是他不出手,这蚁兽定会立时惨死。倘使蚁兽惨死,呼延哪里还能有如今这般逃逸之速,以他那双粗壮熊腿甩开狂奔,顷刻间便会被身后鸣蛇追上,三、两招将他劈做一团碎肉。
这便是那鸣蛇的诡计,呼延转念便知,却不敢遂了他的心愿,只得双臂酝力到极致,猛然斜送长矛。
但听“呯”一声巨响,矛尖与乙尖相撞,那鸣蛇的巨力竟沿着长矛倏忽传来,猛震得呼延虎口爆裂,血浆四溅。那长矛剧烈晃荡不休,呼延尽力握牢,才免了长矛脱手的危机。
力道相差十倍,差距便甚是明显。
长矛被撞得倒飞向呼延,末端险些倒插进呼延那重创的胸膛,却被呼延及时侧身捏牢,这才免了胸口再遭重创。而那鸣蛇的长乙,却是余劲未尽,被呼延长矛点偏了乙尖,狠狠擦着蚁兽的侧腿,刺进了蹄边的泥土中,炸开了十丈大坑。
那蚁兽侧腿被割下一大块鳞甲血肉,伤口立时血肉模糊,骤然吃痛便叫它尖惨嘶鸣。终是知晓了身后凶险,反倒激起了它的求生**,与呼延配合渐至默契,于乱军之中,那逃逸速度骤然提升了一线。
这轻微一线,恰巧躲开了鸣蛇下一击,却于大局无益,那鸣蛇依旧能紧紧跟在它与呼延身后,相隔不过八、九丈。
呼延心头怒意渐生,索性扭头将那对熊目猛睁,怒瞪着这鸣蛇扬声高吼。
“你追我作甚!你且看看周遭!”
也不知这鸣蛇是否听懂他这熊吼言语,倒真将那对细缝蛇眼骤然四方扫了一圈,待看清周遭情势,他竟是蛇眼尽赤,尖锐怒嘶一声,那长乙反倒愈发狠戾的向呼延刺去。
原来便在他们一追一逃之间,无非十息时辰,这部落里的鸣蛇已遭屠戮大半,仅剩下不过几千之数,亦在被战熊追得疯狂逃窜,随时都有被抓住的鸣蛇,受那战熊双臂拉扯,便化作了血浆、碎肉。
这数千鸣蛇,想来也熬不过三、五息,便会被屠戮殆尽,部落被全灭的局势已然不可逆转了。
见到四处均是惨象,耳畔缭绕着战熊兴奋地咆哮或隆隆笑声,或是同族临死前怨怒的哀嘶,追杀呼延的鸣蛇怎能不怒。
那怒到了极致,再望向这杀了自家亲子的熊货,便愈发狠下心肠,对周遭不管不顾,更未如呼延所期盼那般,转身去救残余的同族,径直将愤怒对准了呼延。他此刻已然救不了剩下的同族,索性便力图将前方这熊货斩杀,以期在自家身死之前,亦能为惨死的同族及自家亲子略微报仇。
言语不通,呼延自然听不懂这鸣蛇的尖嘶,但只看他那怒至赤红的双眼,抑或愈发狠戾的长乙,亦知这鸣蛇并未上当,如今更是激起凶性,只愿斩杀自家这熊躯。
这计谋未成,便叫呼延苦不堪言,不得不持矛去挡那凶悍长乙。奈何这长矛甩弄甚不顺手,连番几次之后,便将他那熊掌的虎口、筋皮震裂数次,双掌已然是麻痛无力,再也握不稳这掌中的长乙,哐啷掉落于地。
长矛脱手,他只得眼睁睁望着那长乙扭动如毒蛇,倏然刺进了胯下蚁兽的两股之间。这蚁兽甚至来不及哀鸣出声,便已被长乙翻转抽拉,割裂成数十块碎肉,血浆喷溅遍地。
便在这刹那,呼延倒也未曾慌神,即时翻身将双足落在蚁兽背上,就在蚁兽碎裂之前,运力猛踏,伺机朝前蹦跃而去。
胯下蚁兽未能逃过惨死之局,呼延心头亦是一声悲嚎。以他这双粗壮熊腿的速度,即便提速到极致,亦比不过那飞在半空的鸣蛇灵敏之速,他恐怕也难逃落败惨死的结果。
扭头见到那鸣蛇,如今已然倏忽拉近了距离,尖锐嘶鸣着再次递出长乙。
