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要走,谈的是私密事,却也在情理之中,呼延却又犹豫起来。
若想不被人留意,少说也得行出百万里去,这才免得听闻其声、遥遥而望、嗅气追踪等诸般身境识通,被人窥觑相商之事。
以龙马之速,百万里无非一个时辰,来回也就两个时辰,说来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但是这百万里出去,便远远避开众人的窥觑,发生何事也无人知晓,便是当真要谋财害命,呼延一朝中了圈套,这小命呜呼之后,兴许也查不到这冷峻小生的头上。
他呼延倒是不怕这冷峻小生,与他一般皆是眼识身境的修为,那武技顶破天去,亦不过十分火候的高等剑法,即便有几招绝技傍身,亦或是还有禁忌秘法暴增武力,这实力与呼延相差无几,即便这冷峻小生心怀不轨,呼延自忖还应付得来。
怕就怕早有预谋,待得百万里开外,所遇便是一众剑魔门的真传弟子,到时任他呼延百般手段,也难敌这等强悍武力,瞬间便会被镇压、抑或害了性命,这才是呼延所惧之事。
于是牵过这缰绳来,他惊疑打量着这冷峻小生,脚下却是踟蹰,半响不见动静。待得冷峻小生讶然瞥来,他便脚下不进反退,讪讪挠头道:“这个……我也不是那愚笨之人,再者说……我如今囊中羞涩,却也算不得甚大买卖吧……”
“哈?”
听得这话,冷峻小生这才回过味来,悟透了呼延踟蹰的缘由,不由得哭笑不得,“如今道比当前,周遭强者林立,你又是那刀魔门着重之人,我又岂敢打你的主意?莫非找死不成?”
“这可说不清!”呼延瞪眼如牛,一本正经的神色,却当真不是在开玩笑,警惕望着这小生,密语道:“这世道污浊,人心不古,总有些胆大妄为的主儿,专门做这等有违常理之事!你休想诓我这老实、厚道人……”
这边厢正自寡扯不清,两人忽而神色倏变,双耳抖动凝听,便在那山巅忽而有了动静,似是十余人无声而出,听风声正是要下山来。
冷峻小生倏然瞪向呼延,不耐烦道:“休要寡扯不休!有胆便随我走上一遭!无胆便滚回去安睡!这合则两利、分则两清之事,你便当做我从未提起,悉数忘却!日后莫要后悔便是!”
留给呼延犹豫的时间已然紧迫,他们此行务求隐秘,断不可叫人窥觑到,否则无端便会惹出麻烦。而那山巅夜行的十余人,行速丝毫不慢,兴许只待他们有片刻耽搁,被这十余人恰巧自山巅遥望,便能窥破两人的行踪,自然大大不妙。
听得这冷峻小生的语气,再观其言行,倒真不似作假。
更何况他呼延已然如约而至,如今又自迟疑,自然是被那“买卖”二字勾动了他的心思。任他呼延老奸巨猾,也难改那贪婪魔性,这时被人吊住了胃口,想要让他干脆利落的一口拒绝,等若要了他呼延的老命,
他略作迟疑,终是下了狠心翻身上马,警惕打量着这冷峻小生,咬牙道:“也罢!看你这模样也是个实诚人,不像要谋我财物的奸诈小人,我便暂且信你一次……带路吧!”
见得呼延决定得如此艰难,那冷峻小生终是蹙眉,两道眉毛如斜剑,免不了一声极为不满的冷哼,终是扬缰策马,率先在前引路。
呼延目光频闪,依旧在思量着诸般可能,却也按捺不住自家那贪婪之心,策缰疾驰跟随而去。
两骑化作尘土飞龙,倏忽疾驰百里,眨眼间已然远去天际,遥遥无踪。
“十六师兄,这两人已然查明!一人是那剑魔门新晋真传弟子,姓守名穗,传闻乃是昔年剑圣嫡传血脉,尽得剑道真传!另一人却是刀魔门新晋真传弟子,姓名未知,传闻是上古刀圣嫡传血脉,刀法不凡!”
“嗯?”
便在那器魔山的山巅处,十余人临渊而望,目送呼延与那冷峻小生两骑绝尘而去。为首者束着长发,丝丝柔顺,迎风微扬,似有飘逸之姿,面容如朗月,温润儒雅似是机智之人,此时兀自蹙眉,“怎会不知姓名?莫非埋在刀魔门的探子已然无用?”
在他身侧,一个矮瘦精干的男子面有羞赧之色,抱拳垂首道:“属下不才,探子是否暴露,如今亦是不知!只听刀魔门内风传,便连他们真传弟子间相称,也只称一声十三师弟,从未唤过真名,是以……”
“如此说来,便怪不得你。”被称作十六师兄这人闻言,眉头舒展忽又微蹙,喃喃自语道:“一个剑魔门新晋真传,一个刀魔门新晋真传。一个号称剑圣嫡传血脉,一个号称刀圣嫡传血脉,这其中似有蹊跷……且这两人深夜避开闲人,暗自私会,这更是古怪至极!……”
兀自喃喃片刻,他终是毅然道:“查!尽快查明!这其中牵连极大,兴许便有大收获!我本门断不能放过!”
