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
呼延惊怒厉喝,不假思索猛然扬臂,那手掌迅疾无匹,竟抢在柳烟之前探掌过去,贴在柳烟那微凉圆滑的额头上,继而柔力一缓一送,刹那间便将柳烟反震跌落,软倒回软榻上。
“我说过不杀你,待我仍在时,你便死不得!”呼延瞪眼威吓,凶狠密语道:“你若真撞出响来,你死了倒也无关紧要,可这一声响不知要惊动多少人,岂非置我于危难之地?再者说来,先前放出话来不杀你,但你若真死在我面前,岂非言而无信的小人?叫我如何在魔界立足?”
柳烟连求死都不能,瘫软在那软座之上,顿时满是凄楚,咬着下唇怔怔望着脚下,任由呼延的质问威吓声好似呱噪,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却一个字也未曾落进她的心里,无声之间,又是两道泪痕挂在那玉颜之上。
“哭!哭!哭!就知道哭!”
呼延最是见不得这等眼泪,见状却是烦厌焦躁,莫名生出一股火气,犹自密语怒喝道:“哭有甚用?莫非便能解开难关么?平白惹得我生厌!烦不胜烦!给我收回去!”
不知是呼延这怒喝起了些效用,还是柳烟哭得够了,终是自袖里扯出一方面巾来,柔柔擦去脸上泪痕,强撑出一丝笑容,“大侠所言甚是!我也不欲让大侠为难,你且离去便是……”
“我如何离去?”
呼延一声冷笑,厉声质问道:“莫非我离去之后,你便依旧要去自寻死路?但真一心求死么?”
不待柳烟张口回应,呼延扬眉怪笑,“我这人还真是倔脾性,最见不得有人与我比倔!我这时改了主意,你今日一心求死,我偏生不让你如愿以偿,你便死不得!”
柳烟听闻这凶匪“改了主意”,闻言倏然一惊,待见得呼延脸上怪笑与满是邪念的目光,顿时已知不妙,惊得双手胡乱抓向两畔,双腿急急后退,只想将自家缩进那角落里,仿佛如此便能躲过这临头大难一般。那惊恐睁圆的灵动双眸,颤颤戒备着呼延,她樱唇急启,密语软软哀求道:“大侠您大人大量,莫与小女子计较……望您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子吧……”
这等哀求,呼延却是不理,兀自扬掌摩挲着光头,细细打量着面前这正值青涩的小美人儿,思忖片刻后便自颌首邪笑,扬眉密语道:“小丫头倒真有几分姿色!大爷我也是体面人,正需寻一个过得去的丫头来服侍着,这便才配得上大爷这身份!今日倒是看你这丫头顺眼,不若便收了做我奴婢,起居饮食伺候着,这才叫日子!哈哈!”
这邪笑之言直让柳烟心惊,听闻呼延的意思,立时将小拳头捏得泛白。这便是最糟糕的结果,凶徒看上了她的姿色,如今杀人越货不够,当真还要劫财劫色了。她哪里会相信呼延这满口胡言,说是寻个奴婢,无非是羊入虎口,正是打她这清白身子的主意,柳烟又岂会看不出来。
被这等凶徒糟蹋了,当真玷污了她的身子后,也无需想这凶徒会是个体贴人,日后定无出头之日,兴许被玩得腻了,无非日日拳脚打骂,更甚者始乱终弃,还是逃不过一刀杀了的结局。待得那时,污了身子又自做了奴婢,这才叫生不如死。
“与其如此,还不若……”
柳烟紧咬下唇,娇嫩小脸又露出坚毅之色,再次狠狠撞向车墙!
呼延早防着她这一招,如今故技重施,又岂能让她如愿。但见邪笑之间,他再度探掌拦下,龇牙咧嘴满脸凶恶,寒声道:“便有我在,若是还让你死了,岂非我呼某无能?”
猜得到柳烟此时死志难改,呼延紧紧按住她的额头,将她压在软榻上,任由她拼死挣扎,嗤笑道:“你虽有几分姿色,却也还入不了大爷的法眼!在我眼里,无非便是个不识风情的丫头,便是求我临幸于你,我也没这心情!只是我如今遭了大难,身边缺了服侍之人,实在不大习惯,这又与你凑巧遇到,不过是两全其美的事情!你还道我贪图你这小家姿色?哼哼,莫要自不量力,妄想有这等好事!”
这话实在伤人,却叫此时的柳烟略微安心,那挣扎便渐至弱了下来,却依旧瞪着呼延,满是惊疑之色,犹自对呼延的意图半信半疑。
“小丫头好生想想,你如今无亲无故,无处安生,我却恰缺个奴婢服侍左右、照顾起居,自认以我呼某的本事,也能保得你周全!你若做了我奴婢,便是各取所需之事罢了!”
待见柳烟已生出迟疑,呼延自是乘热打铁,嘿笑密语道:“大爷也是个体面人,每月赏钱少不了你的,一月便……五斤身识身境血肉吧!若是怕我占了你身子,我这里还有一粒毒丹,你且吞入腹中,若见得我有邪念之时,只需立时炼化,这毒性刹那便能布满周身,瞬息即亡,却也方便得很!”
