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神境,有若神明。
此话一点儿不假,且看那斯瓦匹剌家的家主起,便是神境高手。那日呼延有幸得见,他一掌化作十丈大,随手劈落之间,气劲沉凝凛冽,便连罴与忌这等身境高手亦不敢硬抗,当真是神魔般的手段,神境的厉害,由此可见一般。
老匹夫所言,待到呼延晋升神境,诸多疑难皆可迎刃而解。
便看起那熊掌轻易能缩放十倍,想来那一身血肉也该能随心而化,就算是呼延这肉身里,人族、战熊族的血肉已然浑浊一团,到时亦能凭借心念分得一清二楚了吧。
是以才听得老匹夫点拨,呼延便已幡然醒悟,相信老匹夫所言不虚,积郁立时消散了大半。
只是转念一想,这法子虽说极为可行,能让呼延施展这《古碑万变》秘法畅通无阻,日后便能任意变化诸族肉身,可若是真依此而行,其中艰难险阻,自然无需多提。
说来容易,只需晋升神境便可,可这神境之所以为神境,盖因此境神妙已非凡俗所能企及,能入神境者可谓万中无一。
若是在寻常家族之中,某位少主忽而有幸踏入神境,那下一任家主已然盖棺定论,非他莫属。即便是在斯瓦匹剌家这等绝顶大家族,能够晋升神境的少主,便是家主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并且胜算极大。
但转眼一看这斯瓦匹剌家,罴尚在眼识身境暂且不提,只说这裕、梁、忌,均是身识身境的巅峰修为,却都在这神境门前徘徊了数千上万年,久久不得其门而入。而那梁本已大权旁落,眼看即将沦为寻常少主,无望竞争那家主之位,全凭他那句“触摸到神境边缘”,立时气运急转,此番才得以随大军出征,如罴一般统领两万大军,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神境高手稀有,其境难入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虽说呼延如今收藏颇丰,加速各个境界提升所需的鸣蛇尸肉,储备绰绰有余,或许十年内便能稳稳晋升口识神境之上,但随后加速眼识、身识境界提升的尸肉还没着落,这尚且两说,便说那突破神境之道,恐怕亦非这等取巧所能晋升的。
否则已斯瓦匹剌家这等大家族的底蕴,那神境异族的血肉虽罕见珍贵,以这家中几位当权少主的手段,想来收取万来斤神境异族的血肉,应不会如何艰难。可即便是如此,他们仍旧在这神境巅峰蹉跎数千上万年之久,这晋升神境之中,不问可知,定是还另有难处。
只是呼延距离神境尚远,即便能猜出另有难处,可这究竟难在何处,他便也迷惘不知了。
他如今只需知道,老匹夫给出的这法子虽说有用,其实也极其不靠谱。
正所谓远水不救近火,这法子无非给呼延存个念想,让他心中有数,若是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还记得尚有一条退路,尽可寻个隐秘处闭关苦修,直到神境有成之日,便能变幻肉身,抽身远去。
而如今呼延,看似孤骑独处敌境,已是孤立无援境遇凶险,但呼延心底清楚,他还未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
此时正值大战酣处,兵荒马乱的时候,寻常鸣蛇早已不敢出来乱窜,他若寻些偏僻处躲藏,也不怕会遇到寻常部落出来狩猎的鸣蛇。再者说即便遇上,凭借他如今这金体胎境的修为,便是普通鸣蛇军士也拿不下他。更何况他保住这头蚁兽性命,关键时候用它逃窜,谁也追之不及。
若是有心,他也能独自混上许久,小命无忧。只是毕竟身处敌境,一想到周遭猛然窜出几个身影,大半可能是敌对军士,饶是呼延胆大,也觉得心里渗得发慌,坐立不安。
既然《古碑万变》无用,不能化身鸣蛇解开这局面,呼延依旧要顶着这熊躯求活路。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找到自家大军所在,跟着大军走,毕竟要安稳些。
只是他如今身单影只,左右也无处去打探消息,又没有那等灰黑熊掌传音闻讯,他亦不知何处才能寻到大军,前路迷茫之至。
好在这二百五十万三族大军,分作一百余路各自行事,在这一片鸣蛇疆域四散开来,若是呼延际遇好些,说不定随便寻一个方向径直找去,总该能遇见其中某路友族之军,能遇上战熊族的私军自然更好。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要弄来一口趁手的刀器,省得这一路若是先遇到敌军,吃亏丧命在这兵刃上,自家这千锤百炼的刀法未能用出来救命,死前之时再后悔也晚了。
