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刀魔神主这是察觉了呼延逃逸的动静,自是紧追而去。
适才身在圣人遗库,乃是这陨落圣人开辟的一方圣土,虽说陨落之后这圣土自该崩溃,但这等藏匿宝物之处,便有阵法禁锢,故而得以在圣人陨落之后尚存世间。
是以归根结底,这遗库所在仍旧是一方圣土,便自成一方天地,与世隔绝,这外界所生之事,遗库所在之人自是一无所知。
待得方才巫奇运以那独创秘法,祭文洞穿头顶石墙、界壁,又自打穿重重阻碍,直至此时径直贯连星空,这便与世相通,再无遮挡,外界动静自然落入别有用心的刀魔神主耳中,包括已然逃出十余万里的呼延极力向远处窜逃的动静。
虽说已然逃出十余万里开外,且呼延自是极力收敛行径、气息,但那龙马却仅有身境,全力奔走便热血沸腾,总留有一丝气息,这刀魔神主有心开启那神境鼻识,便似指路一般得以追踪。
更何况这一人一马如此疾速而行,破空便难掩气流涌动之声,自是不虞追错。
刀魔神主与呼延本已接下暗仇,此番本是追杀,却还不知其余秘辛,适才在石室中又得幸听闻众人道出之事,所谓轮回之秘他倒不知是何玄妙,但言及牵扯出又一圣人遗库,比方才立足的遗库还要胜出百倍,他自然更是动心不已,自是愈发不愿放过呼延这条大鱼了,
但此时局势,与先前却大有不同,先前只一味追杀,无非猫戏老鼠,这才耍弄几日,却仅有虐杀之心。而今得知秘闻,知晓尚有如此宝库,刀魔神主的心思自然又生变化,除却那虐杀之心,又多出了难以抑制的贪婪。
为图得到那宝库,这引路的贼子暂时便杀不得,唯有先留下这贼子一条小命,待其引到那圣人遗库所在之后,自该便能一石二鸟,得了那惊人宝库,再杀这贼子雪恨也不迟。
如此打算,刀魔神主自是行得悄无声息,暗中尾随,呼延全无所觉。
而在那石室中,又是另一番景象,那长发乱舞的巫奇脚踏虚空,笑得狰狞、狂野,仿若嗜血。
他那气息如渊如狱,如汪洋大海般浩瀚无际,沉凝而狂猛,磅礴如有天地威压,竟仿佛如今已然洞悉大道本质,得证圣位的圣人一般,气势强横得无可匹敌。只是比之自身证就圣道的真正圣人,这看似有了圣人之威的巫奇,却少了那教化文明的睿智气象。
要知道哪怕是蛮道圣人道祖,也能有教化蛮荒文明的大气象,智谋乃是真正的超凡脱俗,教化一方,指点文明生长,但此时的巫奇,气势虽像是圣人模样,却断无一丝教化文明的睿智,仅剩如凶兽般狂乱、野蛮、嗜杀的狂暴神色,仿佛在他独创的诡谲秘法之下,忽而神智尽失了。
“莫非……他巫奇竟晋升圣境了么?”
器魔道圣人首徒刘守手捏暗金色半弧的奇异兽角,此时惊惶顿足,震惊望着那狂霸巫奇,瞠目结舌,失声喃喃。
“不可能!”
号称神境最强的嗜魔道圣人首徒吴威,见状更是难以置信,咬牙怒吼道:“断无可能!连我亦尚差一步,他巫奇怎能先我而行,我绝不相信!此乃秘法施为而成,空有圣人武力,却绝非晋升圣境!”
“这秘法虽说强得逆天,却也不过是秘法玄妙,暂时外力加身罢了,怎能与自身证道的真圣人媲及?”话虽如此,可这巨魔道圣人首徒万真,此时却是粗眉紧皱,面容凝重,紧盯巫奇沉声道:“我观他双目失去明智,仅剩浑浊、混乱,自该便是这逆天秘法的最大弊端。八圣各有其道,残余圣力犹自带有各自道意,重叠贯注巫奇肉身,自是混淆、紊乱,饶是魂修巫奇,亦难以抑制、平衡这八种迥异道意的干扰,已然……神智尽失!”
听得万真分解,在场众人自是松了口气,却依然难掩紧张,这便各自踟蹰,谁也不愿率先出招,做那出头鸟,头一个迎接巫奇狂猛反击。面对此时强横如斯的巫奇,哪怕万真说得轻巧,但各自推衍若是自家单独遇上此时巫奇,怕是逃生也难。…,
进一步难,但若是让众人就此收手,放过这齐力击杀巫奇的大好时机,就此退去,却是谁都不甘心,这便让众人迟疑不定,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众位老友齐聚于此,自是分外难得,若是诸位老友齐心对敌,饶是真圣人,也有一敌之力,区区外力加持的巫奇,我等又何须惧怕?”器魔道圣人首徒依辟,眯眼打量着巫奇,这便紧握剑柄,捏指冷喝道:“眼看巫兄已然走火入魔……以免凶魔逞凶,为祸一方,酿成大错,我等断不可再顾忌往日交情,便该齐心协力,诛杀凶魔!”
