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兄……别来无恙?”
二人自入洞后便已分开,如今却在这第九关中忽而遇见,却已有两月未曾见面,于是相视默然,未免太过生分、尴尬,是以守穗率先展颜露笑,寒暄道。
“无恙!无恙!哈哈哈……”呼延朗声大笑,坦然大步向前,朝守穗行去,笑容倒颇有亲善之意,“此番试炼九关,前面八关倒是有惊无险,只是不知这第九关,又考校何事?”
待见呼延欲图凑近,守穗面上隐隐透出警惕之色,却是不进反退,与呼延相隔少说百丈,遥遥含笑道:“呼兄的脾性倒是丝毫未变,总爱说些玩趣话!你我同时踏入此间,这才说上两句话,尚未查看周遭,问起这第九关考校之事,我亦是一头雾水,犹未可知!”
“哦?”
待得见守穗那戒备森严的行径,呼延好似这才回过味儿来,讪讪挠头笑道:“我以为守兄乃是剑圣嫡传血脉,总该知晓些内情才是吧?这不过随口一问,讨些话说罢了,守兄何须如此紧张?莫非……”
听得呼延生疑,守穗笑容便有些勉强,“呼兄多心了!只是守某近日偶感风寒,自是急忙避退,唯恐沾惹给了呼兄。”
这话编得尤为离谱,想他守穗亦是眼识身境巅峰的修为,一身血肉水火难浸、寒热难扰,百病让道,漫说是这区区风寒,到得他们这等境界,便是骨头断了尚连着筋,亦能重修再续,恢复如初。
是以守穗所言这偶感风寒的借口,较起真来,便显得分外苍白无力。
呼延自是不会与他较真,闻言咧嘴大笑,却是善解人意道:“如此说来,倒是我错怪守兄了!既然守兄一番好意,我自该领情!如今尚在这遗库之中,凶险重重,守兄受寒我还能在旁照看,若是你我同时染病,这便大大不妥了!”
“呼兄理会便好!”听得呼延这回应,守穗却无半分愧色,反倒面露感激之色,抱拳道:“这病来如山倒,我亦觉着头痛,看来日后还需呼兄照看几日了。
“无妨!无妨!守兄这话说得可就见外啦!”
呼延似有责备之色,瞪眼道:“便凭你我兄弟的交情,已然同生共死,怎能还如此见外!有甚吩咐,权且交予我便是!”
说这话时,呼延将自家胸膛拍得咚咚闷响,自顾作出威武之姿,似是一副让守穗尽管放心的模样。
“是是是!是守某失言,还望呼兄恕罪则个!”见得呼延佯怒,守穗立时面露歉然,“既然如此,便麻烦呼兄照应了!”
“分内之事,如何谈得上麻烦!”呼延憨厚一笑,便也不再啰嗦,四下打量周遭,不由疑道:“守兄,你看这最后一关,究竟考校何事?我怎地毫无头绪?还请守兄明示!”
说到这要紧事,守穗亦蹙眉扫视周遭,但见四周空旷,唯有中央耸立高台,台上一根石柱,再无他物。他站在原地兀自沉吟半响,这才戒备着呼延,踏步行向那高台与石柱,待得拾阶而上,伫立在高台上,他低头一看,不由得双目大亮。
“呼兄!快快来看!”
他这一声低呼透出惊喜之音,呼延猛然扬眉,右手按在腰间,随时都能瞬间抽刀,这才依言前行,渐至逼近守穗,含笑道:“哦?不知守兄有何发现?”
“这依旧是我家先祖所留之言!”
待得守穗回应,呼延已然踏上高台,与守穗相隔数十丈远,亦朝脚下望去,便见得一行笔锋凌厉的刻字,料想正是这最后一关的提示。
“以汝之血点上血石之柱,可唤醒吾之残念!”
守穗怔怔望着这一行字,激动颤颤道:“莫非……莫非先祖他尚在人世?这……这……这!”
呼延亦是一惊,心中骇然,“上古传言,这剑圣早已沦落在人族大难之中,身死道消,怎地此处尚有残念遗留,莫非这剑圣尚有一线生机,日后还能重返人世不成?这圣人之境,当真有如斯玄妙?”
一念及此,呼延心中可谓一石掀起惊涛骇浪,再看向这似乎寻常的石柱,眼中难免带上了一丝敬畏。
这边厢正自吃惊,守穗已然回过神来,却是激动得面容涨红,毫不迟疑划开指头,挤出鲜血来,颤颤点在面前这石柱上。
“嗡……”
石柱发出沉闷低鸣,震得人胸口亦是发闷,呼延却是倏然惊容。如今情势未明,守穗这般贸然行事,后果犹未可知,呼延又岂能容他恣意妄为,立时猛然跃前,一把紧攥住守穗这手臂,便要将他拉开。
却在这时,石柱忽而乍现刺目血光,似有直冲云霄之势,气势如虹,力道磅礴,竟引得这石屋中天摇地动,一副末世景象。
“嗡——!”