说来也怪,呼延飞升上界已有五十余年,漫说是未见过刀剑之器,便连质地能拿来打造兵刃的东西,也是一直未能见到。是以呼延明明有一身好刀法,偏偏缺了趁手长刀,任他刀技如何精妙绝伦,亦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法使将出来,心头早已是憋闷非常。
直到此番大战,见得敌对阵营中,那乘黄族额头的尖角,亦让呼延砰然心动。留心许久,还待说寻不到机会得手,谁知便是嗑睡送来枕头,那日来围剿罴麾下这两万熊军的,正是乘黄族十余万大军,虽说身陷险境,却让呼延趁机斩断了一头乘黄额头尖角,随后一直紧紧攥在手中,片刻未曾离身,竟被他带了出来。
这乘黄尖角质地极佳,以呼延随手百万斤的力道,当时运力至极恐有数百万斤的巨力,即便是座山,也能劈开一道深过百丈的裂缝来。可谁知那时一斩而过,却偏生如没入坚石精铁中一般,极难寸进。
好在这尖角根处无非半丈方圆,才没能耽搁呼延工夫,让呼延狠狠劈得齐根而断,否则若是那长矛陷入其中,只需这片刻时间,呼延便会被周遭乘黄撕做万千肉片。
呼延后来回想,亦觉得心有余悸,万幸之至。
他在山洞前看了会儿天色,此刻正是那三粒旭日东升之时,大白天不利于藏匿行踪,他索性将那头蚁兽赶到隐蔽处,自家再次藏入山洞深处,一面修补这破烂的熊躯,一面把玩着手头这支乘黄尖角,一面静候着深夜降临之时,趁着夜色再行赶路。
修补伤处已然无需多言,只消分出部分心念,将大量熬炼如银汞的精粹血液,用来敲打成型,填补各处损伤。犹自不能忘记进补鲜美肉食,炼化成精华化为新鲜血液,再行熬炼如银汞。
而此刻,呼延的大半心神,却放在手头这乘黄尖角上。
这尖角长过四丈,通体棕黄,质地坚韧,隐有深色脉络,纹路繁复,如若天生衍化“道”的符箓一般,让人望之而深陷其中。呼延此刻却懒得多琢磨,他所关注的,还是这尖角是否能如他所想,削磨出一口锋利的长刀来。
若是依照他的习惯,还是擅长使用那与身体同高的大长刀,他在人界所用那道器宝刀便是这等长度。以他如今这十丈高的熊躯,自然想要寻一口十丈长的大刀,这尖角不过四丈,与他熊臂等长,只是如今没得挑剔,也只能勉强拿来一试了。
好在这尖角的角尖如麦芒一般尖锐,还算入得了呼延的法眼,于是便双脚踩稳,用随身长矛削制起来。
先前他便知这尖角质地坚硬非常,如今真正下手削制,才知这尖角质地果然非同一般。但见他手起矛落,每番皆尽全力,以这力道与长矛的锋利,亦不过能从尖角边上削掉薄薄一层,进展分外缓慢、艰难。
但这情景正合呼延心意,愈是质地坚硬,待到这刀成型时,便愈发能用得长久。他看着脚下这初露刀形的尖角,心觉满意,耍弄长矛便愈发的卖力了。
接连不断的运力至极,饶是呼延这金体胎境的修为,两个时辰后依旧累得气喘吁吁。他双目烁烁望着脚下这刀胚,嘴角溢出一丝兴奋笑意,便连这肉身的疲惫也尽数忘却,懒懒依靠着山洞壁坐下,一手拿着刀胚,一手拿着长矛尖处,开始全神贯注的细细雕琢。
又是两个时辰倏忽而过,呼延随手将长矛甩弃在角落,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手头的四丈长刀,摩挲着那圆润的刀柄,平滑的刀面,天然的繁复纹路,锋锐的刀尖、刀刃,无不让他欣喜至极。
时隔五十余年,他再次有了一口长刀,些微的生涩感转瞬即逝,他握紧刀柄,那唯有执刀才有的睥睨霸气无声弥散,依旧是一个在刀道上沉淫千年的绝世刀客。
“哈哈!好一口刀!”
呼延喜极而大笑,阔步走出山洞,浑然忘却了自家这熊躯,出现在这鸣蛇族的境地是何等危险。他此时的心思,全在这新得的棕黄长刀上,心喜之下早已手痒难耐,一声暴吼间,长刀化作匹练虚影,那狂猛无匹的气势乍放即收。
如此霸气威猛的一刀横劈,却连气浪都未曾掀起,周遭平静如故,好似无事发生。
“你乃是我在上界第一口刀,我便称你做……何方!”
呼延咧嘴一笑,将这名为“何方”的刀扔进自家空袋,随意挑选了一个方向,依着日头升起之处,想来应是正东方,便跨上蚁兽,从这荒森悄然离去。
片刻之后,他曾藏身这山洞,侧边山壁忽而传出喀嚓一声脆响,一粒细小碎石掉落。继而稀里哗啦一阵乱响,碎石掉了一地,那长刀曾划过之处,出现一条长过数百丈的裂痕,裂面平滑如镜,当真是好生霸道。
一刀之威,初时风华不显,半响后却有此等神效,霸道如斯,可见一斑。
(嘿嘿,呼延在上界的第一口刀,名为“何方”,便在这年关现身了。长刀在手,离他耍弄威风的日子,还会远么?
转眼又是新的一年,祝各位新年新气象,万事大吉,鸿运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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