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阴阳流转,三阳散射着微醺金芒,将至阳之气散布到上界的每个角落。
呼延这日依旧把石椅搬到殿前,把这具十丈熊躯放到日头下曝晒,依照战熊功法《三阳开泰》,吸纳周遭至阳之气藏入骨骼、皮毛内,丝丝熬炼血液。
慢工细活,又需专心致志,那时日便如白驹过隙,十余个时辰倏忽而逝。待周遭阳气消散,阴气弥漫开来,呼延缓缓闭合毛孔,睁眼时三阳已落于西山。
他才将石椅放回原位,出门恰遇玉柳迎面而来,正是来催促呼延前去。他隆隆长笑跨步迎去,沉吼回应一声,便紧随玉柳朝正殿行去。
虽说呼延挂职乃是罴的近身守卫,其实罴乃战熊城有名的勇士,实力远超同辈,百熊莫敌,何须呼延这等羸弱战熊护卫。
让他来当近身守卫,不过是用来彰显身份,亦或是觉得呼延尚算可造之材,头脑精明又好掌控,罴便有意想提携于他,将他塑造成日后幕僚,隐于罴身后,帮他出谋划策。
罴的打算谈不上难猜,呼延如此机警的脾性,昨夜才听罴召唤,已然心知肚明。对于罴这打算,他暗中倒是欣然接纳,悄然适应新的身份转变,很快进入了状态。
既然是幕僚,便要熟悉罴身边该注意的重要角色、事情,才好细细分析。如此说来,给他明面上安插那近身守卫的身份,就能寻到堂皇由头,随时紧跟罴身侧,不会遗漏任何重大事情,倒也十分恰当。
这次罴却未在殿内等待呼延,待呼延与玉柳一路闲聊几句,刚到殿门附近,便见罴已然跨步而出,瞥了眼呼延、玉柳,这才朝呼延沉吼出声。
“今夜乃是苍狼族使节前来造访,我其余兄弟也会出席,你要好生牢记!”
呼延没忘单膝跪地,恭吼一声“主上”,起身已是挠头咧嘴,露出憨直笑容,沉吼作答道:“嘿嘿!呼的记性,一向不错!”
这几日算是熟知了呼延这痞懒性子,罴倒适应极快,听得他这般回应,显然是听懂了自家的话,能拿捏住至关重要的点,罴也便懒得再教训他这自夸自赞的作答方式。
熊目瞪了呼延一眼,罴扭过头去,率先跨步下了殿前石阶,呼延便紧随其后,朝大道深处那主殿而去。
待两熊阔步行至主殿前石阶下,此处已散落着数头黑熊,各自站得端正,正相互隆笑寒暄,这一幕倒也有几分玄机。假若呼延所料不差,这便是斯瓦匹剌家最得势的几位少主,余下便是各位少主的近身侍卫。
没曾想这几位少主身侧的近身侍卫,倒有大半是呼延认识的熟脸。
一头胸口有几缕灰毛的黑熊身后,祭正冷脸肃立,他身前这胸口灰毛的黑熊,应该便是起的第二子梁,分管家中厨司。身侧伫立着常崎与呲溯的那头灰眼黑熊,想来就是起的第九子忌,分管守卫司、细作司、工司。
而站在里石阶最近的那两头黑熊,呼延望之眼生,但能够站在此处,两熊的身份不言而喻。稍后的应是裕少主的近身侍卫,最前方那额心有灰点的黑熊,应该正是起的长子裕,分管储物司、战营司,探哨司。
与分管豢兽司、建筑司、狩猎司的罴相比,忌与裕分管的三司更为重要,手下均掌管两个强力司,麾下勇猛之士数不胜数。这一点,比之仅有狩猎司一个司有战力的罴,忌与欲便略胜一筹。
而那起的第二子梁,自从被罴抢了豢兽司、狩猎司之后,仅守住了那无关紧要的厨司,身份跌落甚快,已是无限被边缘化的角色。只是仅看那埋藏在罴身侧许久的祭,对竞争家主之位犹未死心,便知这梁善于隐忍,也不可轻易忽视。
此时见到罴与呼延到来,呲溯似是想起昨夜所受屈辱,朝着罴身后的呼延呲牙信吼,率先露出浓郁敌意。而暴露了细作身份的常崎,此时被忌公开带在身边,想来也因刺探有功而被重用,只是他想起被呼延那一番戏耍,亦不免面色铁青,冷眼瞪视着呼延。
至于同样被呼延戏耍的祭,此刻神色如常,甚至面对着罴与呼延,还咧嘴露出一丝不明其意的笑意,倒是分外平静。
“哈哈!罴!听说你这段时日表现极佳,父亲主上甚是宠爱,昨夜独带你去了王宫,那王家的酒肉应是极好吧!”
率先沉吼搭讪的,便是那额心有灰点的裕,隆隆长笑听来倒也是豪爽之徒,只是言语间暗暗针对之意,又显出几分心胸狭窄。
“见过大兄、二兄及九兄!昨夜王家酒宴太过热闹,忙于其他事情,那酒肉吃得许多下肚,味道反倒未曾在意了!哈哈!”