“是!”
他身畔两人立时抱拳应诺,领命转身离去。
那矮瘦精干之人本是静默在旁,此时才恭谨问道:“十六师兄,那今夜两人私会,恐怕相商亦是大事,需要派几人前去盯梢窥查?”
这十六师兄闻言沉吟,刹那后倏然扬臂舞袖,沉喝道:“事干重大,轻忽不得!这样吧,牵我龙马赤宵来,我亲自走一趟!”
“是!”
他身畔立时有人抱拳应诺,折身已然运起轻功,如飞鹏大鸟翱翔而去,其速迅疾无匹,轻功却也非凡。
未得十息,便有蹄踏声如奔雷响起,便见一匹全身赤红毫无杂色的俊烈龙马飞奔而来,姿态傲然如龙,狂猛如蛟,极动至极静无非瞬间,便已稳稳停在这十六师兄身侧,弯下头去蹭着他的面颊,显得分外亲昵。倒是那牵它而来的师弟,早已被甩得脱缰,遥遥落后半响,数息之后才极力追赶而来,望向这神骏龙马,却是满脸苦笑。
“哈哈!好家伙!几日不见又长了一寸!也又壮了不少!”待得见这爱骑,十六师兄这才崭露笑颜,笑得极为真挚,似有溺爱之色,摩挲着这赤红龙马额头鬃毛,含笑间翻身上马,“赤宵!我们今夜踏空而行!收敛气息,决不可暴露行藏、声响!可曾记牢?”
这名为赤宵的烈马似是通灵,却比寻常凶兽驯化的龙马更为灵智,像是能听懂他所言一般,忽而点头划蹄,继而扬身高嘶,却未曾发出丝毫声响,好似在回应这十六师兄一般,神态也仿佛更多两分傲意。
“好!好赤宵!”十六师兄神色极为满意,轻拍着这赤宵壮硕的马颈,朗声大笑道:“走咧!”
这一声令下,赤宵便已扬蹄跨空,跃高如飞鹰之态,腾空离地有十余丈,便这般脚下如踏飞烟,身形似鬼魅,无风无尘已然倏然疾驰而下,转眼已在山脚,再一眨眼,已到了数里开外,当真是无声无息地风驰电掣。
寻常龙马,成年便有千龙之力,能有个三、五千龙力,已然算得上良驹,若能有六、七千龙力,那便是骏马,日行千万里不在话下,算是万中无一的极品坐骑。
而这器魔本门第十六位真传弟子,他却是早年间在荒兽山谷得了奇遇,历经艰辛凶险得了丰厚收获,其中便有一匹初生龙马,他自是分外喜爱。
说来也怪,这赤红龙马受他精心栽培,待得成年后,当真出落得如若奇迹。不止卖相极佳,亦是极为通人性,灵智非凡,更是与他一道晋升,同时跨入等若身识身境的修为,奔腾足有万龙之力,极速竟能一日一千五百万里,远超寻常骏马宝骑一流。便连器魔道祖看后亦是啧啧称奇,说它有神境的品相,若是日后栽培得当,便是神骑,堪比神境的坐骑,连他器魔道祖都不曾有这般待遇。
难得的是这马儿极为通灵,便也能认主子,往日脾性高傲暴烈,除却它主子得以爱抚,旁人摸都不能摸,若是强行乘骑上去,它便是执拗脾性,非要将旁人掀翻才是。
正因这诸般种种,更让这十六师兄对它分外宠溺,好似当做自家子嗣般,花费了大力气栽培,便愈发让这龙马赤宵成长得神骏超群,宛若马中之王一般。
这边厢一马一人无风疾驰,静谧如鬼魅,极速如雷霆,正自寻辨呼延与那冷峻小生的气味疾驰追赶,那边厢呼延与这冷峻小生,已然行出八、九十万里之遥,没入荒森已久,周遭早已人迹无踪,正是最为僻静之地。
“我说……这位剑魔门的小兄弟!”
待到此时,呼延终是沉不住气,愈是前行愈是觉得心底慎得慌,隐隐惊疑不定,不由得扬声密语招呼起来,“如今已然行出近百万里,周遭再无窥觑之人,有何等大买卖,也该能开口了吧?”
那冷峻小生兀自不答,神色依旧冷漠,待得行出百余万里,他四下打量周遭,忽而冷笑一声,眸子里泛出一抹寒光,倏然扬臂时已有长剑在手,二话不说便突兀朝呼延刺去!
这一剑,迅疾如电,白虹乍现,寒光凛冽,竟是电光火石一瞬间,那锋锐剑气之尖已然近在呼延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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