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走后,紫羽哭了很久。
直到哭累了,腿麻了,泪干了,才扶着床铺挣扎着站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之后,她按铃叫来了护士,不顾劝阻坚决出了院。
出院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住院部门口依然守着几个不肯散去的记者。紫羽用丝巾将自己的头包得严严实实的,提着简单的行李包出了医院的门。
她是个孤儿,无亲无故,从十六岁开始进天御训练学习,一直将那里当成自己的家,在帝都并没有房产。
但现在,天御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这天晚上,她住进了一家宾馆。
第二天,紫羽乔装去找了君明远。
很可惜,天御大楼门口的保安一看她就给拦住了,死活不让她进。紫羽只好守在外面,但哪怕是门口,也被保安无情地驱赶。
“请不要挡道,等下车过来撞了你我们可不好交代!”
小样儿,以为换个马甲他就不认识了?这不就是紫羽么,以前挺高傲的,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没想到是这种女人。
哼,想见君少?先过他这关再说。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每次君明远的车开过来的时候紫羽都赶不及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子绝尘而去。
紫羽欲哭无泪,守了几天都没见到君明远的人,无奈之下只好改变策略,去蹲守季老大。
季老大倒是见她了。
“紫羽,你是我亲眼看着成长的,天御教你医术教你做人,有没有教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没有教你破坏别人的家庭!你认为自己还有资格回来吗?”季清池的语气像十二月的寒风一样冷冽,刺得紫羽的心既痛又悔。
她不后悔爱上君明远,她后悔的是:为什么自己那么傻,因为女孩的矜持而没有早一点跟君少表白;为什么要将机会留给杨梅那个心机女!
她悔,悔不当初。
紫羽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脚一拐跌坐在地,骨折的地方也开始隐隐作痛。
她突然捶着自己的伤腿嚎啕大哭起来。
一切都再无法挽回,为了追逐她的爱情,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
帝都九月底的风比往年都要冷一些,而由君少夫妇带起的飓风却丝毫不减,这股风几乎让紫羽寸步难行。
她出门会被人指指点点;去吃饭会被骚扰;去买东西都会被收银员翻白眼。日子无比艰难,这世上人那么多,她却觉得孤独,孤独得令人窒息。
而压倒紫羽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来自娱乐圈最新崛起的“全民偶像”——云扬的一番话。
“我希望的爱情,大概就是像君少和君少夫人那样的吧,我觉得这样的爱情很甜,很踏实......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简单一点的,漂不漂亮无所谓,但不喜欢耍心机的女生,尤其是那种明知道别人有家庭还硬要插一脚的女人。”
云扬顶着那张帅绝人寰的脸在镜头前笑着回答记者们的提问。
虽然没有明说,可所有人都知道,他讨厌的女人就是紫羽那样的。
这段采访第二天被刊登在了娱记周刊的头版头条,无数女生对着云扬那张俊脸舔报纸,然后跟随偶像的脚步,将讨厌紫羽的行为进行到底。
紫羽在帝都彻底呆不下去了。
不,应该说,她在城市里呆不下去了。
在一个清冷的黑夜,紫羽收拾了简单的行囊,进了距离帝都五十公里的大荒山。
大荒山里有一个小村庄,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出门挣钱了,余下的都是些老幼病残,没人知道她的过往,也没有人在乎。
紫羽在半山腰搭了一座茅屋,屋前开垦了一小块菜园,过上了宁静而寂寞的生活。村人开始对她很好奇,后来慢慢熟悉了,知道她会医术,有个头疼脑热摔伤虫咬的都喜欢来找她,她也会就近在山里采些草药送给他们,彼此相处得还算融洽。
时光如白驹过境,眨眼过去了三十六年,紫羽也从韶华走到了花甲,皱纹丛生,满头白发。
村里的孩子都叫她“缺婆婆”,事实上最开始是叫“瘸婆婆”的,据说她的腿因为年轻时受过伤没有好好调养落下了病根,每逢刮风下雨就会疼痛难忍,像瘸了一样,所以他们才叫她“瘸婆婆”。后来日子久了,慢慢地就演变成了“缺婆婆”。
缺婆婆不爱笑,也不怎么搭理人,最常做的就是坐在屋前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发呆,有时候一望就是几个小时,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不会是在等人吧?”有村人猜测说。
但这个说法马上就被人否决了,“不可能。缺婆婆在这山上住了几十年了,从来没见人找过她,估计她家里没什么人了吧。就算有,这么多年也早就断了往来,说不定她就是喜欢坐那晒太阳呢。”
一个孤老婆子,没人会去特别关注,村人嘻嘻哈哈地议论了几句也就转移了话题。
又过了些时日,缺婆婆病了,病得很重。在床上没吃没喝地熬了三天后,这一日忽然感觉好些了,于是强撑着出了屋,又坐到门前那木墩上,浑浊的眼睛出神地望着山下那条路。
太阳很猛,照得她眼冒金星,缺婆婆有些眩晕,往后一仰便栽倒在地,眼前似乎有无数的金光闪耀。
缺婆婆努力地想撑开眼皮,却徒劳无力,她颓败的身体忽然轻飘飘的,灵魂似乎飞到了半空,回到了那片绿茵草地。
十几个女孩英姿飒爽,整齐地站在训练场上,等待着挑选。
那穿着迷彩服的英俊少年走到其中一个女孩跟前时停下了脚步,他看着她,那声音如清泉一般,流进了她的心里。
他说:“就是你了,紫羽。”
年轻的紫羽绽开了欢喜的笑容。
缺婆婆苍老的褶皱便也跟着笑开了,颤抖的嘴唇微微蠕动,声音几不可闻。
“君少,你终于...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