说话间,他放开按住柳烟额头的大手,自空袋里翻出一粒黄豆大的墨绿丹丸来,送到了柳烟面前。
柳烟缓缓坐直身子,怔怔望着眼见这粒丹丸,兀自迟疑苦思,似是心念早已乱作了一团。呼延见状咧嘴露笑,便自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坐在柳烟面前,等她应诺下来。
呼延这价码,的确是老奸巨猾。一月五斤身识身境血肉,这月赏钱不高不低,乃是看过柳烟积蓄而定,一年六十斤身识身境血肉,十年便是六百斤,抵得过柳烟如今积蓄的数倍,由不得柳烟不动心。而这粒所谓的毒丹,更是在称上重重加了一码。
这墨绿丹丸便是飞龙城亦极为罕见,呼延待在飞龙城近百年,将商门混得熟稔,偶然得见这名为“忘生丹”的丹药,立时被它效用打动。这忘生丹虽说罕见,但效用极为鸡肋,价钱便也不贵,呼延亦是觉着有趣,那时便随手买了几粒,谁曾想这时便派上了用场。
用以毒丹为码,便是让柳烟有自保而安心,危急时刻亦能有一丝反驳之力,尤为难得,正是柳烟最为担忧也最为看重之处。以呼延的老到,自是出手便不走空,只需这毒丹一出,他便料定这小丫头唯有点头应诺了。
果然不出呼延所料,柳烟迟疑半响,终是拿定主意,戒备盯住呼延,颤颤伸手捏住那丹丸便急忙收回,待得呼延含笑端坐未动,这才略微放心,又自打量起这粒毒丹来。
她也并非真未见过世面,会轻信生人之言,特别是呼延这等凶恶之徒。但是众所周知,毒丹大多以草木、凶兽之液入药,越是毒性惊人的剧毒丹药,越是呈现出艳丽色泽,这毒丹墨绿,想来正该如呼延所言一般,当真剧毒无比才是。
“它……叫什么?”怔怔望着手里的墨绿丹丸,好似在看自家将要坠入深渊的命运一般,柳烟喃喃轻问。
“这毒丹?”呼延扬眉,又自笑道:“名做忘生丹,混以九九八十一种剧毒炼就,毒性凶猛迅疾,一经发作便唯有当场身死的结局,乃是世间无解的毒丹!”
默默听闻呼延解释,柳烟深深吸了口气,复杂神色转瞬反而平静如水,从容拿起这忘生丹来,张开殷红小口便要送进去。
“你可要想清楚,”呼延眼里透出玩味的笑意,“若是吞了这丹,你便再无退路,只能做我的奴婢,否则我这毒丹得来不易,花了天价购得,你若吞了毒丹再不应诺,我岂非大大亏本?我呼某从不做亏本买卖!况且这毒丹无解,若是发作起来,你立时香消玉损,再无活路。”
“小丫头……吞进去前,你可当真想清楚了?”
这一问却让柳烟柔荑轻颤,那圆滑毒丹立时倾斜滚落,便已掉进她嘴中。柳烟猛然瞪眼,水眸颤颤中泛出百般滋味,这惊艳神采却渐至黯淡,随着毒丹吞入肚里去的刹那,好似自此再无生气,日后已成了行尸走肉。
她平静坐了片刻,这便将方才挣扎时红纱碎裙起的皱褶抚平,搭手在柳腰盘,垂首做了个奴婢请安的架势,柔声密语问道:“敢问主上名讳?”
“唔?”
呼延面上惊疑之色一闪而逝,却又升起几分钦佩、满意,大笑道:“老爷我姓呼名延,小丫头可要记住了!”
“是。”
待得安妥好柳烟,呼延打开自家空袋,思忖片刻取出百斤神境血肉,含笑密语吩咐道:“日后你便是我呼府的第一个丫头,只是老爷我如今有难,尚有仇家追杀,你且前去巨魔城,用这血肉去购一座大宅门,收拾打理妥当,便安心等我。待我这仇怨了结,回来便能安住!”
柳烟闻言却是一怔,咬唇迟疑,却未曾接过这百斤神境血肉,反倒怯怯道:“回禀主上……主上可是要用通行令牌,去魔界之外一趟?”
这小丫头倒是会说话,虽说已猜出呼延乃是去避难,躲避风头去的,却也晓得如此说出来不大光彩,兴许便会落了呼延脸面,惹得新主上不快,便自换了一番言语,问得依旧是同一般意思。
这一点,呼延却也无意隐瞒,索性坦然笑道:“仇家太多,这麻烦不小。我思来想去,还得躲到魔界之外,兴许才能周全避过风头。先前劫道做匪,便是为了这通行令牌,如今令牌到手,自该去荒兽山谷躲上几年。怎地?莫非有何不妥?”
柳烟紧张扯动手指,咬唇却露出难言之色,吞吞吐吐道:“这令牌……乃是我与张爷爷的通行令牌,如今张爷爷……仙去,主上若想孤身前往,却还是……出不去的。”
“什么?”
呼延闻言瞪大双眼,呆滞望向柳烟,却是瞬间被这噩耗震得瞬间化作了泥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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