有这由头放到台面上说道,众人出手自然便能理直气壮,于是依辟说出这番话后,诸位圣人首徒自是接连捏紧各自利器,无需何人招呼,再度齐齐出手,很杀向巫奇!
“嘿嘿……嘿嘿!血……杀……杀!”
眼见众人扑来,那巫奇不仅毫无惧色,更是目露嗜血光泽,狞笑间沙哑出声,虽说含糊,但那嗜杀之意已然彰显无疑。
说得轻巧,但真要斗将开来,一众圣人首徒对这已有圣人武力的巫奇自是忌惮颇深,再不复先前敢打敢杀的狠戾,皆是畏首畏尾,各怀心思,出手亦多有敷衍之意。
这边厢众人出工不出力,那神智已失的巫奇自然大展拳脚,大杀八方,那狂猛威势打得众人皆尽退避不敌,狼狈至极。
此时的巫奇,无需有何玄妙招法,只需挥舞那手骨权杖横劈横砸,但凭如今圣境之上的沉凝、磅礴力道,便如若无际汪洋大海之力凝于一击,比之神境那如山力道又复不同,浩瀚无际,又自深沉、凝重,一海可比百万大山,威力上还要胜出许多。
这一众俱是神境巅峰高手,力道差了一大境界,但须见得巫奇攻来,无不勃然变色,断不敢等闲视之。
“众位老友,如今这巫奇已然凶魔,人性全失只剩杀戮之念,缺了心智的圣人,空有一身蛮力,又岂会是我等对手?如今不过困兽之斗,还望忍痛舍去那经年交情,为明除害才是!”
斜侧那儒雅中年模样之人,也不知是哪一道圣人首徒,适才勉强避过巫奇挥舞来的杀招,仍旧被那刚猛劲风扫过,胸膛如遭重击,一口精血忍不住狂喷出口,顷刻间那面色骤然变得白如金纸,这便放声高呼。
在场俱是神境巅峰以上的修为,一身血脉业已熬炼精纯,挑不出丝毫杂质,才能搬运十万大山之力,而不虞肉身难以承受。
只是到得他们这等境界,却也有利有弊,各自大道至少也已参悟至化众之境,需知此时出招,虽说招式玄妙、威力自是更胜往昔,但这等道境已然触摸到圣人之妙,以他们神境肉身施展开来,出招便是以精纯血脉为基,但凡出手一招,也将消耗大量血脉。
到得纯血神境之上,心念、血脉、力道皆尽溶于一体,强则强矣,但血脉消损便也成了大事。血脉越强,威力也越强,血脉消耗越多,自身便也越羸弱,血脉若亡,人自然便也陨落,与自家性命可谓息息相关,谁也不敢轻忽。
是以这儒雅中年受创吐了那一口精血,本该能支撑其施展万、千招武技,而今却一口喷出,内中心念、力道尽毁,乃是一口在无用处的废血,便又得耗费近百年温养、熬炼,才能修补回来,他又岂能不痛心疾首。
“到得我等境界,号称滴血不死,便是剩下一滴精血,也有复生之望。方才这巫奇还未使出这诡谲秘法之前,便是聚集我等十人,虽说败他轻而易举,但欲图斩杀依旧极难,他此时运以这等前所未见的秘法,已有圣人武力暂且不提,那肉身、神魂怕也生出玄妙,如何还能杀得了他?……”
待得群雄退避,眼见巫奇逞凶,一众圣人首徒亦难免浮想联翩,更是没了伺机斩杀巫奇的心思,这便敷衍抵挡,皆尽起了退避而去之心。
心思未曾放到激斗之上,便有人偶然间扫过那头顶大洞透出的星空,忽而见得那粒血刀神主的命星,此时熠熠生辉再生璀璨,这便各自愣神,继而目中精光一闪,不露痕迹的渐至退出这无聊战局,悄然遁走而去。
这第一人退走得无声无息,大半人疲于应付巫奇,这便未曾留意,却也有临近之人无意瞥见,这便心生惊疑。似他们这等圣人首徒,心智皆俱出类拔萃,心念电转已然有了明悟,这便倏然仰头望去,待得看清呼延那闪烁命星,更是恍然大悟,亦是再不停留,寻机隐遁。
那贯连天地的壁洞敞露出的璀璨星空,那一粒众人追寻的命星,此刻起再度成了为众人引路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