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韵咬牙道:“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灾星!每次遇到你,必然倒霉!我巴不得你早一点死!”听他又来及揭自己疮疤,真恨不能持剑在他身上捅出一个个透明窟窿来。仿佛只有见到了鲜血,才能使心里稍觉快意。骨头被他勒得如欲断折,着力挣扎了几下。
江冽尘柔声道:“嗯?为什么不说是克星?”同时双手又加几分力道。沈世韵艰难开口道:“因为我绝不会输给你!现下一切尚处于料定进展,谁赢谁输,都是未知之数。”
江冽尘道:“与我作对之人,绝不会有好下场。本来我不会对你怎样,你就算害我,捅我几刀,刺我几剑,我都可以原谅你。但你不该触犯了我的底线……”沈世韵冷笑道:“又在怪我害死殒少帅?你强词夺理的本领,还真高得惊人。我都听腻了!你自己的错误,凭什么要我负责?”
江冽尘轻轻一点头,下巴在她肩上一顿,道:“想死,那还不容易?但你执意不肯求饶,要我拿你怎么办?死也没有那么便宜,对了,你说说,如果咬掉耳朵,会不会很疼?听说古往今来,因此而死之人,也为数不少。”缓慢转过头,牙齿咬住她耳垂,舌头在耳廓舔过一圈。沈世韵登时毛骨悚然,打了个寒颤,既想急着推开他,却又不敢乱动。身子绷得僵直。
程嘉璇双眼大睁,一眨不眨的瞪视着,瞧她神情,是恨不得将沈世韵生吞了换成自己。江冽尘转过一边视线,忽然放开了沈世韵,上前几步,冷冷道:“你看什么看啊?”啪啪两巴掌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随即一路直进,一记记重脚落在她身上。程嘉璇连连躲闪,四肢蜷缩,胡乱护住要害。仍然处处挨个正着,没一会儿就痛得小声抽泣起来。沈世韵抹了抹脸上伤处,只觉血迹已逐渐凝固,仅有几分微硬触感。她对任何人都不报同情,此时也无非是幸灾乐祸。冷笑道:“够了,像你这样的男人,只会欺负小璇,有什么出息?”
程嘉璇带了几分感激的抬眼看看沈世韵,虽是有意道谢,在这一阵疾风暴雨般的踢打中,却是实在无力开口。江冽尘也因此甩下了她,转身道:“你给我闭嘴!”手腕一翻,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箭杆,顺手刺出,剑尖直抵沈世韵咽喉。
沈世韵故作傲然地将头抬高几分,实则却是为使喉咙离开尖锐处,道:“你敢动手?何况就算杀了我,也走不出这间屋子。皇上绝不会放过你。”江冽尘一声冷笑,冲程嘉璇一抬眼,道:“喂,你敢不敢?”程嘉璇正顾着揉搓伤处,耳中还时刻留心那边情状。忽然听了他这句话,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向自己说。匆忙告罪,又道:“以下犯上,不管到了任何地方,都是重罪……何况,还是勾连外敌……”江冽尘道:“都是废话!所以我才问你,敢是不敢?”
程嘉璇来回闪避着视线,她虽妒嫉沈世韵已久,最多是见她死而毫不动容,却无法自己下手杀她。等过许久,沈世韵冷笑道:“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嘛?”江冽尘面上挂不住,哼声道:“这样也敢说深爱着我,简直可笑。当年洛瑾为了我,可是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程嘉璇一听到洛瑾的名字,身子剧烈震了一下,不愿落于她之后,慌忙道:“我愿意,我愿意,只要杀了她,你以后……会对我好些么?会不会……跟我在一起?”一边胆怯的接过箭杆。江冽尘冷笑道:“荒谬!谁准你杀她?”抬臂狠狠扫出,将程嘉璇击得飞了出去,跌坐在门槛前。
这时门帘忽然被人一掀,一大群侍卫以顺治、李亦杰、汤远程等三人为首,冲了进来。侍卫刚一散开,各自拔出刀剑,严阵以待,有几人则拉开了弓箭,弦已拉到满处。箭尖同时对准江冽尘。江冽尘对弓箭威胁视若无睹,目光落在李亦杰脸上,定住片刻,冷笑道:“甚好,人都到齐了,今天就一并解决。”
汤远程快步奔上前,先将程嘉璇扶起,仔替替她掸了掸身上尘土,抬起头正色道:“江圣君,容我说一句公道话,你实不该如此。女孩子是用来给人疼,给人爱,而不是任你打骂的。你应该向小璇道歉才是。”
江冽尘冷笑一声,扬手直指向汤远程鼻尖,道:“远程小儿,当年如非本座救你,你在长安早已死于非命。现在又怎敢恩将仇报,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李亦杰怒道:“你这魔头……”汤远程全无惧色,抬手拦住李亦杰,一本正经的道:“不错,当年救命之恩,在下也深自感激。若说狂言,我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谈谈,不以身份为限,完全是以双方平等的地位,可好?你如今离经叛道,或许能逞得一时威风,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我想,每个人误入歧途,都有他的原因。我并不像大多数人一样,仅因你做过许多坏事,就盲目断定,说你全无可取之处,那是太过偏狭。或许正因你常年倍受冷落,这才生起一股愤世嫉俗之心,将一切的指望都寄托在了追求力量之上,希望能借此得到旁人肯定,是这样的么?我很同情你,也很欣赏你,以你才能,你该过的生活,本来不该是现在这样的。让我做你的一个朋友,来关心你,可否?”程嘉璇也道:“是……是啊,我也愿意像朋友那样关心你,你有任何烦恼,尽管跟我说就好。”
江冽尘神色微微一僵,从小到大,确是从未有人对他说过类似之言。朝着大致方向,对程嘉璇一脚踹了出去,表情随即和缓几分,道:“远程,你的才能,本座一直很欣赏。满清统治早晚都要垮台,你何苦在此徒然浪费实力?不如加盟本座麾下,我定当欢迎!到时保证让你‘人尽其才’,如何?”
