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游!”
莫舍涟牙关紧咬,自牙缝里挤出一声怒喝,“你莫要欺人太甚!”
“哈!哈哈!”章游傲立场中,长笑不已,忽而喝道:“自古成王败寇,愿赌服输!先前定下的规矩,如今胜败众位都看在眼里,我章某循规蹈矩,讨要一个认错罢了,何来我章某欺人一说?”
“说的是!血魔门的莫师兄,我们一堂人都是见证,如今胜败已分,莫非莫师兄想要耍赖不成?”
“章师兄胜得堂堂正正,又没耍甚阴谋手段,莫师兄此番输了,还连输三人,自该依着规矩来,朝章师兄赔礼认错!”
“别介!嘿,莫非没见到莫师兄还有一位朋友未曾出手!这不正端坐着么?虽说仅是银体胎境的修为,可此番比的是武技,还有机会不是?哈哈!再打!再打!”
“余老二,你别在那儿幸灾乐祸,还要寒碜人!那位兄弟不过银体胎境,有未练过武技还要两说,即便练过些粗鄙武技,又岂会是骨魔门玉蟾峰大弟子章游章师兄的对手?唉!不上也罢!不上也罢!莫蛇脸,还是快快服个软,便将此事揭过吧!”
这声大嗓门,口气不小,说得却也中肯,立时引得大半食客出声附和。
莫舍涟听着耳畔接连响起的奚落、嘲笑声,脸上色泽瞬息万变,时青是红好似变脸谱一般。那放在桌上的拳头,却捏得青白暴起筋骨,显然用尽了力道。他恨,他怒,他也悔,只是此时皆已无用,最好的应对之法,还是如这大嗓门所说一般,坦荡起身服个软,咬落牙往自家肚里咽吧。
至于这落到最后的呼延,虽然未曾出手,但那银体胎境的修为已然让莫舍涟不抱任何希望了,只当没有这个人吧,省得上场再遭那挨千刀的章游一阵羞辱,那便更叫他下不来台,更觉憋屈。
正待他强自扯出一丝难看的笑意,起身将要说话时,却听得身侧一阵响动,却听得耳畔乍响朗笑之声。
“哈!各位朋友,我呼延自小练刀,反倒延误了修为,但对自家刀法却也有几分自信!今夜既然只比武技,我与莫大兄弟、寐离妹子、烟行兄弟同行而来,他们皆已出过手,我若不献丑一番,却也说不过去!我呼延可不是这等不仗义的小人,自该与兄弟妹子们同甘共苦,说不得,也只好动动了!”
这番话说得甚是敞亮,立时引得周遭一静,便见呼延摩挲着脑袋,咧嘴笑得憨直,当真起身便要上场,寐离顿时心急,急忙娇呼道:“呼大哥!”
“嗯?寐离妹子还有何事嘱咐?”
“不是……我……”寐离哪里知晓这呼延如此自不量力,他这番跃跃欲试的模样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她自不愿让他上场再去丢尽脸面,一时之间却又寻不出劝诫之言,不由得强自笑道:“呼大兄,听小妹一言,还是算了吧……”
“怎能作罢?”
呼延却似直莽,脑袋一根筋转不过弯来,瞪眼执拗道:“我莫大兄弟今夜本就是受了冤枉,怎能还向他赔礼道歉!岂非颜面尽失?莫大兄弟的脸面,就是我呼延的脸面,岂能容人辱没?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我呼延虽是粗人,这道理却还知道!事关你我脸面之事,寐离妹子务须多劝,我今夜非要争上一争!”
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说得寐离愕然睁眼,被呼延甩开了抓住他袖角的柔荑,却还是犹自不知。莫舍涟亦是张口欲呼,却被呼延这番话说得懵了,张合几次却吐不出半个字来,急切之色待到呼延入场,已然化作了落魄长叹。
烟行却是听得热血沸涌,那俊容涨得通红,憋了半响,才骤然握拳大喝了一声“好!”来,只觉自家这呼大兄,实在是重情重义的好汉,这番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那寂静愕然的满堂众食客,因他这声叫好倏然惊醒,却是爆发出一片哄然大笑,自有那直爽的大汉,拍桌子捶大腿捂肚子,笑得眼泪直流。
“好!好好好!这汉子虽说修为低微,口气倒也不弱,合我的胃口!哈哈……”
“哈哈!够傲性!够仗义!这是哪门的弟子?改天我定要请你吃酒,好好交结一番!”
“就要这口气!哈哈!爽快!仗义!虽说自讨苦吃,待会儿若是不弃,落败之后,我定要请你喝上一杯!”
大笑声、叫好声、起哄声、暗讽声此起彼伏,呼延似是听不出那嘲讽之意,犹自兴高采烈,笔直立在愕然章游的对面,不忘朝四周抱拳答谢,言语又自谦逊一番。
“哈哈哈!好!这位兄弟!”章游愕然呆望了呼延片刻,终是回过神来,大笑赞叹道:“兄弟叫呼延吧?正所谓输人不输阵!打不赢也不能输了气势!有胆子上场,我章游敬你是条汉子!”
