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书剑忙将顾雪宜扶起来。
顾雪宜的旗袍上全是沥青沙土,头发乱糟糟的像个疯婆子,妆也花了,两只手抖个不停,看样子伤得不轻。
她扑进君书剑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剑哥哥......”
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那委屈的姿态,满满的都是控诉。
君书剑气得头发丝儿都差点竖了起来,对着君明远咆哮道:“兔崽子!你疯了吗?三宝受伤我也很心痛,可你为什么要纵容你媳妇儿殴打雪儿?雪儿是你继母,是你的长辈啊,你这个不孝的混账东西!”
君明远冷冷地看着他。
那目光里有淡漠,有失望,还有一种复杂莫名的光芒。
君书剑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咯噔一下,有些慌。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君明远开口道,“父子关系无法断绝,但我明月山庄和君家从此不再往来,我不会觊觎你的家产,也请你以后不要再将主意打到我的子女身上,触犯我的底线。要不然,你别怪做儿子的心狠。”
语气很淡,却如同一记闷雷打在君书剑的心上,看着儿子与自己相似却决绝的脸,君书剑面色灰败,有一种无力和颓然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出来。
像是生气,又像是...不舍。
然而一贯来身为父亲的傲气促使他不自觉地抬起了下巴,口不择言地道:“行啊君明远,翅膀硬了,要飞了,有更好的靠山,不需要我这个没用的爸爸了,啊?好!不来往就不来往,你以为我会稀罕你这个不孝子吗?!”
他哼了一声,转身搀着顾雪宜准备上车去医院。
君明远对那警官使了个眼色,警官领会,立刻上前拦住了他们,道:“不好意思,君先生君太太,你们现在还不能走。君先生既然是孩子的爷爷,那绑架一事就当是个误会,不过君太太涉嫌故意伤害和虐待儿童,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顾雪宜本就惨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一把拉住了君书剑的胳膊,哀求道:“剑哥哥,你相信我,我没有......”
“嗯,我知道的雪儿,你...”君书剑说着,忽然想起了三宝细嫩的胳膊上那可怖的伤口,一种荒谬的念头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真的...是那个月嫂下的手吗?
三宝不爱哭他是知道的,甚至还以此为傲,可在车上,三宝却突然莫名地哭了起来,还哭得撕心裂肺,为什么?
而当时,只有雪儿跟三宝在一起......
君书剑脸上的犹疑并不隐晦,沈月珠冷冷一笑,顺势帮了他一把,“老混球,到现在你居然还没看清这个女人的本质,几十年的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吧?行,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月嫂的指甲全都是修剪过的,怕的就是误伤到孩子,所以不要把锅甩给月嫂,月嫂不背。”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顾雪宜,“你信不信都无所谓,但三宝的委屈绝不能白受,这件事我们会彻查到底,到时候你就知道,你一直以来宠爱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说完,沈月珠抱着三宝坐进了车,杨梅朝顾雪宜丢了一个“要你好看”的眼神,也跟了进去。
君明远对那位警官点了点头:“这件事你们秉公办理就好。”
“那是自然了,君少。”
心想:那位君太太看来要倒大霉了,不过这事要放他身上,他也忍不了,动天动地都好,老婆孩子那是死穴,动不得。
君明远再没看君书剑一眼,径直上了黑色悍龙,一路开往明月山庄。
君书剑目送着那辆车远去,神情怔怔的,像是丢了魂魄一样。
“剑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伤害三宝,我是冤枉的...”顾雪宜抓着他的袖子,急切地解释。
君书剑拉回视线,看向她。
眼前这个认识了半辈子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的眼泪,是真的吗?
她的委屈,是真的吗?
君书剑心乱如麻。
他强自笑了笑,安慰道:“没事的雪儿,你只管跟他们去,只要你是无辜的,谁也不能陷害你。”
顾雪宜的脸色一僵,“可是我...我手疼,我怕...”
那警官立刻接话道:“放心吧君太太,我们会安排医生给你检查上药的。”
君书剑没再说话。
顾雪宜垂眸,心里暗恨。
果然,不管什么朝代,男人,甚至子女,都是靠不住的,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
到了现在这个局面,要说不后悔是假的,她不该这么着急地鼓动君书剑将三宝抱回来,更不该逞一时痛快,对三宝下了手。
她是担心,怕君书剑听了沈月珠的话,真的在外面养女人生私生子,到时候威胁到她的地位,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将三宝弄过来,至少她还是君家的女主人。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白挨了一顿打不说,连家都回不去了,真是捉鸡不成蚀把米......
顾雪宜心思百转。
“君太太,请吧。”警官拉开了车门。
顾雪宜只得满身狼狈地坐了进去,车门关上,她从车窗里探出头,对着君书剑挥手,哭着喊:“剑哥哥,你记得一定要来救我啊!”
君书剑扯了扯嘴角,应道:“放心吧,我会的。”
他恍惚地坐进自己的车,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三宝的伤口,一会儿是顾雪宜的眼泪,一会儿又变成了沈月珠嗤笑的脸。
君书剑呆愣了好几分钟才发动车子,往家的方向开。
二十分钟后,他进了门,一眼就看到坐在客厅正逗着孩子的君子儒。
君书剑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
“爸,妈呢?你们不是一起去喝的满月酒吗?”君子儒抬头看他,脸上带着疑惑。
君书剑没回答,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子儒,你六岁那年和明远吵架,他拿石头砸破了你的头,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为了将君明远赶出君家,他在顾雪宜的唆使下,处处欺负君明远,才招致了那次的流血事件。
君子儒抬手替君佑彬擦了擦口水,低声嗯了声。
“当时,他为什么打你?”
君书剑紧紧地盯着君子儒的眼睛,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分辨他话里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