汤远程举重若轻,神色淡然,道:“不,我如此尽力,正是为了说服你,又怎会帮你去做伤天害理之事?假如你觉得朝政有何弊端,尽可上谏提出,待皇上会同众臣商议后,视其确有其理,必将予以采纳。但政变一起,民怨沸腾,你又为何偏要选择鱼死网破,颠覆整个朝纲?”
江冽尘淡淡道:“一步走出,再无退路。对自己的行为,没有人会替你负责。”汤远程道:“你担心其中难以转寰?是了,皇上曾下令,任何人能先一步找到你,均须即刻将你就地正法。不过,听说你是凌贝勒的另一位师父,咱两个是同道中人,应当讲得来。我就以太子少师之名担保,只要你答允归顺,我一定向皇上求情……”江冽尘冷笑道:“留我一具全尸是么?这可多谢了。不过,遗憾的很,这一类话我早就听腻了。”
汤远程道:“不是的,我会恳求皇上,让他饶你一命,同时将活罪一并免除。我汤远程向来实事求是,从不说大话。如非有十足把握,我也不敢贸然承诺于你。这几分薄面,皇上总会给我,也会给玄霜的新任师父。以你的本事,做任何事,都不愁找不到出路。如果你愿意留在宫中,继续做谋士、武将,我与皇上,也当表忠心接纳。”
江冽尘耐着性子听完,冷笑拂袖道:“行了,多谢你的好意,本座岂须求他宽恕?你既要求情,倒不如正经求求我,除了李亦杰和韵贵妃外,饶过你们这一干人性命。”
汤远程道:“好,你信奉的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是不是?现在你可以洋洋得意,因为你还能得享胜利喜悦。但你可有想过,假如有朝一日,你也失败了,那要怎么办?难道就甘愿处于人下,俯首为奴?”
江冽尘冷冷的道:“本座生来,就不同于你们这群卑微贱民。在我眼里,向来只有胜利。一旦失败,那也用不着再活着。幸喜我至今为止,始终顺风顺水,看来老天也懂得趋炎附势,还是很眷顾着我的。”
汤远程道:“错了,你也仅是世间芸芸众生,自身已是渺小,又怎能奢求天地为你而运转?各人比形于天地,受气于阴阳,生来无所差别,你凭什么敢说,自己的才能便是绝顶之流?你固然可以格外卖力,但等旁人比你更为卖力,那时的你,又算得起什么?”
江冽尘眼神沉郁,道:“不会有那么一天。即便如是,今日在此之人,也都无缘得见。”汤远程见他眼中现出凶光,显已动了杀机。但他向来主张以和为贵,劝道:“江圣君,我是出于真心,为你着想,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一意孤行,致使亲者痛、仇者快……”江冽尘放声大笑,道:“不要拿感情牌来唬我!本座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只有一个个恨我入骨的仇家。以我一死,换你们个个欢喜,有何不好?对于那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有此良机,自然视为千载难逢,还不忙着给我落井下石?可惜啊,你要是当真关心我,那也不必紧张,反正我总不会轻易顺遂他们心意。”
汤远程道:“我却认为,你是自绝于人,或者怀疑一切好意。最起码,我愿意做你的‘亲善者’。”程嘉璇忙从旁赶上,道:“是啊,还有我。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顺治见两人久劝不下,起初心里是抱定剿灭之计,但逐渐受汤远程所言影响,倒也隐隐动心。低声道:“待朕去同他说。”李亦杰忙道:“皇上,不能去,太危险了!七煞魔头穷凶极恶,说不准几时便会突然发难。在他眼里,只有他自己一个,却不会因您是一国之君而有所相让……”顺治道:“朕自有分寸,此人大是可造之材,为何不加以收归,却要双方拼得两败俱伤?”说着绕开了李亦杰,径行上前,行个江湖之礼,道:“这位便是七煞圣君大人,朕为帝日久,今能得见尊颜,实感幸会。”江冽尘转过头,道:“哦,你就是清朝皇帝?本座早想见你一面了。”