罴也朝众熊隆隆大笑,言语毫无避讳,反倒似有沾沾自喜之意。
“罴!这就是你新收的食客?”忌那对灰色熊目冷淡无情,落到罴身后的呼延身上,上下扫视一番,终是露出厌恶神色,沉吼道:“初来便连番惹事,连呲溯这样的柔和性子,他竟也招惹得呲溯欲杀他而后快!这种蛮横无知的野熊崽,你真该好生管教才是!”
“唔?”
罴扬起眉梢,碧色眼珠在忌、常崎及呲溯之间冷冷游走,嗤笑沉吼道:“九兄!你这些食客,才真该好生管教了!你这守卫司的呲溯守长,对我的食客呼侍卫肆意折辱、漫骂,何时曾将我这少主放在眼里!更别提你那细作司的常崎司监,不知为何跑到我的手下,做了千余年的建筑司司监!”
既然忌率先出言不逊,罴也懒得再顾忌那兄弟情面,索性将事情尽数挑明,倒要看看这忌如此尴尬,如何才能下得台阶。
哪想到忌反倒将那黑毛脑袋高高昂起,眼神似是不屑,高吼道:“我食客的事情,哪容你来指手画脚!既然今夜你要提起,我也直接告诉你!呲溯是我的食客,更是我斯瓦匹剌家的守长,那些野熊、狗崽,自然不能随意放进府来!没有将那野熊崽子直接打死,已经给你留足了脸面!”
“常崎亦是我斯瓦匹剌家细作司的司监,他的司职便是刺探机密,至于为何潜伏在你的食客里,自然另有重任,却是无需告知于你!”
罴哪听得如此嚣戾言语,登时碧眼睁得滚圆,怒目朝忌瞪视,呲牙信吼间,更是捶胸咆哮,“忌!我往日敬你,总唤你一声九兄!没曾想你今夜倒泼我的污水,莫非怀疑我会暗通家族敌对不成?”
“哼!我给你留得两分情面,你却自家说了出来!这可怪不得我!”对罴那暴烈模样,忌却是怡然不惧,与罴怒眼对视,反朝他捶胸如捶战鼓,咆哮愈发气焰狠戾。
“吼!”
罴狂吼一声,跨步朝忌猛冲而去,高吼道:“我乃勇猛不当之士!怎可容你如此污蔑!即便你是我九兄,此时也要吃我一顿好揍!”
“哈哈!来得好!待九兄来掂量掂量你的斤两!看你几年未见,可曾多长几块肥肉!”
忌朝天豪笑出声,那昂藏熊躯不退反进,顷刻间便与罴对轰一拳,气浪滚滚涌荡四周,声势均是威猛至极!
三言两语不合,两熊哪还管自家兄弟的情面,立时扭打做团,脚风、拳气呼啸如龙吟虎吼,你来我往,眨眼间便各挡了十余脚、百余记狠拳!
这情势转变甚快,电光火石一般,饶是裕与梁境界不弱,仓猝间亦是未能及时应变,待两熊打得正火热,此时欲要阻挡,却没那力压的本事,便不敢贸然插手了。至于这裕与梁心里如何做想,而导致阻拦不及,旁的黑熊自然不得而知。
待见这两熊殴斗正酣,便是亲兄弟,相互依旧毫不留情,无数阴险、隐晦的狠戾暗手往来穿插,各自交换甚快,实可谓精妙绝伦,看得呼延目泛精光,几乎便要拍手叫绝。
奈何这出酣畅武戏只演得片刻,就听得主殿前石阶上炸响一声怒吼,不知起是何时出得殿门,见到亲兄弟厮杀一幕,登时怒得黑眉倒竖。
但见他猛扬起一只厚重熊臂,重力砸下之时,这熊臂竟迎风见涨,倏忽化作方圆十丈的偌大熊掌,朝扭打做团的忌与罴,狠狠拍落!
起才出手,便引得忌与罴齐声惊吼,身影骤分,各自狼狈躲闪这十丈大掌的威压。
此时躲避起的偌大手掌,两熊才显出高下。
忌只顾得极力撤身,罴却尚有闲暇,对准忌的左腮便是一记老拳,直打得忌头颅骤偏,脚下更是一个踉跄,差点被起那倏忽变大的熊掌拍个结实。倒也亏得这阵晃荡,忌才险险擦着起那大掌边缘,被几根尖细黑毛划开了脸颊,却也恰巧躲避开去。
见得两熊分开,罴退走尚能游刃有余,起嘴角那笑意一闪而逝,继而肃容怒吼一声,十丈方圆的熊掌猛拍在玉石地面!
尘土、碎石四散间,呼延明显感觉到地震如浪潮,这一击似携着雷霆万钧之势,但见起那十丈熊掌深深陷在玉石地里,待起收回手去,原地只留下熊掌模样的五丈深坑,边缘清晰纹理分明。
如此威势,实可称之恐怖!
“在这家主殿前打斗,你们成何体统!”
起那熊掌倏忽猛缩,变回原本的半丈大小,收到腰后背负,这才扬声怒骂,“眼看苍狼族的骓少王便要来到,莫非你们要叫外族看了笑话不成!”
“你们这些个不安分的熊崽子,今夜都给我老实些!现在!随我一道去门前迎候那苍狼族的骓少主!谁若是再敢滋事,让我斯瓦匹剌家在外族前丢了脸面,回头我定要打断他的熊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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