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多谢诸位抬爱!呼延实在当不起!”
一声高呼,呼延抱拳四方作揖,含笑道:“只是我今夜乃是莫大兄弟相邀而来,自该把酒作陪才是,无法陪诸位痛饮,还望恕罪!至于那入门之事……”
忽而言及此处,呼延便自皱眉迟疑,引得众人猛然直身,紧张望来,期待他揭晓决定。谁曾想片刻之后,他却抱拳苦笑道:“我呼延是个粗人,自幼便闲散惯了,不大习惯门派的规矩,这亦是大事,自该慎重再慎重才是!各位恕罪!且容我思量几日,在这魔界各城走上一遭,到时再下定论吧!”
“好家伙!竟如此精明,这是要待价而沽了!”
才听得呼延这番场面推拒之言,众人心头一震,俱是冒出了这番念头来,“在我等诸多门派相邀之前,也敢耍弄这般心思,手段圆滑之余,更是胆大至极!”
“哈哈!好!来人!我们定下那间雅座,且将酒菜尽数撤去,再换一桌新的上来!我要与呼延兄弟好生痛饮畅谈才是!”不待众人做声,莫舍涟便自放声大笑,甚是得意地攀着呼延肩头,傲然扫视周遭的各门弟子,领着呼延便要上楼。
他是自觉与呼延有些交情,便准备用出自家三寸不烂之舌的本事,借着这一席酒宴的机会好生游说一番,软磨硬泡定能将呼延骗入自家门下,这便比其余各门的弟子多了一分机会,自然得意之极。
“哈哈哈哈!呼延兄弟好刀法!败在呼延兄弟刀下,章某心服口服!”
却在这时,久未出声的章游早已收起细剑,一个闪身拦在楼梯前,早已忘了先前的尴尬,面上如化春风,抱拳含笑,赞叹道:“呼延兄弟赢得漂亮,章某受教!”
“哪里,哪里!还是章大兄弟承让了!”呼延亦是抱拳谦虚道。此时当真一团和气,哪里还有先前那剑拔弩张的味道,已然将方才的争执悄然略过不提。
便在此时,莫舍涟才省起此番事起的缘由,与那文斗的赌约,立时昂首斜视章游,冷笑道:“我险些忘了!章师兄,你败在呼延兄弟刀下,文斗之赌……不知还算是不算?”
章游顿时一愣,便显得有几分尴尬,却也光棍至极,马上朝莫舍涟抱拳躬身,真挚道:“我先前张狂,小觑了莫师兄与呼延兄弟,还有寐离师妹与这位烟行师弟,如今败在呼延兄弟刀下,才是悔不当初!先前错怪,再至一应挑衅之举,皆因章某孟浪,错全在我一人身上,还望几位大人大量,万万恕罪!不如这样,今夜四位的酒菜花销,皆尽算在章某的头上便是,权当赔礼!”
“哈哈!这态度还算端正,我莫某亦不是小气的人,今夜这事便算揭过了吧!”听闻章游服软认错,莫舍涟自觉极涨脸面,不由得红光满面,挥手豪爽道。
“既然你我一笑泯恩仇……”
谁曾想章游话锋一转,忽而含笑望向了呼延,抱拳道:“呼延兄弟,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我输得心服口服,对呼延兄弟更为敬佩,真想能结交呼延兄弟这样的英雄好汉!待会儿想来讨几杯酒喝,与呼延兄弟把酒言欢,这等小小要求,还望四位赏我一个脸面,勿要狠心推拒才是!”
莫舍涟闻言瞪眼,满脸惊愕间,心头已然怒骂出声,“娘西皮滴!这姓章的竟然如此奸猾,居然打蛇随棍上,给他三分颜色便要开染房了!当真是没皮没脸的无赖老奸货!”
如此一来,莫舍涟又岂会再给他好脸色,看了眼呼延的神色,便自皮笑肉不笑,“章师兄何须如此客气,今日乃是我设宴款待自家朋友,为呼延兄弟与烟行兄弟接风洗尘的酒宴,这外人……贸然插进来,恐怕不大妥当吧?”
“莫师兄何出此言?”
章游闻言立时瞪大双眼,惊愕间又见痛惜之色,叹道:“你我即便往日仅是点头之交,今夜便因这场误会,打也打了,闹了这般笑话,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总也该有两分交情了吧?莫非章某还能算外人不成?”
“哎!章师兄此言差矣!”莫舍涟岂会被他言语诱导,顿时瞪眼摆手道:“这打出来的交情,岂能真叫做交情?我看今夜便算了吧,反正呼延兄弟便住在我血魔门赤旱峰顶,由寐离师妹安顿在那三长老殿外住下了,改日章师兄若是有心,权且自行来请呼延兄弟便是!”
不知莫舍涟这话里有何隐晦之意,便见章游闻言笑脸一僵,随后笑得苦涩,“莫师弟,这安排倒也极妙!不如这样,我章某有心结交呼延兄弟,便由呼延兄弟自拿主意,可好?”