“过奖!章大兄弟过奖!”
呼延咧嘴大笑,抱拳谦逊道:“我呼延是个粗人,还望章大兄弟待会儿手下留情,给我留几分脸面!”
“便凭呼延兄弟这身侠肝义胆,好说!好说!哈哈!”章游满不在乎,大笑应诺道。
“哈哈!章大兄弟,也是爽快人!我喜欢!”呼延咧嘴夸赞一句,这便打开空袋飞快翻找,终是将他那口六尺银刀翻出来拿在手中,傻笑道:“我这刀乃是家传宝刀,名为惊魔,还望章大兄弟赐教!”
一口在飞龙城为他本尊肉身量身打造的精制银刀,此时已被他随手胡扯,便说成了家传宝刀,也不知呼延这魔头口里,能蹦出几句实话来。说了这句场面话,呼延双足猛然踏地,便在周遭嘲讽、起哄、叫好声中,章游轻蔑的眼神里,扬刀扑了过去。
“一光惊四座!”
呼延有刀在手气势便倏然大变,乍露锋芒如匹练,凶蛮、嗜杀之气骤然四散,当真如这一刀的名号那般,刀光乍现立惊四座,周遭倏忽变得鸦雀无声,静可闻针。
但见这一刀之威,立时让在场众人面色猛变,神色变得精彩至极,心念里齐齐生起一声骂咧,“娘西皮滴!这光头汉子装傻藏拙!倒真是练得好刀法!”
而呼延对面,与呼延正面相对的章游,瞳孔骤然收缩如针,脸上哪里还见得到小觑、蔑视的笑容,眨眼间已是皱眉肃容,凝重扬剑应对,不忘冷笑称妙道:“呼延兄弟,好!好手段!好心机!好本事!”
“哈哈!章游大兄弟,过奖啦!过奖啦!”呼延犹自谦逊回应,咧嘴笑道:“我这刀法乃是家中独传,也不知是哪等武技,还需章大兄弟提点一番!”
说话之间,刀气、剑气一击而撞,“呯!”一声脆鸣刺耳,刀气犹自坚韧如实,那剑气却是一阵摇晃,似是不敌将要虚化般,隐然可见武技高下,呼延略胜一筹。
两人短促对击,已然将对方武技深浅探测出来,章游运起身法游走,心下暗惊呼延这十成火候的打法,面上却现出风轻云淡的笑容,从容赞道:“呼延兄弟,莫非祖上乃是刀圣圣土的大家遗孤?若非章某眼拙,否则兄弟这套家传刀法,该是高等武技,被呼延兄弟修到九成火候,殊为不易!兄弟的悟性与毅力,章某亦是佩服!”
听得章游笃定的口吻,立时引得堂中齐齐响起抽气、惊呼之声,再看向呼延的目光,便多了许多赞叹之色。
高等武技威力极强,修炼也极为艰辛,能将高等武技修炼到九成火候,需要何等悟性,何等苦修苦熬的大毅力,可想而知。这等大毅力、大坚持又兼有大悟性的奇才,即便是修为低微了些,也当得起众人的敬佩。
围观众人,转而回想起呼延上场前那番话,自幼练刀,因此耽搁了修为,对刀法倒有几分自信,先前还觉着这光头汉子敢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实在是恬不知耻,如今一想却又变了味道,立时信了大半。世间本就有这类人,痴迷于武道,钻研武技便耽搁了修为,是以修为羸弱武艺倒是惊采绝艳,此类另辟蹊径的鬼才,实在叫人不敢小觑,想来呼延便是如此。
待众人想及此处,再看向场中锋芒耀眼的呼延,目光便变得极为火热。这等鬼才,高等武技已然打磨得炉火纯青,唯独只欠缺修为,正是各大门派的最爱。
修为能够拿强者血肉堆砌,迅速提升至神境之前,武技却需苦苦打熬,才能有些许成就,来之不易。若是能将其招揽入门,门内拼着大出血一番,便能造就一位冠绝同境的高手,光耀门楣,为自家门派振奋声威,这笔帐随便怎么算,都是极为划算。
一时之间,不知有多少各门弟子,暗中动起了心思。
“百道镇八方!”
而此时,大堂上两道人影飘飞往来,游走极快,呼延窃准时机,又是一刀狠狠出手,百道刀气纵横十丈方圆,卷起如风气浪,内中暗藏杀机,直扑游走的章游!
章游几番试探,自觉已捏拿住了呼延的底细,不禁忽而放声长笑,朗声道:“呼延兄弟,刀法果然厉害!可若想凭这九分火候的高等刀法,便要将章某击败,却是稍嫌不够!莫要小看了天下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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