那石柱如有了生机,嗡鸣声愈发隆隆震耳,在这广阔石屋中渐至宏大回荡。
呼延惊骇莫名,猛然运力要将守穗拉开,这时却哪里还拉扯得开,守穗这手臂好似生长在那石柱上一般,任由呼延生拉硬拽,却是纹丝不动。而守穗此时面上业已红晕尽褪,被这石柱绽放的血光一照,更显得惨白渗人。
漫说是呼延,此时连守穗亦是满脸惊慌之色,只觉触及石柱的手上传来莫大吸力,使得他浑身血液沸腾翻涌,如湍急大江,直欲破体而出,悉数灌涌向那石柱!
“呼兄!呼兄救我!快快救我!这石柱……这石柱要吸干我的血!”
无需他这般凄惨尖呼,呼延早已将他环腰抱紧,怒吼暴气声连连响起,已然运力至极,用尽全力要将他拉开。他这熊抱足有七千龙力,平日里足以劈山裂石的巨力,如今用在此处,却如石沉大海,全无用处。
只待片刻,守穗便以肉眼可见之速枯瘦下去,恐怕这片刻时辰,他体内的血液便已去了大半,自精壮俊彦变得枯瘦如柴,皮包骨头,如若干尸!
“救我啊呼兄!呼兄快快救我!我不想这般受死!”
岂止呼延用尽全力,首当其冲的守穗更是早已在疯狂挣扎,却依旧徒劳无功。他那手指牢牢粘在石柱上,险些连骨肉都猛力挣断,都未能如愿脱离开来。血液依旧在狂涌而出,一种似是绝望、后悔的感觉如潮水般用上守穗心头,他终是承受不住这生机流逝的惊惧,疾呼声已然一声惨过一声,凄厉到了极点。
“别乱!为今之计……”
呼延面泛狠色,忽而抽手退开,便在守穗惊疑的目光中,倏然间银刀在手,紧盯着守穗斩在石柱上那手指,咬牙道:“你若想保住性命!为今之计,唯有将你这手指斩断!”
守穗一愣,继而惊喜,急切催促道:“呼兄妙计!快快动手!快快动手!”
而到得此时,那满饮守穗鲜血的石柱,柱面上繁复、玄妙的血纹已然清晰至极,如若繁琐血脉砰砰脉动,似乎真有了生命一般。
正待呼延扬刀将要狠戾劈落,斩断守穗这手指的当口,这血纹密布的石柱忽而一震,磅礴气浪轰然爆开,轻易便将二人一道炸飞,径直撞进遥遥后方的石壁上,砸出两个丈宽的深刻,这才接连猛吐鲜血,踉跄坠落在地。
呼延还算好些,可这守穗却更比他悲惨百倍,先前便已被这诡异石柱近乎吸干了全身血液,此时又遭巨力撞击,浑身似要散架,仿佛连最后一点鲜血,也被这一撞,让他自口中喷了个干干净净,涓滴不存。
这一番遭罪,守穗已然气血大损,几乎被要了小命,此时虽说又遭重击,他反倒重重松了口气。无论怎么说,他总算远远离开了那诡异的血纹石柱,这条性命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却总算是保住了。
呼延亦是在旁重重喘息,肉身被震得近乎碎裂,他便赖在地上懒得再动弹,双目却紧紧盯着那高台石柱,丝毫不敢松懈,兀自警惕至极。
“嗡……”
似是酒足饭饱一般,那石柱该是饮够了鲜血,嗡鸣振荡渐至消弱,最终回归了方才的寂静。
方才还是将要天塌地陷的末世景象,倏然间却又恢复寂静,这寂静便显得尤为诡谲,让人隐隐不安,仿佛将要发生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叫两人惊魂未定,却不知接下来又将有何变化,于是便愈发惊惧难安了。
尚未缓过神来,待见石柱的诡谲寂静,守穗便好似被踩住尾巴的猫,强自鼓荡力道猛然跳起,面上仓惶、惊恐,目不转睛地盯紧那石柱,便自尖叫出声。
“走!快走!速速逃离此地!”
尖叫之时,他哪里还待得住,立时脚下生风,在石屋内疯狂游走,犹自不死心的在四周寻觅着出口。
“走?”
呼延闻言却是苦笑,长叹道:“你我已然深入到这遗库深处,便是能逃出这石屋,出去仍旧是在遗库之中,能逃到何处去?又能逃到何时?”
“便是只能逃出这石屋,我也甘愿!”守穗惊惧偷瞥着那高台石柱,瞳孔早已收缩如针尖,凄厉尖呼道:“若是还留在这石屋里,你我断无活路,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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