“这……”
莫舍涟迟疑望向身畔挠着光头的呼延,咬牙狠心再想出言推拒,却被呼延大笑声忽而打断,再听得呼延之语,不由得郁郁憋闷。
“哈哈!往来的都是同族,我与章大兄弟方才打得痛快,倒也一见如故,若是莫大兄弟不介意,我还真想与章大兄弟好好喝上两杯!不知莫大兄弟、章大兄弟,两位意下如何?”
此刻呼延为主,他张口定下意来,莫舍涟亦不愿违拗,于是心头憋闷还要强颜欢笑,顺着呼延之意邀请章游一番。那章游自是惊喜莫名,自不会理会莫舍涟暗讽挤兑,大笑拉过呼延手臂,一路随行攀谈而上,三两句便夸赞得呼延挠头傻笑,如沐春风一般欢喜。
但见得呼延展露锋芒,他在众人心中地位骤然剧变,漫说是莫舍涟起了拉拢之心,便连一败后郁郁不乐的寐离,此刻也早已上心,哪能容呼延被章游诓骗了去,无需莫舍涟眼色示意,便已拉扯着畅笑的烟行凑近前去,亦是一番甜言蜜语,再加上她寐离的姿色,有心勾兑之下,更是叫呼延眉飞色舞,立时被迷得找不着北,只顾得傻笑呆看,一脸痴迷之相。
待见五人言谈几句,便欢笑上楼离去,留下这满堂观战的众门弟子面面相觑,倏然间嗡嗡低语声嘈杂响起,却是整个儿乱了。不过片刻,便有急切之人已然顾不得今夜酒宴,接连起身出门而去,形色甚是匆匆焦急。
这先河楼得以傲立嗜魔城,菜肴精美之余,服侍手脚亦是勤快至极,待得五人推开那间雅座之门,先前一桌酒菜早已撤去。五人落座不过片刻,一席更为丰盛的酒菜迅疾上桌,那小二谄笑搭话道:“我家楼主今夜恰在楼下,待见得几位精彩对决,便想与各位好汉结个善缘,今夜这席酒菜,便算在我家楼主头上了!”
“这怎生使得?”
章游闻言便是一急,立时起身急呼,正想与这小二辩解一番,那小二却嬉笑弯腰,迅速退了出去,不忘将雅座之门轻巧合拢,便无声将章游满腔言语堵了回去。
“哈哈!这先河楼楼主却也是个豪爽之人,改日若有机会,定要结识一番!”呼延哈哈大笑,不露声色,便已送给章游一个台阶,“区区一席酒菜,谁人相请这等小事,章大兄弟何须挂怀,权且安心坐下,你我畅饮才是!”
有得呼延搭梯子,章游立时朗笑又坐了回去,莫舍涟与寐离迅速对视一眼,心下俱是怒骂这章游不知廉耻,有他这外人在场,纵使两人有万般手段,自忖定能让呼延改口,如今却也施展不开了。
事已如此,没得奈何,莫舍涟亦不愿落得小气,在呼延面前留下不喜之念,自是举杯起身,含笑敬道:“各位,能够相聚饮酒,便是缘分!来!你我满饮这杯中好酒,但求今夜尽兴才是!”
“好!”
四人闻言俱是起身,轰然应诺之间,齐齐举杯相碰,酒杯清脆撞响,继而扬臂送入嘴中,相视便是哈哈大笑,气氛融洽和谐,再未露出半分争执之色。
只隔片刻,五人举杯送菜,杯光碟影斛筹交错,热闹开来。只是私底下却又是另一番模样,围绕着呼延,章游与莫舍涟、寐离寸土不让,含笑间舌战激烈,各自暗讽、挤兑、揭短,这等复杂局势,刺穿对方的游说之语还不可着相,才更显出各自的口舌本事。
呼延却是含笑静观其斗,有人敬酒便自接下,有人送菜便自客套两句,口头却丝毫不松,只顾得享用这美酒佳肴,吃得甚是欢畅,单凭装傻充愣一招,便已应付得游刃有余。
论起奸猾狡诈来,这几个尚未出山的魔门弟子,自然比不过老奸巨猾的呼延老魔头万分之一。
杯盏交相辉映,待得坛空盘尽之时,呼延与烟行自是尽兴,其余三人各怀心思,未能将呼延套出句实在话来,憋闷遗憾之余,也只得含笑叙别。
待得与呼延、莫舍涟四人道别,章游面色阴沉,跨步进入最尽头的雅座,那风韵少妇寐惑已然香影无踪,他却独自在桌旁坐下,沉默半响,忽而如自言自语一般,凝重出声。
“这等武痴奇才,自该全力招揽!可这人如此奸猾狡诈,又这般胆大妄为,若是久久不愿应诺,反被他门招揽过去,日后定是大祸害,于我门有百害而无一利!招揽不得,便也留不得,务必除去,定不能叫他投入旁门去了!你跑一趟,速速将我的话传入门中,好叫门中众老定夺!”
“是!”
便在这独有章游的雅间之中,墙角虚空阴影里却传出一声恭敬应诺,随后有清风吹开雕花沉香木窗,顿时便有繁世喧闹之声猛然涌入。章游端起酒杯,无声来到窗边,静默注视伫立在楼下门外笑谈的呼延四人,忽而勾起一丝邪笑,缓缓将酒杯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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