这长乙铸造得蜿蜒折叠,横向亦可占据数丈方圆,刺来又如风驰电掣,呼延即便勉力翻身,却也极难尽数躲开。
眼看他便要葬身乙下,呼延亦摆好了惊怒交加、又犹自不甘的复杂神色,这精彩模样却在下一刹那,彻底僵滞住了。
原来斜地里突兀现出一条长矛,猛然刺中这鸣蛇执乙的蝠翼,长矛上的巨大力道如破革撕纸,轻易便将这蝠翼洞穿撞碎,继而深深插进了鸣蛇背上,将鸣蛇撞开十数丈远,吃痛尖嘶不已。
那长乙骤然离开鸣蛇掌握,递出的力道却犹未削弱,裹着这鸣蛇掉落的蝠翼,便险险擦着呼延臂肘,撞碎了此处的几块骨骼,猛地插进呼延身后的木屋罅隙里,将这木质墙壁撞得粉碎,再落到那木屋内,砸出十丈大坑,末端兀自猛烈摇晃着,许久才静止下去。
鸣蛇终是被斜侧杀出的一头黑熊拦下,呼延呆坐在原地,片刻后才将大张欲吼的熊嘴闭上,怜悯地瞥了眼那正被众熊围杀的鸣蛇,这才慢悠悠起身,拍打着自家尊臀沾染的尘埃,朝那鸣蛇意味难明地摇摇头,留下一道鄙夷目光,洋洋自得转身远去。
此刻大局已定,剩下不过百余头逃窜鸣蛇,亦在被周遭黑熊调戏、甩弄,在这玩物般的对手身上留下不致命的伤痕,却久久未曾结果他们的悲惨性命。
而那三条身境巅峰的鸣蛇,除开与罴对战那鸣蛇还占上风,同四夷、促期激斗的鸣蛇,已然惶嘶连连,被压制得反抗不得,直欲跃空逃窜。
只是如今部落几近全灭,周遭均是黑压压的战熊,若是见得这两条鸣蛇欲逃,便有数十柄长矛飞射而去,将鸣蛇的去路尽数封锁。那四夷、促期亦厮打尽兴,哪能容对手逃脱,立时将长矛舞动如龙,与对手长乙纠缠紧密,让他们难以逃窜。
罴依旧在与强敌苦战,但如今周围情势已是急转直下,反抗鸣蛇尽灭,那鸣蛇虽有着身境巅峰的强悍实力,此刻亦是孤掌难鸣。
在罴与这身境巅峰鸣蛇对战的附近,更有数百头黑熊围观,不时高吼为罴助威。这鸣蛇生恐有战熊暗中对他卑鄙出手,早已心神大乱,哪里还能与罴尽兴撕斗,直欲逃窜出去。
有了仓惶欲逃之心,饶是他有十倍于罴的武力,也万难施展开来,一个恍惚之间,已被罴觑得空门,伺机猛力刺出长矛,居然立时重创了这对手。
长矛狠刺进鸣蛇腹间,那鸣蛇惊怒尖嘶,扭身间便将长乙向罴巨力扫去。
罴亦是狠戾至极,此刻侥幸略胜,他哪里愿意舍弃这战机,便咬牙鼓荡腰间肌肉皮膜,硬生生承受了那鸣蛇的磅礴巨力。即便被砸得熊躯猛然凹陷,口中喷出鲜血,他竟是硬抗一招,下身坚若磐石巍然不动,更是趁胜追击,长矛朝那鸣蛇脖颈猛挥。
那鸣蛇却未料到罴如此心狠,立时慌了手脚,奈何仓猝间已难变招,却未能躲过罴这长矛斜划,立时便被锋锐矛尖劈开的大半脖颈,血浆爆射出十数丈,蛇躯终是战战而栗,瘫软倒地,气息迅速流逝。
罴平心静气,扭头恰见到围于周遭的黑熊之中,那蹦跳最为欢畅的黑熊,正是自家那不成器的近身侍卫,他朝呼延怒声高吼。
“你这熊货!若是闲得无事,便去寻到先前追杀你那条鸣蛇软棒子,即刻把他那肉身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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